宿元景被遼國的野蠻凶殘強硬完全嚇倒了,一聽遼王再問,生怕遼王一個不快,把他也接著凶殘填到鍋裏烹熟了喂那些吃了一個人卻顯然沒吃飽的狼.....遼國完全撕破臉了,根本不顧體統,野蠻本性完全暴露出來,一怒烹掉宋使節的事完全可能幹出來.....凶殘遼軍就在他身邊等令呢...


    想想也是,眼下,遼國興百萬之師能一舉滅宋,宋國轉眼就不存在了,宋人轉眼就是遼國奴隸了,那,遼國還需要對宋使節講究什麽?


    宿太尉嚇得哪還有理智,驚恐掙紮著由癱坐趕緊變成對遼王恭敬癱跪,哆嗦著把宋國派他來的意圖及宋國談判時會有的底線,顛三倒四的,卻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個幹淨。


    給他的聖旨中沒有寫“隻要不打,割讓整個淮北也不是不可以”,否則這也會告訴遼王。


    或許是感覺宋國對遼國的敬畏及和談的誠意,或許是覺得宿元景表現得夠老實懂事,遼王心情好了點,仁慈地饒了宿元景,沒丟鍋裏按著烹了,並且和文武商量後勉強同意先和談看看。


    宿元景得以返回河間府,由兩秘諜快馬回京報告喜訊。他則暗暗慶幸自己還能活著回來.....


    宋朝廷哪知道宿太尉在遼王麵前的不堪,一聽遼國同意和談並且在宋京和談,頓時歡呼雀躍不已,一邊稱讚宿太尉忠君愛國不畏艱險任勞任怨不辱使命......一邊趕緊著手準備談判事宜。


    在宋方積極迎接護送下,遼使節不久入宋進京,這一路,尤其在宋京城,得到的待遇就不是宿太尉使遼那麽倒黴了。宋方竭盡了全力招待想讓遼使滿意,同時又為誰當談判官合適發愁。


    趙佶再次親自臨朝點將。


    可是,就列了上百位朝臣的朝堂又,又,又一次呈現安靜死寂。眾臣,從宰相到排最末尾的官員全都木雕泥塑一樣低頭微躬身恭謹對著禦台寶座僵立著,別說聲音,就是袍子都不微晃.....顯示了儒教官員強大的自律能力及高超的裝聾作啞站功.....誰也不肯為談判出力犧牲,沉默旁觀。


    趙佶急著談判得和平安逸,一見這熟悉的眾臣架式,不禁急聲連問:哪位愛卿願擔此任?


    鴉雀無聲。


    沒人做任何響應。哪怕他是暗中投靠了遼國,正好可借談判之機和遼爹親熱接觸和私通.....


    趙佶對這種每當國家危急關頭最需要官員挺身而出做出奉獻犧牲卻就是沒人肯站出來的局麵已經熟悉到習慣了,如今早已麻木了,都不知道生氣發怒了,此刻隻心發沉,透心的涼和驚恐。


    他惶急地掃視死人一樣無動於衷的眾臣,弱弱地問:”難道沒人願意為國解難為朕分憂?“


    這話問得嚴重了。


    別人可以繼續裝聾作啞做縮頭烏龜不理睬皇帝,但,宰相就不行了,否則必頂雷被先開刀。


    蔡京開聲了,”官家,談判此責,責任重大,事關我朝生死,用人不可不慎。“


    這是句廢物,但這樣就不能說蔡京這個宋王朝最高官——公相老太師也不鳥皇帝的憂慮。


    隨即,武相童貫也趕忙開口了,”聖上,蔡老太師所言甚善。談判官必須擇能者賢者擔之。他必須忠君愛國一心維護我大宋利益尊嚴,還必須有足夠的技巧應對遼國的刁蠻,不能談崩了。這個人不能是我朝身份太顯赫的官員,否則談出了事,就沒了轉圜的餘地,也不能職位太低,否則分量不夠代表不了什麽,遼方會以為是我朝在試著輕視和挑釁遼國而大怒,引發不堪後果.....“


    巴啦巴啦,童貫說了不少,本質卻仍然全是廢話,沒半點有用的。


    理,誰都懂啊,還用童貫站出來重複。


    這點理都不懂的,他也不可能有機會挺胸腆肚站在朝堂上。


    少宰張邦昌在那微低頭斜眼瞅著童貫,心裏這個恨呐:nmlgbd,什麽話都讓你說盡了,輪到我說話了,我能拿什麽搪塞皇帝?這個童貫真是不當人子!閹人就是這麽下賤該死討人嫌,童貫啊童貫,你活該被閹,活該斷子絕孫,活該死無所依,活該.....


    張邦昌心裏憤恨惡毒地罵著,不得不硬頭皮站出來表表態。


    ”聖上,這談判人選,臣已考慮多日。“


    正滿腹苦悶蒼涼的趙佶一聽終於有人說到他此刻最關心最想聽到的有用的話了,頓時來了精神,充滿希望地急問:”張愛卿快速速道來,說,你有何良臣推薦於朕?”


    “我有屁的推薦,我就是逼到頭上了,不得不沒話找話隨便糊弄糊弄你而已,免得你怪我始終不吭聲是不憂心國事,是敢在一邊看君王笑話不理睬你這個君王的威嚴!”張邦昌心中嘀咕著,卻一派柱國重臣的莊嚴肅穆認真勁,臉上做出萬分焦慮苦惱相道:“臣這些日子食不下咽,夜不成寐,左思右想日夜焦慮,卻終未找到感覺合適的人選。臣,無能啊。請聖上責罰。”


    等了半天,你給我說的就這個?


    鬧了半天還是一堆沒任何屁用的廢話。沒人選,特麽還用你說?你說什麽說?還說這麽多....


    希望越大,失望得越狠。


    趙佶.....呆了,心緒劇烈翻騰,瞅著一派知錯勇於認錯的憂國大忠臣相的張邦昌,又瞅瞅幾乎是一模一樣作派的蔡京和童貫,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失望大怒呢還是應該怎麽的......


    呆了半天,趙佶直接無視了所謂積極認錯等著治罪的張邦昌,有氣無力地問:‘難道朕的堂堂大宋連個能擔任談判說說話的人都沒有?上百的朝臣大員.....你們這麽多的人,這麽多的才子能臣......又不是用你們騎馬掄刀槍冒險遭罪上陣殺敵.....一個也沒有?“


    站樁的眾臣心說:“皇帝呀(趙佶呀),還真就一個也沒有。你特麽真說對了,你果然聰明.....要不,你自個親自出麵談?你是皇帝呀,江山是你家的,你說了算,你去談好了....”


    到了這時候,文武眾臣也不口口聲聲“大宋是與士大夫(貴族)共天下”了,又認可大宋江山隻是皇帝家的了。國家有災有難要皇家全頂著,與大臣們不相幹。你可千萬別找我上.....


    趙佶不死心,仍滿懷期待地掃視下麵的眾臣,弱弱又問:“真一個沒有?”


    下麵仍然一片死寂的泥塑文臣木雕的武官。


    文臣隊列裏,何栗同樣裝木雕,卻站那低頭斜眼微瞅著寶座上的趙佶父子那惶急無助醜態,不知怎麽的心底裏竟然湧現出一絲解恨一絲痛快:你(們)不是就得任性荒唐嗎?看看,這就是你們任性的結果。你(們)荒唐啊,你(們)使勁任性啊,你繼續啊......看你還能怎麽荒唐....


    他還是愛國忠誠君王的,對眼下的大難遼事也有高招應對,歐陽珣事先教過的,但此刻,他是絕不會主動站出來為皇帝解憂的。不能便宜了滿朝的狗賊小人。歐陽珣的下場教訓必須吸取。


    越是忠勇肯幹能幹的越是得頂上一切國家苦難,而且還得被滿朝上下齊心協力憎惡玩死;越是無能而卑鄙無恥不忠不肯幹的小人,卻反而越是瀟瀟灑灑輕輕鬆鬆沒事人一樣不用頂上去。現在,忠能者也學乖了,也不英勇站出來了,沒人再當傻瓜甘願犧牲頂上去了,看你們怎麽辦?


    但,在這時候了,趙佶又想起何栗了,又十分相信何栗是個忠勇大能的好臣子了,急扭頭尋找文臣中的何栗,正好察覺何栗似乎和其它木雕泥塑有點不一樣,不禁一喜,心生希望.....趙佶的老毛病又犯了,有好事,他總惦記著會玩的高俅等分享,總想不起老實忠能臣子,而且總忍不住猜忌防範總想整治玩死,災難臨頭卻想起重視了,總要把好臣子強拉塞上去擋災......


    趙佶張嘴就想親切地招喚一聲何栗何愛卿,要點何栗頂災,卻隨即看到何栗先是低頭猛一縮,這是無聲地抗拒、拒絕,趙佶的嘴一僵,就沒能召喚出聲來。


    隨即,趙佶又看到何栗又微抬頭側身斜睨著前麵.....何栗是在看唐恪。


    唐恪此時也是縮頭掘屁股泥塑相,就不是前不久嘲諷踩踏何栗那高明活躍勁了,但唐恪的姿態又和其它木雕泥塑有些不一樣,頭低得很輕微,臉上神色從容淡然,竟然仍能是往日那堂堂文雅有能風度翩翩瀟灑重臣相.....似乎唐恪是憋著大招能對付談判難題的高賢,而何栗的無聲行為無疑是在暗示他:聖上,你別急著問我點我。我可是品德不好而無能還可能不忠的官員。唐恪品德高,氣節高,辯才無雙,又最會來事交友,最有人緣,因而有卓越才能,有無限可能。這樣的好臣子非我何栗能比。聖上,在國家麵臨如此大難的時候,您怎能忽視唐恪這樣的出類拔萃者呢。要點將,您也得先考慮用唐恪呀。不(舍得)用唐恪頂災,至少至少您也得用那些跟唐恪踩我的官員呐。上次的事,您這個太上皇可都看見了,那些人也個個是勇氣無限,戰鬥力爆表的人才....


    何栗竟敢對朕是如此態度!


    趙佶大怒。


    仍是老毛病。


    對老實肯幹的,他就忍不住猜忌想發怒教訓,對不老實不肯幹的,他就沒脾氣了,哄慣著。


    但,趙佶到底聰明過人,轉眼突然聯想起了那本《春秋》,想起歐陽珣留在春秋的那些嘲弄話。他恨極了那些評語,自然恨極了敢如此嘲諷他的歐陽珣,他荒唐任性自私唯我慣了,歐陽珣諷刺得再有理再對大宋有益,他也不想聽,也不想吸取教訓,隻想抓到歐陽珣千刀萬剮.....可惜,國家到了這個時候,他想繼續耍任性也耍不得了,不敢了,否則任性死的倒黴的就是他自己。


    緊頂在腦門上的亡國危機下,趙佶總算恢複了些正常人的理性是非觀。


    他知道自己不能對極可能是朝廷剩下的唯一一個的老實人何栗再任性發怒教訓了,好不容易強壓下了要爆的怒火,轉而盯向唐恪。他想聽聽這個風度翩翩的智者大臣有什麽良策。


    他對唐恪的才能品行是極認可的,否則也不會把他最重視而不放心的馬軍司讓唐恪接管。


    況且,和談,正是唐恪提出來的。


    說不定,由誰負責談,如何談,這些大事,唐恪在提出和談時就已經通盤考慮周詳了。


    到於敢耍脾氣的何栗,哼!你一個老實人豈能鬥得了野蠻凶強的遼人?諒你也沒什麽好辦法。否則,你也不會總被唐恪和那些位比你卑的朝臣肆意圍攻踐踏了。朕還不稀得用你呢。


    “唐愛卿,朕看你智珠在握,你有何良策?你早通盤考慮過,有合適的人選,對不對?”


    趙佶這次是格外地滿懷期待。


    唐恪.....卻愣了。


    他萬萬沒料到會是何栗盯著他而引得趙佶格外注意到他並誤判了他。他很納悶兒,我也低頭縮著呐,和別人沒什麽不同。再者,我前麵還排著好幾位大佬沒發話呢,輪不到我呀,太上皇怎麽就越過那些人直接注意到我問到我頭上了.....奇怪呀!怎麽回事.....倒黴....這可怎麽回答.....


    他哪通盤考慮過談判的事。他整天忙活的是如何抓緊馬軍司兵權,越是在國家滅亡的時候,兵權越得抓緊了,這是安身立命和富貴繼續的最強保障,必須最快把馬軍司將士的心收服了....


    趙佶問得太突然,致使以唐恪的急智狡詐也反應不過來。


    “這”


    他下意識應了聲,在滿朝眼睛的高度聚焦下站出來,又這了一聲才有話應付:’咳,回聖上,臣是在考慮本職工作上的事,(對,是本職工作,不是談判的事),臣......是在想如何用我朝強大的馬軍力量讓遼使曉得我朝的厲害,必須讓使方知道遼國想吞並我朝沒那麽容易。遼方不敢對我大宋太自大自信,談判就不敢耍強硬無賴太漫天要價。至於由誰談判合適,自有聖上聖裁。“


    他為官習慣的好人緣習性,到了這關口也是絕不肯說”滿朝能人多著呐,安排哪個人不能擔當談判這點事“之類的輕巧話。那麽說會帶給眾臣都推卸不得的災難差使,無疑會無形得罪眾臣。


    盡管唐恪說圓得機智漂亮,卻不是趙佶渴望聽到的,照樣是廢話。


    趙佶大失所望,第一次對風度翩翩的耐看唐恪有了惡感。


    這,也是個不老實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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