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打擊何栗,諸賊們就是耍擅長的胡攪蠻纏,戲謔正事,打嘴皮子爛仗,讓何栗無法招架。


    最好是刺激的逗得何栗激怒失態再犯錯。那樣就又輕易占居內鬥上風,取得了主動權.....


    可是,何栗頓悟了“推開心窗的世界更大”,已經不是從前的何栗了。


    對人形畜生們的狡詐和得意,他根本不動氣,反而越發從容淡然,笑得越發輕鬆自然。


    “此戰大勝,當然不是我何某的能耐。你們諸位說得好有趣啊。”


    何栗笑眯眯的說著卻猛然收斂了笑容,怒目厲聲道:“這裏是朝堂,說的是要命的軍國大事。你們卻在此當兒戲,信口開河,吵鬧不休,你們當這是什麽地方?你家客廳嗎?菜市場?你們難道不是官,是販夫走卒,是市井無賴潑皮?”


    “哼,莊嚴朝堂上肆意放肆,不把陛下皇威放在眼裏,不把朝廷體統和國務當回事,以說空話廢話耍無賴誤國為能為榮.....你們就是這麽享受國朝俸祿當官做事的?我何栗德行有虧不高妙,確實比不上諸位一個個美名君子,卻還能緊守本心,懂得時刻不忘正事要緊,堅持一心報君為國。”


    皇座上的趙桓聽著這些,他目光閃了閃,心說:“我,不對,是朕不反對吵鬧啊。這幫狗東西一向專門逆著朕的心意來,今日難得能和朕心意一致痛斥歐陽珣。朕很喜歡聽啊.....不過,這幫狗東西也確實是太放肆,從沒把朕當回事,可恨,該殺。何栗這麽罵,也算符合朕的心意.....”


    曆史變了,趙桓素質沒變。


    他始終是那個沒主見的人,就算聰明也根本不適合皇帝這個職業。


    但,何栗的責問聲討震不住諸賊。


    立即有官員頂上來,冷笑道:“這麽說,滿朝隻有你何大人一人忠君愛國幹事羅?我等都是屍位素餐吃幹飯的?”


    “是啊,我等都不是好官?都不幹正事?朝廷的政務全是你何大人一人擔的?你擔得起嗎你?”


    隨即是一群嗆聲的,又是亂哄哄一片


    ..............


    何栗卻不理睬群嘲質問,淡定轉身,恭敬對趙桓道:“陛下,此戰我軍是勝在火藥優勢上。什麽?陛下你聽不清?這是菜市場啊。陛下聽不清是應該的。嘿,陛下,你今天也來買菜呀?”


    龍座上的趙桓終於羞紅了臉,惡狠狠盯了站龍座旁裝木樁看笑話的大太監譚稹一眼。


    譚稹本不怕趙桓,卻被這一眼盯得心發毛。


    趙桓這個兒皇帝到如今終於有了些皇帝的可怕威勢,前段時間大殺賣國大臣殺人殺得。譚稹心怯,老實高喝一聲:“肅靜。”


    想耍任性繼續肆意吵鬧下去的眾臣看到高高在上的趙桓目光凶狠掃視過來,知道這個蠢貨兒皇帝殺人殺到了甜頭,此刻又起了殺心,正找敢不把他當回事的娃樣子挑出來殺罰呢,這才滿心不服地老實閉嘴收聲了,一個個退回自己應該站班的位置規矩站好。


    菜市場終於恢複成朝堂。


    趙桓臉色這才緩了緩,陰冷的目光又盯到何栗身上,“何卿,你說我軍為何能勝的?為何說遼軍還敢打來?”


    他最不喜歡聽遼軍南侵了。


    不,是最怕聽到遼軍南侵。


    本以為這次大勝,亡國之君危機就過去了,偏偏何栗還堅持說這事沒完,遼軍還會再來.....加上何栗有阻止眾臣攻擊歐陽珣之嫌,這件件都嗆到趙桓肺腑上。趙桓自然對何栗惡感強烈。


    何栗隻簡單重複強調了句:我軍隻勝在火藥。


    他話音還未落呢,王次翁就再次站出來高喝道:“陛下,臣彈劾何栗嘩眾取寵,危言聳聽,為歐陽珣遮掩罪責,為遼國張目,必是居心叵測。臣恐何栗是暗藏我朝的叛國奸賊,請陛下明查。”


    王次翁這是報複,為眾臣出氣報複何栗,手法仍然是拋開正事話題,用擅長的鬼辯,以眾臣一心群口的絕對優勢把何栗強行拖入空話辯論打嘴仗上來輕鬆取勝,也是在隱形欺負趙桓蠢笨。


    這時候了,竟然還敢站出來一心唯私當攪屎棍耽誤國家大事,何栗這次真忍不住怒火了,怒極而笑,霍然轉身走近王次翁,死盯著這張滿麵嚴肅正氣的虛偽麵孔,恨不能掐死這小人。


    王次翁被何栗猛逼過來的威勢駭了一跳,以為何栗怒極失去理智衝過來要不顧一切毆打他,但,他隨即鎮定下來,嘴角甚至還浮起不屑的笑意。


    何栗不是可怕的歐陽珣,既沒有歐陽珣高大,也不是歐陽珣那樣身為文官卻長年堅持習武有強健好身手......何栗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標準士大夫,年紀也大,沒歐陽年輕敏捷,不能打。


    王次翁目光滿滿的挑釁,斜瞅著瘦弱的何栗:動手哇。你打我呀。我虐打你還差不多,哼


    何栗卻沒衝動到犯蠢,也察覺了王次翁的心思,立即努力恢複冷靜。


    他鄙夷地瞅著得意洋洋的這個小人,輕蔑道:“王次翁,你又拋開國事玩胡攪蠻纏,真夠無恥的。”


    鬥嘴,耍心機,王次翁哪會怕何栗,都不用費腦子就有話應對,脖子一梗張嘴就要頂上來,何栗卻不容他抗辯,緊跟著逼問:“這裏是朝堂,有事關國家存亡的緊急大事要應對。你少扯別的。你就說說這次大戰,我軍到底憑什麽打勝了。”


    這個問題,王次翁無法回答。


    難道說我軍這些壞蛋人渣將士們關鍵時刻卻突然忠君愛國英勇不屈了拚死作戰,將領們更是滿腔為國忠義熱血並且神武能打個個肯舍命報國?還是說歐陽珣忠君愛國不惜犧牲並且軍事天才縱橫,能力卓越,指揮有方.....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臉,自己否定了前麵攻擊的歐陽珣的三大罪過。


    王次翁也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張嘴又要胡攪蠻纏。


    何栗卻再次搶先逼迫道:“你不要顧左右而言它。我軍到底靠什麽勝了,這個問題你是不知,回答不了,還是你根本不關心這個,不在乎遼軍會不會再打來,不在乎我大宋生死存亡?”


    這麽一問,問題就嚴重了。


    連愚蠢趙桓都盯緊了王次翁,眼中閃爍疑慮凶光。


    王次翁卻越發鎮定從容,不慌不忙,不懼兒皇帝投來的疑心。


    鬥嘴,朝堂打嘴上爛仗,他自信是絕對高手,堅持一條: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原則就是攪和.....自信能把儒腐何栗繞進去。


    可是,何栗今天象是突然開竅了一樣,或是開了掛,思維清晰,口才淩厲快捷得很,再次壓下了王次翁想爭辯頂上的話,搶先喝道:“王次翁,你不會是壓根聽不出來歐陽珣奏折中強調的重點才不敢在這正事上說話吧?你,是那個傳聞中聰明絕頂才華出眾的真王次翁嗎?


    我很疑慮你是個膽大包天敢冒名取富貴的冒牌貨,甚至是遼國派人假扮的,混在我大宋朝廷搞事。真的王次翁怕是早死了,早被人暗殺了,毀屍來跡不存於世。否則,以真王次翁的才學豈會聽不懂歐陽珣奏折中想說的重點是什麽。”


    這下,王次翁淡定不了了,氣得漲紅了臉。何栗是在以誇他咒他早死,也是在變相鄙夷罵他變節忘本不是君子正人,根本不配當士大夫。更是在引發皇帝對他的疑心。


    “何栗,你.....你敢汙辱我?”


    何栗再次神發揮,立即搶話斷掉了王次翁想嫻熟地借機發揮引開正經話題的企圖,冷笑道:“我就汙辱你了,怎麽的?王次翁,我觀察你好久了。我驚詫發現你整天在朝堂說這個說那個,說得著實不少,說的卻全是空話、假話、套話、馬屁話、漂亮話、統統是廢話,整天虛無縹緲空談瞎扯,就是不幹正事實事。你站在朝堂次次就是專門攪和事,專門尋人是非挑起內鬥搞黨爭,似乎生怕朝廷團結和諧一致了能齊心協力幹實事重振衰微的大宋。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麽?你對我大宋到底是何陰險企圖?你想讓本就人心混亂的大宋更加混亂?想讓大宋更快自我毀滅自取滅亡?”


    這話點醒了趙桓。


    趙桓一回想琢磨,這個王次翁自從亮相朝堂,似乎,不,是確實幹的就是何栗所說的。


    這個滿身讀書人君子氣,滿臉忠誠而才華橫溢的家夥怕真是個當著宋官卻效勞遼國的叛徒,隱藏得好深的那種大奸,太陰險狡猾.....太可惡.....


    趙桓疑心大起,殺心也暴起.....非常時期,一切以小心為上。寧殺錯,莫放過。


    若是錯殺了王次翁,朝廷不過是少了個口才著實厲害卻在實務上沒用的家夥。少他不少,甚至是好事。若殺對了,那就是為朝廷鏟除了個難以查證出來的太聰明會偽裝的可怕大害。


    如此一算,還是殺了合算。


    趙桓這回有了主見,再瞅著王次翁,就把這人當死人看了。


    本不在乎蠢兒皇帝的王次翁敏銳驚覺到趙桓的惡意決心,一驚,到底是害怕了。趙桓再是個沒實權的傀儡,他也是皇帝,想殺他這樣的趙佶不在乎的官員,就能殺掉,玩似的,沒問題。


    王次翁急眼了,這次搶了先,張嘴就怒喝道:“何栗,你這早在邊關服刑就因憤恨朝廷而積極投靠了遼國的狗賊叛徒,你好厲的一張嘴,竟敢在朝堂肆意顛倒黑白妄想汙陷本官?


    我王次翁是什麽人,滿朝重臣誰不知?你當大家都眼瞎呀,辨不出誰真誰偽?


    眾臣都認定遼國無力再犯我國了。唯獨你何栗堅持遼國仍然強大。你,什麽企圖?你無非是想以遼國往日令我大宋畏懼的威勢恐嚇朝廷,為遼國壯威取利。你這點伎倆能騙得了誰?”


    他這麽一說,本有了主見的趙桓又二乎了,不禁疑慮的目光又改盯上何栗......


    何栗卻笑了,不慌不忙指指周圍的眾臣,嘲弄地問:“王次翁,你以為眾臣都支持你?”


    王次翁一愣,不禁轉頭掃視眾臣,這才驚訝發現滿殿大臣一個個滿臉沉重,不少的人甚至是憂鬱驚懼之色,完全不是此前的相信大勝了遼國就再沒能力威脅大宋的那種喜悅輕鬆甚至輕狂.....自然也沒人有心思和他結夥玩熱衷的朝堂內鬥遊戲。那姿態神情顯然都不幫他了,無心幫他.....


    這,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就這樣了呢?


    王次翁心中極度驚慌,確實是聰明過人,驚恐中幾轉眼就明白了怎麽回事,這才意識到這回急急跳出來當鬥何栗的先鋒,展示能力,搏名望,贏得更多人緣和勢力,卻是錯了。大錯.....


    他指控何栗是投遼的叛徒在為遼國漲勢說話,這說法根本站不住腳。


    因為,歐陽珣在奏折中就是何栗的這種對遼國會再戰的憂慮。而歐陽珣卻絕不可能是叛徒。他剛指揮大軍打敗了遼軍,把遼軍殺得那麽慘。若歐陽珣這樣幹了卻還是叛徒,那就太神奇了。


    歐陽珣不可能是叛徒。何栗堅持說遼國仍危及大宋,也不可能定義是為遼國張目的叛徒。


    這滿朝人,也隻有蠢貨小兒趙桓才會輕易被他的鬼辯所誤導。


    他這個發現不是讓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的主因。


    主因正是在何栗一再要他正麵回答,他卻為打嘴仗就是堅決回避不去想的“此戰宋軍到底憑什麽勝了”的問題上。


    回想譚稹宣讀歐陽奏折喜訊那情景,他當時和其他大臣一樣一聽大勝就光顧著高興又能輕快地玩耍權勢富貴了,對奏折那些話並沒多留意,現在再一想歐陽珣奏折中說的火藥對戰爭的重要性,王次翁才回過神來,歐陽珣是在向朝廷說明,此戰,勝,是將士們確實表現不錯,但定底勝是勝在火藥上。若是沒有火藥優勢,將領啊,將士啊,戰馬啊,弓箭啊,戰術啊,統統都白搭。


    是火藥決定了勝利,宋國戰馬多的優勢居然不頂用?!


    這就是問題,讓眾臣黑了臉的大問題。


    能在朝堂這站著的人沒一個是笨蛋,何栗前麵一點明火藥製勝,眾臣中絕大多數人就瞬間意識到國家仍然處在滅亡危機中,災難果然還沒過去,心思就變了.....國滅了,連小命老命在內,什麽都會失去,著急忙慌整倒何栗有什麽用?沒意義,哪還顧得上鬥何栗這點不用著急的小事。


    隻有王次翁雖然聰明過人卻一心琢磨出風頭玩內鬥,無論何栗說什麽,他都急急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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