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始終沒明白個道理:大野泊是梁山的,大野泊周圍十到三十裏範圍內是大野泊的地界,也是梁山的。這個範圍很早以前就是名義上屬於宋國領土,實際是梁山在統治,這個範圍內的百姓賦稅都能少交,更少了刁吏欺壓,一直如此到今天。


    此次討伐梁山的朝廷大軍所處的範圍正是在梁山實際統治區之內,那位向導已經提醒過了,隻是鄧宗弼等朝廷官員自然很不以為然,並沒當回事,沒多往深處想。因此,先鋒官,自負精明過人而在四將中最傲氣的陶震霆今日注定沒好日子.......


    剩下的四百來騎先鋒騎兵接下來繼續探路,安全前行了約兩裏地,突然前麵不遠處左側的小山丘上兩聲弓弦響,兩隻利箭從丘上密林間急射而來,目標皆是陶震霆。


    陶震霆因之前對付梁山區區四個哨探蟊賊,親自動手了,卻隻吃虧,沒沾一點便宜,在部下麵前丟了麵子,傲氣的心深感恥辱,到現在滿肚子怒火也一點沒消,渾身的勁憋得足足的,隻盼著再有梁山蟊賊能出現,這次誓殺之.......驟聞弓弦聲,反應極快,立即俯在了馬上,並雙錘較勁準備撥打可能是射馬或他下半身的箭枝。兩隻箭掛著滲人的淒厲風聲,卻全射了個空.......其實陶震霆就是不躲,箭也不會射中他......但肯定會射中反應慢的他身側的騎兵群中某倒黴蛋......就是要進一步激怒他。


    又是兩騎中箭慘叫落馬,陶震霆卻聽到山丘上有人罵娘很不滿意的惱怒大叫:“嘿?萬無一失的這一手竟然射偏了!這老小子莫非是屬蟑螂臭蟲的?命這麽硬,竟然能從本大爺的神箭下逃脫生天?”


    又聽另一個聲音更陰損感歎:“這個盔甲招風的老小子一臉吃人狗相,一看就知不是個好東西,可惜了沒弄死他。”


    陶震霆這個氣啊。


    你們兩個蟊賊射中了我兩個部下,居然還極不滿意?居然還想偷襲一擊必弄死我?


    你們是對什麽混賬狗東西啊?!可惡之極。


    你們那是射偏了?


    你們是箭術太遜,根本射不準,好不好?還萬無一失?還神箭還大爺?你誰大爺?我呸!吾必殺你們.......


    激動得他氣血翻湧,雙目放凶光,但看不到山丘上的人影所在,還得提防著這對狗東西再次炫那手爛箭術偷襲。


    這時又聽到山丘上那個自吹是神箭大爺的家夥恬不知恥叫道:“這老小子屬相特別,命硬。射不死他,咱們兄弟就下去幹死他。”


    那聲音充滿無限自信,仿佛他是天下無敵的絕世高人,有資格狂拽吊霸天,自信隻要親自出馬下山廝殺就一準能幹死陶震霆。


    另一個聲音應聲道:“對,咱們下去幹掉那狗東西。”


    語氣也是那麽超級自信,理所當然,堪稱牛筆滿滿。


    陶震霆的怒火被撩撥起來了,開始有些失去理智,氣得想:“哪來這麽兩個二逼,太狂妄了......你們誰啊?”


    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麽牛,那誰誰就出現了,馬蹄聲響,幾轉眼就下了山丘來到大道中,並且無懼無畏的迎上來了。


    陶震霆定睛一瞅,果然是兩個年輕人。


    一個隻二十出頭點的樣子,胡子都沒長,馬上掛弓,背上背箭,手提一杆戟刀,一身超拉風的盔甲,腳蹬漂亮實用的皮戰靴,這一身讓陶震霆不禁有點羨慕。


    如今的大宋朝廷卻是不能給將軍們配上這樣的裝備。


    這樣的好盔甲,國難以前也隻有冠軍大將軍、驃騎大將軍這樣的頂級武官才有,其他武官就沒資格穿。


    至於這種好戰靴,就算不論官位品級,那也得你著實稱兩錢並且著實舍得花錢才能擁有.......隻有滄趙家的工廠才能製造出如此精品。


    滄趙精品天下無雙,但那價格也天下無雙,貴得是真正離譜。


    滄趙家的商人宣稱:“用我們家的精品,比如鞋子,那鞋子不是鞋子,而是品味,品味你懂不懂?那是身份的象征,也是運道的象征。你官不夠大,權不夠重,錢不夠多,家族不夠興盛有盼頭,品味不夠高,老天不垂青你走運,你就根本不配用我家的精品......”


    很氣人的說法。


    但越是如此,滄趙家的精品越是賣得好,每一批數量有限,得狂搶,花了貴死人的大錢有幸搶到了,就算是踩在腳下的鞋子也舍不得用,精心收藏著,需要顯擺時才會用上,也確實總能贏得無數羨慕的目光,大出風頭......


    “人啊,很多時候真特麽就是那麽賤!”


    陶震霆如此感歎著。


    他出身一般,家族有錢,能從容讀書習武,但家底遠不夠厚,官當得也遠不夠大,最高也隻是個地方廂軍都監而已,地方廂軍就算不是流民編入的乞丐一樣的軍隊,也是窮鬼兵,軍餉極低,管飯吃而已,他這個廂軍一方老大也自然的錢撈得也遠不夠多,又沒有別的發財路子和本事,和得意洋洋享受精品的那些人物相比也屬於窮鬼窮官,但也曾經咬咬牙買過幾次滄趙家的精品,給自己,給老婆.......你還別說,用了就是有麵子,渾身都輕飄飄的,美滋滋的.....物有所值。


    這從側麵也反應了他的性情本質,虛榮,他是自負精明又武勇過人,有大本事大前途而心高氣傲的那種虛榮,脾氣也暴,暴脾氣中暗藏著自大輕狂。


    趙嶽和部下高參們這次算計得就是他這個先鋒官本性中的傲氣輕狂重麵子,出動的幾個騎哨就是為了刺激他先上鉤。


    陶震霆哪知道咋回事。


    此刻,他羨慕來人的配備,心火也越發旺盛:破產的梁山賊寇也配有.......


    但這位打扮拉風,神情拽拽的,讓自負形象的陶震霆看著恨得牙直癢癢的家夥模樣體型等整體形象倒是挺有看頭,尤其是提的皇宮都充作首要依仗的戟著實加分不少,和狂妄自信有點配;


    另一個蟊賊年紀大些,沒有三十也是二十七八了,長相也可以,算得清秀,一樣的馬掛弓,背背箭,一樣的不一般的盔甲戰靴,手提一杆長槍,也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看著就氣人。


    更讓陶震霆火大的是,


    他認出來了,使戟的這個家夥必是那次陪趙嶽進京鬧事的那兩戟將之一,是他和其他三個好友當時氣憤得恨不能不顧一切衝上去親手當街當眾幹掉的人。


    使戟的兩家夥當時的囂張凶殘肆意妄為無法無天樣,高調到天似乎都蓋不住他們了......尤其讓他們惱恨不已,激怒得四將差點兒沒忍住動手,卻到底強忍了下來,卻從此憋狠了這口氣,想不到今日卻能遇到其中的一個,還是東京看到的那樣拽,拽到不知天高地厚,目中無人,目空一切......太該死了,此時不趁機殺之解恨怎能甘心......


    這一對搭配是宿義和也屬於梁山斥侯騎將的葉聲。


    宿氏兄弟的箭法都不錯。宿義尤其擅射,已屬於箭術高手了,單論箭術,在梁山諸將中是前幾位。之前的偷襲,若是他真想要陶震霆的命,那一箭就算不能一舉幹掉本事高強又正處於亢奮戒備狀態中的陶震霆,也必能傷之。


    他和葉聲的對話就是在耍寶,是故意拿話進一步刺激陶震霆生氣。


    他也擅長耍寶,此次屬於本色演出,很輕鬆,很自然。


    他和兄弟宿良本就是對梁山活寶,不著調不是沒腦子,而是在梁山,他們兄弟屬於最年輕的將領,不用負什麽重大責任,又樂於當個聽指揮的小將,沒任何壓力,跟著趙嶽就不用動腦子,放得開,放縱了本性中原本就有的地方富豪家少爺的自得瀟灑紈絝胡鬧二氣。


    這其實是種精明,屬於一種生存處世之道。


    如此二氣,似乎有點傻,在梁山卻有好人緣,和誰都處得來,沒人會忌憚防備他們,哪怕是性子刻板嚴肅的孟福通也常常會被他們的二逗笑了,這種功力可不一般,是做生意賊精賊精卻讓人看了會感覺有點二(好騙、可靠)的爹遺傳親傳的。他們可不傻,很清楚緊跟著趙老二混,正經事上能頂當上去,關鍵時刻靠得住,這就行了,不需要象其他將領那樣刻意去表現什麽爭什麽。


    他們跟趙嶽較早,比較了解趙嶽,而且家中和滄趙從生意上早有淵源也就有交情,家中又富有,老爹操持生意繼續賺大錢,底子厚,又有個出色的帝國大將姐夫和一個厲害的姐姐,他們真不用愁什麽急什麽,死忠趙嶽,保命能熬過亂世,一切就不是問題。


    趙嶽也很了解宿氏兄弟,心裏清楚這對兄弟麵二,心靈醒,半點不缺心眼,而且心也夠霸道凶狠,絕不是表麵那種好笑,知其能,這次特意派其出馬,配上成熟穩重心細有心計,本事也可以的葉聲,正是一對最重頭戲的好角色。


    此刻,二將看得出要針對的目標——陶震霆受到的刺激還不夠,必須再加加碼才能讓其理智喪失得夠用。


    來到近前,宿義戟指陶震霆,傲慢之極牛哄哄高聲喝道:“狗樣老小子,你告訴大爺你屬什麽的?


    陶震霆一聽問屬相,那火騰的燃得更猛烈了。


    剛剛,宿義在山丘上可是罵過他是屬蟑螂臭蟲的,另一個也罵他是狗,現在當麵了,張口不問姓字名誰,隻關注他屬相,再瞧瞧這家夥那自信得不行不行的拽得不行不行的卻滿臉好奇寶寶極想探究的樣,刺激更大了,這,這太氣人了。這人什麽混賬腦子啊!


    陶震霆活了三十多歲,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混賬東西,以他的武藝和後來的官職也從來沒人敢如此對他。


    第一次,刺激格外強烈,也格外讓他受不了。


    ”呔,你這蟊賊,本將,征剿梁山草寇的先鋒大將,殿前司皇帝駕前都虞侯陶震霆是也。你這混賬東西是哪個?快報上名來,也好受死。本將不屑殺無名之輩。“


    “喲何!老小子,你夠狂的啊你,比本大爺還牛。”


    “殿前司虞侯,還都?京城是首都,虞侯就加個都字顯得高級呀?皇帝的走狗打手而已,還皇帝駕前?你夠得著皇帝麵嗎你?別當我沒做過官就不知道朝廷那點破事。虞侯,那也叫官?品級都沒有,領著臨時工幹苦活累活的吏而已。你嚇唬誰呀你?上次去京城逛逛,連一個姓耿的宰相大官都得敬著本大爺。本大爺不高興了,連皇帝家的什麽王都弄殘廢了。當朝王爺都得怕我讓著我,你,你個小虞侯也敢放肆大喘氣,還敢放大話逞能和我動手?你知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


    葉聲跟著極度不屑的嗤笑一聲:”我就說他是條隻知吃人的賤狗嘛,看看他自己都承認了。這老東西特不要臉了,還敢和咱們兄弟伸手?兄弟,你說咱們該怎麽辦?“


    宿義不屑地瞅著陶震霆,哼了聲,“這臭蟲老狗既然自負本事,欠教訓。那咱們就給他個較量的機會。咱兄弟是何等高級有講究的人。不能讓人說咱們太小氣。”


    那個還說呐:“對。不能小氣。給他機會和咱們兄弟試試手,讓他知道咱們的厲害。他受到教訓,以後行事也好有點數,別再覺著當了個不入流的芝麻粒大都算不上的小官卻披著官皮就算個人物了。”


    宿義點頭讚同道:“好,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唉,我說那陶......陶什麽玩藝來著?嘿,你名真難記。你爹也太沒文化了,瞧瞧給你起的啥破名啊!起名是有大學問的。首先一個呢,它得好記,朗朗上口,叫得響亮,懂不?我看你以後就叫陶大便,嘖,好記卻不好聽。對,就叫陶淤泥吧。我梁山正需要挖淤泥的人手。放心,一會兒動手,我保證不殺你。保你有機會名符其實陶淤泥。我起這名,嘖,真是絕了,和你很配喲。總比你那陶什麽讓人記不住沒印象強多了吧?”


    陶震霆這下是真氣瘋了。


    這特麽真是一對該死的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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