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沂州連綿眾多的沂蒙山區中有一處並不出名但造型很奇特的山,叫斷背之山。


    這座山其實是毫不相連的兩座孤峰,相隔有四五百米,中間還夾著條上百米寬的河,但卻似原本一座孤峰被天神自天空以偉力揮神斧硬生生從正中劈成兩半,兩峰相對的那麵如劈開一樣,都一樣的是平整相稱的懸崖絕壁,寸草不生,藤蘿不長,別說是人,就是擅攀的猿猴也休想爬上去,兩山合一整體遠遠望去,又極似一個屈膝坐著的巨人被人從頭頂延著脊背劈開成兩半,所以當地人習慣上就叫它斷背之山,也就是斷背山。


    這種奇特造型,關於它的形成在古時自然也有各種或美好或可怕的神話傳說。


    有的說這孤峰原本是位為人類利益奮勇對抗殘暴天神的遠古大巫,孤單英勇戰死後不甘屈服,屍體化為屹立的山峰,卻遭到天神的進一步報複,把它劈成兩半卻並不徹底摧毀,留著可怕造型永遠立在那裏以震懾警告不肯屈服還想反抗的人類。


    有的說孤峰原本是個神通廣大卻邪惡的天神,因罪惡遭受上天懲罰,斬成兩半並化為山峰,以震懾想為禍的神靈。


    還有的就是牽扯到百姓最喜歡的神話情情愛愛方麵。


    比如,孤峰原本是位癡情天帝的愛女的勇敢俊美年輕天神,但之愛遭到天帝震怒反對,被打入凡間罰為山峰,並且還分成兩半,什麽時候這位天神放棄了對帝女的追求,什麽時候才會兩山合一,重化為完整的人形恢複神位重歸天庭。但這位天神無疑是意誌堅定的癡情種子,至今還屹立在凡間,不得寬恕,無疑是死心不悟死不悔改的頑種,寧永世為山,一年複一年沒有盡頭的遭受無情風吹雨打雷劈和四時寒暑的折磨,遭受凡間鳥獸蟲蟻的踐踏汙穢蝕咬也決不低頭.......


    比如另一個相反的版本,孤峰原本是個神力非凡本領出眾的神靈,得了天帝的喜愛和帝女的深情愛慕,榮幸娶了聰慧美貌賢德的帝女,但這神靈卻不知好歹,喜歡了妖魔女,拋棄了帝女,作了負心漢,天帝大怒罰之,悔悟認錯才可合一.......


    這兩種無疑反應的是百姓的批判,前者批判是統治者的霸道傲慢凶殘......後者自然是罵的各種忘恩負義之輩。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有了眾多神話傳說,海拔隻有三四百米風景也一般般的斷背之山在當地也曾小有名氣,山中自然出現了出世的修行者,有意思的是一山是道觀,相對的那一山正是道門的死對頭佛僧寺廟。


    滄海桑田,日月變遷,兩孤峰之間的這條河就是發生在眼前的生動例子。


    僅僅在幾年前,此河還是條大河,雖然地形平坦所至不是很深,但河寬直沒兩峰之間的所有地麵,那時,相對的兩山絕壁,根是沒在水中的。此河通著沂水,是大河沂水河支流之一,自然是沂州水上運輸的便利要道,也是漁夫的好漁場,河上曾經帆影往來不絕,漁舟蕩漾其間,河邊多有人家商家水渠良田,河上總飄蕩著漁歌唱晚,好一幅生動的人間畫麵。


    但不知什麽原因,這條寬闊的大河水流突然幾乎一夜間巨減,變成了如此這樣子,走不得較大的運輸船了,富饒的漁場也隨之消失,兩岸的商家隨之消失,遼闊的水澆良田也不複存在,由富饒之地轉眼變成沂蒙山區最常見的生存地。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斷背之山上激烈競爭了不知多少年的道觀寺廟雙方都由香火興盛迅速跌落到門庭冷落,買賣難做了。但周圍的百姓還在,兩山峰的香火還能勉強維持,雖然走了不少包括名道名僧在內的道士和尚,但山上依然是房舍廣大的沂州出家人妙地。


    隻是隨著宋王朝統治日益腐敗,沂州知州又換上了高俅的本家堂兄弟高封,不學無術,偏偏貪婪狡詐,盤剝虐待百姓倒是把好手,敲骨吸髓連續幾年下來,百姓日益困苦不堪,就是地主士紳,若是沒足夠背景和家底也抗不住了,自家的日子都顧及不過來,拜獻給道觀寺廟的香火錢糧自然也日益暴減,外地又幾無人來這裏,這下子,兩山的無本買賣就撐不下去了,錢糧日益緊張,老底漸漸耗空,養不起那麽多張白吃白喝的嘴了,不提兩山的香火競爭激烈到堪稱慘烈,時有爭鬥,你死我活,就是各自的內部也矛盾日益多起來,波折不斷,反複發生內訌分裂,道士和尚迅速星散,紛紛在帶頭大哥的帶領下轉移陣地另靈山妙地謀逍遙當佛爺道爺處去了。


    但仍有不少僧道還在留守堅持,靠著此地有眾多百姓和田地,張嘴吃用的人大大少了,日子也還能維持下去。


    但這樣的逍遙日子也沒過幾天。


    宋王朝先是發生了一波移民叛逃潮,一下子損失了兩千多萬人口,這的百姓實在受不了沂州官府上上下下的貪官汙吏日益猖獗的盤剝虐待,也受不了必然的社會治安日差,地痞惡霸黑幫趁機日益增多而日益囂張禍害鄉裏,受不了地主士紳日益強霸凶殘的高地租或奴役等壓榨,也毅然逃了不少人家,逃到東麵幾成空白地的密州重新安家,或者幹脆叛逃海外。


    人心惶惶之際,外地有了出路和希望,此處本就貧窮不堪的百姓自然不會再浪費錢糧去拜道觀寺廟求指路或祈福,加上趙嶽鬧強盜軍毀掉了山東十幾州府的統治,其間有不少軍痞趁機作惡,遭到新官府追捕而不得不卷財叛逃,隱匿老家卻立不得腳,紛紛聞風逃來地形複雜多山好活的沂州自發匯聚成一股股山賊強盜,而沂州知州高封這樣的混蛋官隻顧安坐城池當官和盤剝百姓,根本不管百姓承受的強盜危害,手下空有重兵,也有猛將,卻就是從不出兵剿匪,逼得不想遷走的沂州百姓為活命也大量逃走,自此,此地的人家戶數也暴減,雙重效應下,簡直是雪上加霜,兩山的香火幾乎直接垮了。


    先是和尚這麵撐不住了,終於全部星散而去,山上成空,徹底沒了人煙,隻有搬不走的房舍在山風中寂寞荒蕪下去。


    接著是另一斷背麵山上的道士也一波波離開,但並未全走光。


    仍有幾個道長留守下來。


    這幾位道士師徒有醫術,可以一麵為當地人看病賺點錢糧布匹鹽巴等日用品,一麵自己動手下力氣在山下的無主田地上種些莊稼蔬菜,道家自古有隱世自耕自食打漁打獵潛行深山修仙的傳統,和依靠輝煌廟宇吸引香客來拜獻賺香火錢維持開銷的和尚的謀生及處世方式不一樣,如此,空曠的道觀生活對這幾位道士來說反倒是比從前清靜從容的好日子。


    當然,亂世來臨,沂州匪患橫行,這樣的清靜從容日子也肯定過不了幾天。


    很快,有叛軍山賊盯上了斷背之山上的現成房舍居住處,流竄過來霸占為近乎現成的山寨。


    寺廟那邊自然落入山賊之手,成了賊窩,廟裏供奉的神聖佛陀菩薩金剛天王.......默默像陪伴著強盜大吃大喝行凶作惡來的酒肉,無聲無息地看著眾匪在神像前欺辱搶來的婦女.......


    另一麵山上,幾位留守的道長也留不住了,仗著劍法武力和竄來奪山的強盜鬥了鬥,開始還行,殺了幾個悍匪頭目,嚇跑了其他人數不多的強盜軍匪,但隨後聞聽一看流竄來的強盜聚來越來越多,就他們這幾個人指定是打不過的,隻得拋下道觀趕緊走了。


    從此,斷背之山就徹底成了強盜窩。


    附近的百姓倒黴了。


    強盜們也知道不能竭澤而漁。


    雖然由官兵一下子成了強盜,幹脆放開了凶性作惡,也從中嚐到了甜頭,從此不受律法、社會規則等約束,成了朝廷和社會不容的人,沒了退路,活一天算一天,快活一天是一天,也能並且自然會越發禽獸一樣為非作歹,但不遇到抵抗什麽的倒是就不會輕易殺人放火,隻搶掠錢糧婦女....讓這的人不至於太害怕而幹脆全部逃離,這樣不會沒可持續搶的目標。


    但,沂州的匪情隨後有了根本變化,突然來了兩位同樣是叛軍的強力人物,和追隨的親信部下。


    他們正是昔日蛇角嶺上號稱鎮世橫行十三太保其中的兩位:老二狐狼王俊、老三惡虎郝晸。


    這兩家夥都是心高氣傲的狡詐強悍之徒,在蛇角嶺時雖拜獨角蛟秦會為老大,其實心裏一直不服,武力高隻是一方麵,關鍵是不甘人下,都是隻想自己當老大說了算的,因有官兵老部下在斷背山這落腳為盜,聯絡他們來坐鎮當家,就在宋江出現時,一看蛇角嶺團夥指定是保不住了,必會被宋江吞並就果斷背叛而出,卷了財物,帶親信跑到了這當了大王。


    當時趁山東鬧強盜軍而趁機作惡的官兵中,地方上級別較高的軍官參與的並不多,當官知道當官的好處,舍不得失去前程好處,比尋常苦逼夠了滿心隻有怨恨不平的小兵自然在混亂時多了些理智,因而不得不反叛當了朝廷對立麵的軍官很少,叛軍中武力高強的人也就很少,這也是蛇角嶺匯聚了數千叛軍,卻隻有十個軍官頭領,連本事並不強的縣尉劉炎國這樣的也可做山寨當家的之一的根本原因。


    沂州這的叛軍強盜同樣如此。


    狐狼王俊、惡虎郝晸到來斷背之山後,自己當了老大,但手下人手不夠多,一是不夠威風,二是立寨自保能力太差,自然不甘心如此胡混下去,憑著高強武力和追隨的舊部,開始由小到大收服零散在沂州各處的叛軍及土著強盜.......


    如今,斷背之山這一帶早不是當初的樣子了。


    潛逃到沂州的叛軍幾乎都匯聚在此,共有上萬人,堪稱勢力浩大,就算知州高封願意引沂詐軍來征剿也未必是對手。


    但斷背之山是孤峰,並不很大,山上也不平,隻盤踞其中一座容不下這麽多強盜,自然分處兩半,王俊、郝晸又都是不甘人下的,初來時要合力立足並收服各處強盜,能團結共處,一成了氣候,自然就不行了,自然分裂成兩部,分別占了道觀峰和對麵的寺廟峰,各帶一幫弟兄自己當老大,但二人又很聰明,也並沒因此翻臉成仇,搞了個好聚好散,約定平時各自為王,各自出去搶掠和享受,並且劃分了搶掠地盤,有難則遙相呼應,共同對付官兵來剿或什麽其它大的危難。


    如此友好和諧相處,雙方在斷背之山這都很是快活了段日子。


    狐狼王俊、惡虎郝晸沒後悔過一時性起作惡違法而丟了軍官身份前途。


    他們身在體製內為官,很了解官場,更了解大宋王朝的體製與弊端,知道自己這樣的普通出身與士大夫鄙視並處心積慮處處打壓的武夫卑賤身份,想靠著本事混高升出頭當上大官光宗耀祖榮華富貴,那太渺茫,幾乎不可能。


    當個小軍官是有甜頭,是安逸,但其中的受氣滋味也不是好忍受的,好不容易吸點兵血有點錢,還得大半孝敬上級,一個照顧不到,不但官職沒了,小命都未必有保障,他們自覺是有過人本事與才智的,事實也如此,要不然在曆史上,他們也不可能做到嶽家軍的頂級重將。


    嶽飛的軍隊,那是人才濟濟,將領都是能征慣戰的,沒一個熊貨,能在嶽家軍當個尋常將領也不是一般人。


    有本事,有野心,受不得氣,不甘人下,在宋軍體製內卻越受氣難耐越是難得高升混出頭,越是沒希望,他們這樣的心性越是不憤,不甘心,偏激。機緣巧合一反叛成了強盜,好了,終於不用受氣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終於可以象往日的知州大人物那樣肆意而為.......當強盜大王比當官軍自在美妙多了,所以不後悔。


    叛出蛇角嶺跑到沂州自立為王,他們更不會後悔了。


    但現在,他們卻在內心裏極度懊悔了。


    後悔當初不該失去理智地和亂軍小兵一起參與殺人搶劫成了罪軍而不得不丟了官身成了強盜走上絕路。


    亂世來了,有真本事的武夫就會變得吃香,有前途。隻長著張利嘴的士大夫們可對付不了刀兵四起,再不情願卻受形勢所迫就得向卑賤武夫讓步甚至低頭。他們這樣的卑賤者高官厚祿不是夢,可當時他們沒看出來這美好前景,沒堅持住。


    更糟糕的是,今年鬧了海盜大震蕩,隻斷背之山這一帶的人家,無論是殘存的地主士紳,還是尋常百姓都跑了,或叛逃海外或逃遷去沿海空地搶無主田地房產......周圍十幾近二十裏內絕無人煙,三十裏內幾無人煙。


    這讓立足斷背之山的強盜到哪搶生存物資?如何生存下去?


    就算是遷山寨到沂州別處,也隻會是這樣,當地人家迅速遷離逃走。


    誰會傻乎乎堅守老家承受強盜的禍害?


    別處又不是沒田地房產提供立足生活。大宋王朝如今的無主財產多得是,隨便占,占不過來都。


    這就導致斷背之山這樣的強盜沒了活路.....


    而趙嶽此次要除掉的後心之刺也正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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