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卻茫然趕來的禦林軍騎兵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在聽到指揮使大人急怒倉皇喝令“護駕,快快阻殺相國寺妖僧叛逆,保護皇後衝出去”的聲嘶力竭大吼中,他們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遲疑迷茫:屠殺大相國寺高僧?什麽跟什麽,哪跟哪呀?


    驚訝疑惑遲鈍降下馬速的轉轉眼間,值守巡邏的沿途僧人就凶猛殺上來了,禦林軍將士猝不及防轉眼掉下馬一批。


    急得指揮使怒聲嘶喊嗬斥部下:“你們這些傻比,沒腦子還是沒聽到軍令?快殺呀……”


    更恨部下二bb衝迎向玉輦,這簡直是在幫妖僧們阻礙玉輦逃走。拉輦的禦馬被戰馬一衝一驚,不由自主就減速了。讓發狂並且越來越多的僧人得以追擊靠近玉輦,瞬間讓皇後性命陷入大凶險中。他的性命也成了風中之燭,麵臨隨時熄滅。


    到了此刻,大內禦林軍的弊病就暴露無遺了。


    在糜爛的東京生活長年無所事事值守皇宮大內悠然安全慣了,缺乏血與火的曆練,腦子缺根弦,一遇到這種驟然大發的凶險就露了傻氣,措手不及,應變遲鈍,無能而散漫愚蠢,身為軍人而且是滿大宋最優等要求最高的軍人居然不是按照軍令立即動手,而是象東京尋常百姓一樣先考慮大相國寺的僧人尤其是眾多高僧怎能被隨便屠殺之類的問題。


    好在也沒真是傻子。


    其實也不用指揮使恨聲怒罵再提醒和催促,轉眼死了一地隊友,以往慈悲穩重的僧人如惡狼凶狠攻擊上來了,這些禦林軍即使腦子仍沒反應過來,可武夫的本能就揮舞刀槍抵擋和殺向撲上來的眾僧。


    雙方瞬間就陷入大戰。馬隊一亂,隨即就是混戰。


    好在巡守這的僧人也不是寺中養的真正武僧,都是會些棍棒健壯有力卻麵目和善不會驚著上香貴人的尋常和尚,雖然潛能暴發凶性和戰鬥力倍增,但騎兵多是挑選出來的軍中精銳,武力不凡,借著戰馬的衝擊威勢衝殺得和尚們死傷散亂,占了上風。


    可,玉輦通道也被混戰阻礙了,不能繼續狂奔逃竄。


    指揮使既氣又急,大罵蠢貨快讓開道路,並揮鞭狠抽禦馬繼續發力前衝,不管不顧會撞擊到部下,隻顧橫衝直撞而去。


    車上驚恐萬狀的雲姑照顧著醒過一次卻被驚嚇和馬車急速顛簸又昏迷不醒的皇後,在車廂裏看不到外麵的情況,卻知道自身處在極度危急中,惶恐驚急中不禁開了髒字,也跟著指揮使怒罵將士盡是些傻瓜渾蛋棒槌。


    “若護衛不力,娘娘有個閃失,你們護駕禁軍都得被砍頭,一個也別想逃脫罪責,一個也別想活命,誅你九族……”


    雲姑咬牙切齒怒叫。


    女人驚恐尖厲的怒罵在這個時候比指揮使那粗啞的嗓門響亮多了,雲姑的身份,說的話對將士的威脅力也大多了。


    有騎兵總算反應過來,一邊廝殺一邊盡快讓開道路,開始自覺護衛玉輦兩側向外勇猛衝殺,再沒有半點雜念和顧慮。


    那些被僧眾集體奮不顧身撲擊的瘋魔狀嚇得畏死而縮手縮腳,正懵逼的將士也一驚。


    皇後出事了,全都得死。不戰是死,戰也是死,那就豁出這條爛命吧,反正俺們軍漢的命也不值錢,把這些作亂給俺們悠然日子引來災難的該死妖僧殺個痛快,至少要拉幾個墊背的殺它個夠本…….一時間也奮勇敢拚起來。


    耽誤這片刻間,法緣就追上來了,狂吼大叫,禪杖狂舞大殺,對上騎兵照樣擋者披糜,雄風無限,真個狂霸鳥炸天。


    大雄寶殿湧過來的高僧們也趕到了。


    果然,高僧長老們也不是驚恐緊急跑來喝止手下僧人停止行凶的,也不是來解救皇後爭取免罪的。


    成神了,哪會在乎什麽凡間帝王權威,豈會把凡人螻蟻皇後放眼裏。


    這些高僧長老和骨幹僧們正處在自我臆想的美妙幻境中,無論是感覺得道成佛的,還是沉浸酒色財氣殺人放火等世俗欲望中的,共同的一點都是:我(貧僧)如今是神仙了,在寺廟好生委屈當這麽久清苦和尚,如今終於修得正果(修成),脫離凡塵,再不受凡間約束,從此長生不老自在逍遙,法力廣大,沒人能治得了我,可肆我欲,且癲狂一回以慶賀飛升。


    況且,眼前的禦林軍在絕大多數高僧長老的‘法眼’裏並不是皇宮侍衛,而是膽敢挑釁和攻擊“我佛”的妖魔鬼怪。


    這就更該死該殺了。


    我佛神聖威嚴豈容邪魔歪道肆意侵犯?降妖除魔正是我佛本分。貧僧成神,正好大展神威收拾掉這些妖魔以顯威嚴。


    最先聞聲衝出大雄寶殿的那些高僧或骨幹僧正是各地佛門私下收錄積累的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實為寺廟高級打手。


    這些人昔日有的是江湖大盜,有的是綠林梟雄,有的是武林敗類,有的是黑幫老大或類似晁蓋這樣的地主豪強,也有極少數是有人性良知的武林高手,卻也曾為了心中信守的所謂俠義道義而照樣以武犯禁草菅人命,枉顧律法,殺人如麻的,或是厭倦了殺人和血腥危險動蕩難安的生涯,或是年紀大了不再適合整日周旋在打打殺殺中,或是被江湖或官府追殺通緝無處存身,當然也有心灰意冷想為殺人行凶的罪孽懺悔的,就遁入空門,剃去頭發,披上僧袍,搖身一變就成了慈悲光明神聖的良人合法之士,以出家最有效隱藏了身份,匿去世俗中的行蹤,也掩藏甚至消彌了深重罪孽,從此逍遙法外。就象花和尚魯智深那樣。


    而佛門常常也願意收留這類高人。


    佛教講究的就是佛門廣大普渡眾生。講究的就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就可成佛。


    這本身是種善舉,是給能力強大的大惡人一個官府和社會正常情況下不可能給的回頭機會,讓其有機會懺悔與洗滌罪惡,改惡從善重新做人,不再危害社會,在法製與社會秩序不明的封建特權時代確實有一定的消除大惡安定社會的積極意義。


    但這隻是一方麵,隻是體現慈悲與收留的合理借口的一種表相。


    佛門收留大惡大能之人深層次的現實原因是,


    這些人都有錢,殺人放火搶劫都積有不菲的財產,為遁入空門逃避罪責,也自願或不得不向寺廟捐獻大筆財產。而佛陀僧侶說是脫離凡塵卻也是要吃飯穿衣的;寺廟要養人要修繕光大寺廟花銷也大。


    你想出家借寺廟避禍,願意出大價錢。寺廟正需要大把的錢。如此是一拍即合。


    這其實是種肮髒交易,和賄賂貪官免罪性質是一樣的,隻是披上了慈悲神聖的皮,對世人更有欺騙性。


    另外,寺廟多處在高山野地中,遠離人煙,清靜是清靜了,卻也多了危險,先不說寺廟富有,難免有歹徒瞧著是個事而總惦記著結夥摸來殺搶一把,單是山林中的野獸也需要寺廟有一定的武力來防範,得有自保之力。否則今被老虎叼走一個,明被狼吃掉一個,廟中僧人還能有得剩?


    整天被野獸環伺,隨時處在危險中,還清靜修個屁的佛,出門都不敢,又沒有香客敢來捐獻,僧人光餓也得餓死。


    而放下屠刀的強者加入寺廟正好符合寺中武力所需要。


    打個堵路的老虎殺退來犯強盜,有高手坐鎮就不用那麽害怕了。


    再說了,為向信眾表現佛法神通之能也常常需要武林高手幫著裝神弄鬼愚弄人,尋常僧人可沒有高手那種能耐。


    仍以花和尚魯智深為例。


    他若是沒有財主員外花大錢買路子,自身也沒有高強的本事,沒有一樣是寺廟需要的,堂堂五台山寺院也絕不會要他。


    而遁入空門的高手能修成高深武藝,能在社會上鬧出好大的威勢來卻能長久逃脫各種凶險與製裁安然活下來,自然也多是聰慧非凡之輩,至少是智商不低,做了和尚,整天沒事閑坐學學佛經典藏,念經的環境使然,加上必然會有寺中高僧甚至是方丈長老親自對他這種極度危險的人多加關注與教導點化,引導向善,至少要避免引禍入門危及本寺與自身安全,那他的佛法見識自然增長迅速,很快就會成長變為精通佛法的人。


    他又有錢更有非凡武力,讓僧眾喜歡追隨著或敬畏著捧著他,他在寺中即使為新人也能無形中地位超然,無形中不是領導也是領導,隨著時間消彌和轉化一切,如果那人不再做惡犯事,能一直潛伏當和尚,世人不識其惡而隻知其擅長講經說法降妖伏虎等本事而漸漸響起的大名,那人就必然會化為佛門神通廣大的大德高僧,隻怕比尋常高僧更令信民信服。


    《倚天屠龍記》中入了佛門的魔教獅王雖是小說人物卻很形象地說明寺廟這類行徑。


    至於魯智深在五台山不但沒混好,而且遭遇排擠賤視甚至被眾僧合力毆打以至於無法立足,那是他本身沒錢又魯莽。


    由大惡成了受僧人和世人敬重的高僧,武功修為也在靜思與大把的空閑中通常修得更高了,代價是在無情的時光中,人老了,曾有的錢再多也沒了,卻威望太高,威脅太大,直接威脅到本寺長老的領導權威,漸漸遭本寺核心領導層的防範甚至憎恨,不受待見了,他自身老住在本寺一地,長久也膩了,改頭換麵無人識真麵目,也不需要再藏匿不能外出隨便遠行了,靜極思動。


    而大相國寺處在天下最繁華熱鬧的東京城中,不是在了無生趣的荒山野地,而且極度富有,在那當和尚可不是貧酸清苦,簡直是種享受,日子既過得好,還倍有體麵,尤其是那的高僧日子更是好,吃穿住高大上不說,還整天和達官貴人甚至皇親國戚往來,能對著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擺架子仰鼻孔耍世外高人的個性作派,卻還得這些貴人敬著謙讓著甚至可笑跪拜企求著……神仙一樣的日子。


    上哪還能找到這種能盡情悠然自在養老享福又極度體麵快活的地方?


    而大相國寺恰恰就喜歡廣招和收納天下的高僧坐鎮,對前來掛單和投靠,隻求靜修享福而不爭權的高僧是大開門庭來者不拒,既提升了本寺的底蘊和逼格,又能變相削弱同行寺的佛門地位和競爭力。


    關鍵是再多的高僧來養老,大相國寺也養得起。


    錢最不是問題。


    由此,天下的高僧,包括一些外國來的比如西域、印度等地的胡僧番僧,尤其是國內不愛管事隻求清閑富裕自在,和披著袈裟卻心藏猛虎的,這兩類不爭權的都願匯聚大相國寺。


    外表祥和神聖的大相國寺隨時光流逝就必然成了臥虎藏龍之地,別有危機大事端,一有就會暴發出暗藏的強大凶威暴力。


    此刻就是這樣。


    心藏猛虎的高僧長老們處在幻境中,本就泛起深埋在骨子裏的殺念,再被殿外的激烈廝殺聲一激喚醒了往日縱橫江湖的快意回憶,殺機更烈,修煉多年的沉穩慈悲就不在了,烈火袈裟鎖不住那種快意殺人的衝動,哪還能坐得住念什麽經文,紛紛起身率先衝出殿外看到爭鬥,再被濃重的血腥和凶險凶殘搏殺直接刺激了,往日的驚險緊張經驗全被喚醒了,頓時就心魔發威凶性大發紅眼殺了上去。


    這些人可不是持棍棒逞凶的那些菜鳥和尚,殺人經驗異常豐富,武功很高,有的堪稱宗師級的,加上潛能暴發,這一動手簡直真有了之威,戰鬥力暴表,加入廝殺後,幾轉眼就殺出滲人的戰果,殺得擤林軍騎兵死傷淒慘.大亂.....


    而那些不會武功隻會念佛的高僧長老們隨即也趕了來。


    他們沒有立即衝上去廝殺,但以為自己是神是佛,法力無邊,又對妖魔鬼怪居然敢挑釁侵犯到自己麵前挑戰我佛威嚴而盛怒,動了無名之火,個個由菩薩佛陀化身金剛怒目,要發金剛之威,顯我佛手段好好教訓這些妖魔。


    其中領唱經文的高僧最有代表性。


    他正是本寺的監寺,也就是和方丈長老共同掌管本寺秘密巨額財富寶庫鑰匙的這位。


    他幻想到了自己成了佛陀,而且是佛祖嫡傳密授並任命為佛國接班人的,本正享受著領導神界佛國被滿天諸神靈仙子皆心服叩拜伺候的大喜悅,卻遭遇妖魔破壞了心境,大怒奔出殿來要維護我佛威嚴,更要展示他身為佛國之主萬界之尊的無上法力,就嗔目威嚴梵唱般怒喝:“彌陀佛,好個孽障也敢在本佛祖麵前撒野,不打得你形神俱滅除了你怎能服眾?”


    唱說著兩手就對著禦林軍將士比劃佛門降妖鎮魔手印。


    金剛伏魔印。


    嗯?


    不好使?


    這群妖魔敢侵犯到這裏,敢挑戰眾佛陀金剛,看來果然有些本事。


    再來。


    無畏印、降魔印一齊施展。


    他並不真是神,自然仍不好使。但他不自知,隻是感覺這些妖孽果然厲害,又大步上前伸手抓拍去,以為以如來神掌直接殺戮發威,一巴掌下去這次定能把孽障們全拍得形魂俱滅。


    被瘋狂圍攻陷入驚險激戰中正殺得發蒙的禦林軍騎兵哪會管高僧喝罵什麽,稍一走神小命就沒了。一騎兵紅眼拚命搏殺間轉眼瞅見一形象古怪的老僧一臉莊嚴又凶惡地撲向自己舉手正打來,想也不想,本能順手一刀就斬去。


    監寺的腦袋飛了。


    但他不知疼痛,也不知自己死了,還以為是成神會飛,自己躲避妖魔攻擊自動飛了起來,當瞅見地上脖腔噴血的屍體也沒認出那正是他自己的軀體,待要再多思辯,兩眼就發黑了,美夢成空,塵歸塵,土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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