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灘上有幾十匹馬在悠然地啃吃著青草。有幾個漢子在馬附近悠閑割草看馬放牧。


    欽差團隊中的諸賊對梁山擁有些戰馬並不驚訝,但看到這些馬後目光仍然一凝。


    薛弼卻不以為意,指指廣闊的綠草地,笑嗬嗬問朱貴:“這是特意種植的牧草吧?”


    “嗬嗬,苜蓿,我還認識一二。但這不止是幾種苜蓿。我看草一片一片的劃塊分布,形狀各異,構成很雜,怕不有十幾種之多,不知是何良種?”


    朱貴對薛弼的厚臉皮也不總冷對,也泛起笑容,露出自豪神色道:“是牧草,各有不同飼料價值。很多不是咱們大宋有的品種,都是當年辛苦從海外弄來各地據說是好草的試著種種。這其中有的遠來自數萬裏之遙的大陸,來之著實不易,當時得到了些卻不知種性詳細情況,不知適合不適合中國,也是瞎種,但生命力強,長得快,養分高,值得辛勞。”


    帶隊禁衛軍官很想喝問:“牧草如此好,為何不獻給朝廷便利飼養軍馬和牲畜富國強軍?滄趙還有沒有愛國心?”


    但還是強忍住了。


    滄趙家族對大宋的貢獻已經夠大的了,義務付出已經夠多的了。事事都要求人家這麽幹,那就是不要臉了。


    其他人又幹了什麽?


    哪個官員還有滄趙家族這方麵的一點貢獻?哪個官員有心肯這麽義務付出?


    沒有。


    一個也沒有。


    都在算計著拚命往自家撈,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優勢之利全掩藏在自家手裏從中一代代長久受益。


    誰肯與人分享?


    誰肯舍家為國犧牲家族利益呀!


    別人不奉獻,卻沒事,也沒那個責任。滄趙奉獻了卻被怪罪奉獻不夠多不夠全麵,那就是慣的毛病,屬於欺負人了。


    這家夥是個官僚腐朽黑心化的粗鄙無文武夫,見識層次太底,但還能分清好歹。


    但,他不喝問怪罪卻不是出於這種良心覺悟,而是在梁山的地盤一時摸不著根底還不太敢肆意放肆。


    喝問了也隻會遭到朱貴的嘲弄反擊甚至更嚴重後果,屬於自討沒趣。


    他還沒那麽蠢。


    但他心裏記住了這條,決定回去後把它當成一項滄趙不盡忠的罪證一並匯報給皇帝。


    欽差隊伍中有這心思的自然不止他一個。


    朱貴似乎沒察覺諸賊的險惡心思,不但說了一下牧草,還指著對麵很遠到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綠的地方笑道:“那邊是我梁山的蔬菜地。我們自己辛勞種植,自給自足,就不用花大錢又費勁的到外邊買了。如今我家主人破產了,欠債累累,吃飯都是大問題,有一點錢都得用於還債。幸虧有這片菜地,不然哪有錢吃菜?更會差點兒餓死。”


    薛弼聽了這話,不禁唏噓感慨。


    滄趙家族曾經富可敵國,兼威震天下,宋人誰不仰慕?連帶趙莊尋常莊民也是何其富貴自傲榮耀。誰曾想就這樣一個充滿無窮智慧和創造力的仁慈博大奇跡之家轉瞬就淪落到如此艱難險惡的境況。


    這不是滄海桑田造化弄人,而是人心險惡,宋統治者從上到下腐化墮落,世風不良,朝廷一意打壓陷害做下的孽。


    諸賊和禁軍衛隊中的無良者聽了卻暗暗幸災樂禍,心中好不舒暢,盼著牛逼的滄趙人混得再悲慘些才公平。


    朱貴是主管梁山間諜工作的特務頭子,本就是幹這個的材料,如今早曆練成了精,從見到欽差團隊起就留心觀察這些人,對照東京傳來的情報不動聲色地把隊伍裏麵混著的各種人物鑒別了出來,此刻進一步瞅清各種嘴臉,心中越發有數。


    他裝作沒察覺諸賊的歹毒心思,似乎對欽差隊伍中的秘密無知無覺,見薛弼好奇這片草地成因,就若無其事介紹說:“這片山前地原本是片洪水過後的蘆葦沙灘亂石。梁山泊成我家二爺分家的產業後,下了大力氣,慢慢一點點鋪上數尺厚的泊中淤泥,經數年努力才改造成肥沃的草地菜田。如今看,當初改造梁山花的代價再巨大也都是那麽值得。”


    薛弼聽了震驚不已,更大為感歎滄趙人改天換地的勤苦耐勞和驚人的毅力恒心。


    這個邊關險地尋常小小家族能如此強勢崛起,並強橫興盛十幾年之久,威服天下,怕正是這種不忘本的頑強精神起作用。


    這才是中國人的勤勞堅韌精神。


    他良知在,心中是如此感佩,心潮澎湃中同時也想到,看這麽廣大的草地被啃食得不輕,不是這點馬就能做到的,梁山怕是真藏有強大兵力。至少戰馬眾多。隻這一點也是朝廷如今深為忌憚的大罪。


    而隨行諸賊,包括正經禁軍普通將士心裏卻對梁山人的改造精神不以為然。


    你滄趙再吃苦努力又如何?


    還花再大代價也值得?


    隻怕你不久就要覆滅了。辛苦積累的這一切好處最後還不是都歸了別人?還不是全便宜了那些貪婪無恥權貴?


    當好官好人,切,太傻。


    當奸臣殺才,一心隻為自己活著,能撈則撈,能騙則騙,累活苦活全別人的,功勞全自己的,那才能綾羅綢緞山珍海味美人美酒一個勁招呼,活得舒坦痛快又順利。


    滄趙這種傻瓜人家隻會是奸臣殺才利用來承擔辛苦危險工作的工具和富貴鋪路石冤大頭。


    梁山仍沒有大舉出動在碼頭熱烈歡迎欽差團隊光臨,仍在輕慢皇威,這讓享受不到威榮的諸賊心中也格外不痛快。


    眾人各懷心思,沿著蜿蜒在草地間的寬闊結實路走上梁山。


    爬山是辛苦活,也是官老爺沒體麵的事。


    梁山居然不安排人用轎子抬人伺候著欽差要員人物上山,諸賊隻能靠兩腿自己肮髒勞累,這又是對梁山一恨。


    負麵情緒越積越多,諸賊越發凶狠堅定了歹念,暗暗分析梁山人並不是敢造反的樣子,膽子也大了,伺機準備刁難。


    上了不久,一道山關就矗立在眼前。


    好一座山關!


    石頭所砌,極其厚重高大,看洞開的山門洞,厚怕不有兩丈(三米三一丈),高也有兩三丈,長有二三百米,與周圍的險峻山體連為一體形成一道易守難攻的險關,牢牢卡住這條通往山上的唯一坦途,怕是成千上萬大軍來攻也很難拿下。


    這已經很驚人了。


    關上還有衛兵在嚴密把守,大略看人數怕不有上百人,雖然隻是布衣漢子,但個個挎刀持槍甚至背朝廷嚴禁的弓箭。


    山門前還有十幾個精壯的武裝漢子在把守山門通道。


    最讓欽差團隊惱火的是,


    他們來了,可這些衛兵根本不鳥他們,守門的仍肅然守門,巡邏眺望的仍在關上巡邏山關警惕監視著水泊。


    天使到,梁山泥腿子不趕緊戰戰兢兢老實跪拜恭迎,這是把天子之威放在哪裏?把他們這些官爺的威嚴放在哪裏?


    很明顯,梁山人即使沒有反意,也根本沒把朝廷當回事。


    恃勇而驕,跋扈之廝。


    有一人這時從山關洞中走出來,威威然居然也是禁軍大將的打扮,背上斜背兩口刀,身側掛隻笛子,瞧著似乎是鐵的,頭戴令人恐怖的罩麵盔,隻露出兩隻晶亮有神的眼睛,腳蹬結實好看的鹿皮戰靴,一身煞氣不緊不慢迎了上來。


    混在欽差團隊中的三賊之一,蔡京借朝中同黨強行安插進來偵察梁山並伺機搞事的親信張幹辦瞅著來人對欽差如此大模大樣,心中不屑又憤恨,積累一路的負麵情緒暴發,露出長久依仗蔡京勢力養成的自大傲慢,忍不住指著山關似是嘀咕,聲音卻很大的指責質疑道:“梁山這是幹什麽?怎麽修成山賊強盜窩樣?這是在防誰?在準備和誰開戰呢?”


    薛弼一聽這話就知道要糟,心裏對朝中權臣強摻進來成心壞事的蠢蛋這個恨呐。


    麻了個痹的,當欽差就是個名義上的老大,實際上就是個撐門麵糊弄梁山耳目的工具,由他頂著欽差身份,皇帝和權貴就能摻親信和探子扮隨從或禁軍跟來偵察梁山。


    這不要緊。


    可恨的是摻進來的人都心驕太把自個當個人物且心懷叵測,耍脾氣肆意搞鬼闖了禍壞了差事,卻是他這個欽差擔著。


    果然,張幹辦聲剛落,朱貴淩厲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朱貴和梁山來將一齊上下打量著小吏隨從打扮的張幹辦,朱貴厲聲喝問:“你,是什麽人?”


    不等張幹辦回答,朱貴又盯著薛弼問:“這人真是欽差成員?是大人的隨從?”


    這問題就讓薛弼難以回答了。


    張幹辦等根本不是皇帝派來的,也不是朝廷派來的,全是私人相授意以權強塞來的。


    跟著混在欽差隊伍中不要緊,可他若敢騙人說是,冒認欽差成員可是欺君的大罪。


    隊伍中必有皇帝的眼線在呢,讓皇帝知道了,他吃不了兜著走。


    薛弼自己在從東京來這的一路上受夠了硬摻進來的這幾個家夥的傲慢,心裏早厭惡得不行,他感情上也不願意承認。


    可若說不是,又會引起梁山疑心,此行必然多了無數麻煩。


    無奈,他隻能嗬嗬兩聲避開關鍵含糊說:“這位不是本官隨從。”


    如此回應,剩下的梁山人會怎麽認為會怎麽做,那是梁山人的事,與他無關。


    朱貴聞言又轉視張幹辦冷笑一聲。


    這時背刀梁山大將到了近前,先向薛弼抱拳鄭重一禮以示歡迎欽差到來,隨即麵甲後的晶亮眼睛就瞪了起來,劈胸一把揪住還在那梗著脖子擺譜的張幹辦,凶戾喝道:“你這廝賊眉鼠眼,一臉奸詐惡相,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你是什麽狗東西也敢汙辱我殺賊的英雄梁山是賊窩?”


    幹瘦的張幹辦被拎得雙腳離地,衣領勒緊脖子憋得要死,感覺到來人的森森殺機和滾滾血腥煞氣,裝逼賣拽早嚇得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惶急下張嘴叫囂威脅道:“快放下本官。我是蔡相府上的張幹辦。你敢如此欺我,小心吃罪不起,別給梁山招禍。”


    薛弼一聽這話,差點兒捂額頭。


    這是個怎樣的狂妄自大卻色厲膽薄的蠢貨!


    老奸巨猾的蔡京居然信任重用這麽個東西,派這麽個草包來梁山擔負這麽重的任務,真是老糊塗瞎了眼,活該倒台。


    來將正是鐵笛仙馬麟。


    他無視欽差隊伍中幾雙憤恨他敢如此囂張欺辱欽差隊伍成員的怨毒目光,故作詫異:“蔡相?哪個蔡相?“


    他掃視欽差團隊中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無視禁衛一個個緊張的按刀,仍是滿臉疑惑:”咱大宋還有姓蔡的宰相?”


    蔡京下台了,所有官職爵位一擼到底,朝中黨羽實力又大損,想複起至少一兩年內怕是無望,現在就是個裝老實困居家中等死的平民糟老朽,除了同黨親信在私下裏仍尊稱蔡相蔡太師什麽的,在朝野公開中哪還有稱呼蔡相不蔡相的。


    馬麟以無知和疑惑代羞辱。欽差全體成員卻無一人對此惱怒。


    有的甚至笑了。


    諸賊各屬於各派係,各有老大,如今都和蔡京是敵對黨。剩下的人至少是兩不相幹。


    對蔡京的人被羞辱,他們都樂得瞧熱鬧,隻要梁山人不對他們動粗,哪會在乎張幹辦被欺。


    無人相助,都在看笑話,張幹辦勒得急紅了眼,昏頭漲腦中掙紮大叫:“無知匹夫,本官是蔡京蔡相爺的人。”


    馬麟一本正經長長哦一聲,“原來是倒台的蔡京那禍國殃民的老不死奸賊。怪不得你這廝是如此的邪惡陰毒張狂。”


    張幹辦掙紮大吼:”大膽。你敢汙辱德高望眾蔡太師。本官“


    馬麟哪聽他瞎叫喚,大力一勒勒斷了張幹辦吼叫,大笑道:”本你媽,德望你老母。”


    “就你這樣的還口口聲聲本官?“


    “一個不入流的小小幹辦狗腿子,在東京隨便丟個磚頭就能砸中兩三個,何況是倒台蔡的人,給本將提鞋都不配、”


    在諸賊竊笑中,馬麟驟然冷下臉,冷笑道:“倒台蔡做惡卻沒得懲罰,還能在京城悠然養老。本將顧律法不能宰了他。你這狗東西還敢來我梁山陷害我主,正好代老賊受罰,先償還點欠天下人的累累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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