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元的表現讓溫知州等官方人氏猛吃了一驚。


    即使不懂武藝的人也能看出來,這位似乎是被罵出來的挑戰者是技巧與力量兼備的好手,舉起上百斤重的大老爺們跟玩似的輕而易舉,是位真正有實力的競爭者,絕不是之前那些心懷僥幸上台試圖蒙獎金的不自量力三腳貓。


    溫知州很懷疑此人是趙嶽暗中安排好的攪鬧擂台的另一撥梁山好漢,不禁微皺眉瞥了側坐的趙嶽一眼,目光陰冷惡毒。


    可,趙嶽仍始終沒正眼瞧他一眼,坐在那仍是悠然微笑,似乎不為外物所動,難以瞧出端倪,卻讓溫知州更猜忌和仇恨。


    彩棚下,


    擎天柱任原的弟子一夥也變了神情,不再是之前那種輕狂自在甚至很悠閑的嘻嘻哈哈目空一切狀態。


    連一直半躺半坐在躺椅上悠然邊喝著茶水吃著水果邊看客一樣欣賞比賽的任原,也不禁停下裝十三仔細觀瞧起葉元。


    他們中腦子不那麽笨的,也不禁高度懷疑到葉元是趙嶽的人,猜測趙嶽安排打擂的人手另有人在,之前的判斷可能搞錯了。


    而台下的觀眾在一呆後,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呐喊叫好聲。


    自開賽以來,這還是見到的頭一個能如此幹淨利落漂亮地完成一輪相撲的選手。


    剛才那一摔太快太精彩了,快得以至於好多觀眾毫無心理準備,一時反應不過來。


    葉元上台顯然不是隻為教訓一下那嘴太賤太損的潑皮挫挫任原一夥的威風,不是隻為自己和廣大觀眾稍出口氣就得。


    他沒有下去,站在擂台上悠然指指彩棚,向部署示意要繼續挑戰下去。


    成千上萬的觀眾頓時爆發出更加熱烈的喝彩起哄聲,期待下麵有更精彩上演。


    萬眾期盼趕緊上場的主角——滄梁小霸王卻象個真正觀眾一樣在亭子裏高坐著始終沒動靜,那,有別人插當出手表演也是不錯的調劑情緒的樂子。


    反正是來看熱鬧,都是毫不相幹的熱鬧,瞧什麽不是瞧,閑著也是閑著,有精彩樂子看沒白來就好。


    一時間,為挑戰者助威喝彩的打氣聲,刺激任原一夥的辱罵嘲笑聲此起彼伏,甚至有協調一致共同呐喊一浪高過浪的趨勢。


    觀眾如此反應,自然不是真偏向起陌生的挑戰者真鄙視厭惡目中無人的任原一夥,純粹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無非是起哄架秧子刺激起任原一夥強烈的怒火殺機,讓雙方接下來的爭鬥進行得更激烈凶暴,更精彩有看頭而已。


    任原這邊自然不會退縮,


    聽著山呼海嘯般的辱罵嘲笑聲,一個個都臉上無光,氣得發抖,盯著葉元目光凶狠,恨不能吃人。


    問題是這位新挑戰者怕不是好對付的,而且心狠手辣下手狠毒,顯然不是講友誼比賽美德。


    下一場誰上?


    車輪戰這種消耗戰術並不一定就那麽好使。


    遇到高手上台,想玩車輪戰也得有人敢車輪上。


    看看摔下擂台生死不知的潑皮的滲人下場,想輪戰的人得好生掂量一番。


    實力不夠又不想遭難,豈敢逞強上台撞大運找虐。


    任原的這夥二三十個門徒,其中有十二三個有真本事的,在此前的比賽中也碰到了比較厲害的相撲手,到現在也有損失,已無力再戰或摔傷了四個。


    按升級戰正常程序來說,接下來應該是剩下的能戰門徒中能耐最低的那個接著上場試探消耗對手。


    可那位門徒心生畏懼,感覺自己遠不是對手,不願意上去迎接挑戰,不想承受極可能會發生的難測的可怕後果。


    這本是很正常的事。


    明知幹不過人家還上去幹嗎?


    為找虐丟人?


    何況倒黴的後果恐怕不止是摔得痛一痛丟了臉麵,是極可能由一個矯健牛氣活得不錯的正常人轉眼成可憐又淒慘慘的殘廢。


    真殘廢沒用了,沒能力當橫行好漢,怕是同門師兄弟沒誰會真仗義地照顧著,


    會被團隊無情拋棄,淪為殘疾乞丐,會被以前欺負過的最尋常無能的人也敢趁機狠狠報複。到了那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仇家肆意踐踏毆打怕是最輕的。


    生不如死,那情景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顫抖畏縮。


    還有更可怕的,拽拽上去了,卻轉眼被摔死了,再也見不得花花世界。


    但,有句話說得好,是人堆就分幫派,有爭鬥。


    這二三十人雖同屬一門稱兄道弟,卻是分成多個利益群體,隻任原的親傳弟子五魁之間就有矛盾衝突,時有爭鬥。


    比賽碰到強手,遇到挫折,這當口就露出了內部矛盾和市儈無情的一麵。


    五魁老二,二魁瞅著那不敢上去打消耗的師弟冷哼罵道:“沒用的東西。我怎麽有你這麽個師弟,真丟師門的臉。”


    他在任原門下的勢力最大,追隨的同門最多。


    追隨二魁的門徒立即有人跟著捧哏響應,紛紛指責那人自私膽小不肯為師門集體利益貢獻。


    這麽冠冕堂皇地加以無情指責,無非是借機打擊同門另一派,抬高本派的地位,為的是賽後能從任原那多分點銀子。


    這是很現實的切身利益,有紛爭到也不算什麽。


    可笑的是,那些湊數充場麵的二混子門徒也理直氣壯結夥振振有詞地踩乎那弟子:膽小鬼,烏龜草包,沒種……


    表示恥於和這種丟盡師門威風的軟蛋同為一門。


    那弟子是追隨大魁的。


    他不敢和一向囂張不服大魁的凶狠二魁頂嘴,但也是有本事有脾氣的,被這些二混子趾高氣揚指責,不禁怒極反而氣樂了。


    “你們特麽的有能耐,是英雄好漢,不是廢物草包。你們膽大不怕死,不自私,不無恥,不墮師門威風,顧全大局,願意為師門貢獻犧牲一切,好,好得很,有種得很,那你們上啊。你們英勇無私上去應戰,表現一把給老子看看。”


    但如此反詰諷刺對這些麵皮練得刀槍不入,獨特三觀淩駕世界的二混子沒有效果。


    有混子為代表,理所當然道:“我們這不是還沒練出真本事麽?”


    “我們若練到你的技巧水平,不,哪怕比你低些,隻要師門需要,我們也會毫不推辭地上場為師門效勞。”


    二魁給追隨者撐腰打氣,點評道:“說得好。咱們要的是這種勇於為師門犧牲的精神。有本事卻不肯效忠師門的不如沒有。”


    不幹的指責幹的,沒本事居然也可以成為理直氣壯指責別人的底氣和理由?


    那弟子張口結舌,三觀一時間徹底被毀,被這幫同門的無恥徹底打敗了。


    這其實是他身為草根一枚,太沒見識,驟然遇到這種事才會如此震驚愕然。


    這種無恥現象表現得最突出最充分的其實是在高大上光明偉岸體麵的官場領域。


    有功,搶;有苦活,有責任,推。袖手旁觀悠然自得說風涼話不幹事的事後冠冕堂皇指責幹的......這些是官場的常態。


    不同的是,不幹的,沒本事的官員,不會自承自己沒本事,而是說自己官小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等說詞。


    趙嶽感官敏銳超人,把彩棚這邊時高時低亂哄哄的爭執聲聽得清清楚楚。


    他心有所動,終於看向了溫知州,瞅著這位道貌岸然的陰毒無恥草包官員哈哈大笑起來。


    溫知州也不瞎不聾,僅從那時高而能聽清的斷斷續續對罵爭執聲中也能聽明白彩棚中正發生著什麽事。


    他瞅著趙嶽的笑臉,從趙嶽冷漠鄙視的眼神中也能知道趙嶽在笑什麽、為什麽笑得這麽暢快。


    無疑,他在趙嶽眼中和彩棚中那些地痞二混子實屬於同一類的無恥下三濫,隻是他多讀了些書,僥幸混上了官皮。


    溫知州到底不是混社會底層的草民,是最要臉麵的傲慢敏感士大夫,被趙嶽無言的笑聲刺激得麵皮瞬間充血紫漲似要爆炸了,一雙老眼射出強烈光芒,盯著趙嶽如噬人的惡魔,但又無法直接喝罵趙嶽,否則就等於自承和混混們同屬不堪。


    他嘭地一拍桌子,衝笑得肆無忌憚的趙嶽怒哼了一聲,卻絲毫沒有驚嚇震懾住趙嶽的笑容,隻得恨恨瞅著彩棚,冷聲喝問催促部署:“怎麽無人上場較藝?問問任原,他還想不想主擂了?”


    與此同時,彩棚這邊。


    眼見葉元冷眼瞅著這邊正等在那準備繼續較量呐,耳聽得觀眾一浪浪的催戰辱罵聲高起,五魁畢豐見嘴笨的大魁在那幹生氣卻不知怎麽對付同門競爭者的無恥也不想在此時引發內訌,而二魁這幫人卻是不顧忌在此時內鬥丟人壞了事,又瞅見師傅任原那大臉蛋子黑成了鍋底,但卻是在不滿地瞅著那不敢應戰的弟子,顯然師傅是被二魁這夥人誤導了,或本就是不明是非腦子沒個正確觀念的糊塗蛋,隨即又聽到知州怒拍桌子,瞅見部署陰著一張死官才臉走過來,於是終於忍不住站出來幹預起與己本不相幹還可能有利的這場爭執,指著那些得意洋洋的二混子怒道:“都特媽的閉嘴。”


    “沒能耐上場效力很光榮怎麽著?”


    “都特麽滾一邊老實呆著。再特媽以無能無恥為光榮能耐指責能打的兄弟,我特媽的第一個不答應,抽不死你。”


    二混子一見畢豐那吃人的神情,盡管心中不服,還想仗著二魁的勢和人多勢眾嘴賤,但到底沒人敢強出頭直接挑釁五魁。


    二魁無疑被掃了麵子,惱了,凶狠地盯著敢拉偏架的老五,正要嗬斥,卻被畢豐笑著指指正走過來的部署,“二師兄,有脾氣,想鬥,還是留著勁上場為師門效力吧。幹說嘴欺負同門算怎麽個事?沒的讓人笑話。”


    任原也醒過點味來,


    不能讓二魁這麽內訌折騰下去,也怒哼一聲,製止了還想發泄威風挽回麵子的二魁的舉動。


    二魁再橫再想牛逼也不敢得罪靠著吃飯的師傅,滿心不甘地收了聲,卻坐下繼續袖手旁觀。


    他很聰明皮厚,不會奮勇爭先上場和這個叫葉元的難測高手較量為同門探明路子打消耗,讓後麵的同門得了便宜立了大功。


    他等著別人上場當探路石和消耗品,自己撿便宜揚威風。


    他也不會指使追隨自己的人上去冒險當消耗品,免得傷了追隨者的利益寒了這些人的心,避免自己失去擁護和勢力。


    那退縮不敢上的弟子心中羞憤難當,一眼瞅見二混子居然還有臉在指指點點隱隱約約鄙視嘲笑自己,不禁怒火衝頂,向自己追隨的大魁建議道:“老大,二師兄不是積極提倡車輪消耗嗎?那何不派最無能的上場,然後挨個上去磨?”


    “我相信有這麽多心夠狠夠橫夠膽大又夠忠心勇敢的無能同門輪番上去磨一場,就算再廢物也能累倒那葉元。“”


    “請師傅和諸位師兄放心。若是到時耗不倒葉元。小弟第一個上。我願意以死相拚,拚了命也要幹倒葉元。死也值。”


    趙嶽聽得清楚,不禁瞧了瞧畢豐和那個怒火萬丈的弟子,饒有意味地琢磨了一下,後向身邊的奶兄弟做了個微小手勢。


    小劉通瞧著彩棚這邊,又嘻嘻笑了起來。


    他們在笑。


    彩棚這邊的二混子們卻笑不出來了,一個個心懸了起來,緊張地瞅著任原和五魁。


    因為他們驚恐看到不止是生氣有心報複的大魁,似乎連師傅任原都對那弟子的建議心動了。


    大局、忠勇、對師門無私貢獻不怕犧牲什麽的表示,嘴上說說而已,自己沒本事,不用上場冒險才敢隨口說著用來指責別人。


    若是大魁采取了建議,而師傅任原也不反對,自己被硬逼著安排上了擂台,那可就不妙了。


    有機靈嘴快的二混子趕緊表白:“師傅,為了師門利益,弟子願意上場打先鋒,可小的就怕這麽輪番上,被那家夥一轉眼敗一個,打翻一群,讓觀眾看了大笑話,小瞧了咱們這一派,丟了師傅你的臉麵。這就不劃算了。”


    另一個趕緊補充:“師傅,以你的厲害,天下誰能是你的對手?還用車輪戰打消耗?你若上手,轉眼就收拾了狗屁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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