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治王朝執法者總愛含混打著“上鋒有令”、‘朝廷’之類的大旗號,或者幹脆打著皇權名義行凶謀私違法,甚至謀逆。


    越是非法勾當,越是陰險罪惡,越是喜歡扯高大上旗幟。


    數千年實踐證明非常有效,形成了傳統技巧和習慣。


    小小托詞說法巧妙卻是不少,至少非法勾當顯得正大光明,壞事幹起來阻力小,能更理直氣壯張狂耍公權暴力達到目的。


    和背靠公權專業玩權的比,受冤的無知沒門路沒勢力的草民能有什麽見識,能知道什麽?


    覺得冤,有本事,你去找有關部門喊冤去。


    玩不死你也耗死你。


    因此有恃無恐,甚至肆無忌憚。


    所謂有關部門其實很冤枉,被強拉上罪責,幾千年來總是背罪責黑鍋,卻不得不主動捂蓋子,甚至代違法亂紀者抗住在非法勾當中招惹到的沒事先了解預料到的啃不動的背景硬角色的報複打擊,盡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說冤枉也不冤枉,這至少是種監管缺位。


    當然,這還是統治秩序比較正常條件下的惡劣現象。


    更可怕的是獨裁或混亂國度。那些仗著官皮軍皮的想幹什麽罪惡勾當,直接囂張幹就行了,根本不用扯什麽大旗號掩護。


    這也是社會慢慢由人治走向法治要經曆的漫長曆程,要付出的沉重代價。


    這其間遭殃的不止是弱勢草民。一代代王朝其實就是因此不斷倒台。驕橫的統治者早晚要遭到曆史的虐殺。


    船老大眼前的這位軍官正是在借朝廷名義玩非法勾當。


    軍隊強征民船攻打梁山,自然根本不可能是來自朝廷的命令。


    無論是皇帝還是那些權臣大奸沒一個是智商有問題的,都明白眼下缺不得趙公廉鎮守滄北,找借口變相削權欺負一下趙公廉可以,但再想玩死在民間威望太高的滄趙家族,也不會在冒著亡國的危急形勢下由朝廷幹出觸及趙公廉底線的事。


    以強盜滅掉梁山,官府再出麵滅掉強盜,這種把戲想糊弄政治奇才趙公廉,那除非是太陽西升東降。


    但隻要不是朝廷主持的,皇帝和朝廷就有借口安撫趙公廉,否則就是明逼著滄趙家族造反。


    滄趙家族此次主要人員幾乎全部喪失在遼寇和海盜之手,滄州基業盡毀,趙公廉已經憤怒悲痛到極點,隻是為國家為大義才勉強忍耐不發作,若知道僅剩的弟弟和梁山基業被朝廷玩死了,不用想也知道趙公廉會如何憤怒、能幹出什麽事來。


    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


    朝廷滅梁山要虐殺滄趙家族,趙公廉既不是傻子,也不是沒有膽量能力和號召力,不一怒果斷扯旗聲討朝廷而反才怪了。


    梁山周圍官府放任強盜浩浩蕩蕩從青州穿過數州府順利無比來從容毀梁山,這種事隻能做,不能報朝廷,得讓朝廷不知道此事至少要朝廷能合理裝不知情,否則,朝廷為安撫住趙公廉隻能下旨嚴令這些官府匯兵剿滅強盜護住梁山。待鏟除了滄趙家族在大宋剩下的這最後一個根基據點,“悄悄”形成既成事實,再編造事實報告朝廷,那才是皇帝和權奸們都滿意的大功。


    那軍官聽到質疑,立即明白這船老大不是能糊弄嚇唬住的,沒失望,反而眼裏的狡詐竊喜凶芒更盛了。


    他判斷這船裏乘坐的人應該是梁山人,極可能滄趙家那個寶貝趙嶽就在船上。


    而他奉命帶上百官兵越境來運河強征船隻進梁山泊隻是一方麵。


    這個不急。


    桃花山強盜占據了梁山又不會跑掉。什麽時候打都可以自由掌握。滄趙梁山滅了,梁山周圍的官府就可以名正言順打著剿滅強盜並為趙侯爺報仇雪恨的旗號,由朝廷出麵調來大量船隻進攻梁山泊。趙公廉不能恨朝廷還得感激。


    劫殺掉趙嶽才是主要目標。


    眼下局勢混亂,到處是流民,更有叛逃的官兵和趁機行凶做惡的各種壞蛋,隻要能悄悄幹掉趙嶽,誰能知道是誰幹的?


    趙公廉再心痛弟弟,找不到仇恨朝廷的根據也隻能認栽強吞苦果。


    這廝掩飾著竊喜陰險,故意一瞪眼嗬斥試探道:“你這刁奴還挺橫,居然敢質問軍隊的公事?”


    “你仗的誰的勢?船上莫非有你覺得能依仗的大人物?”


    船老大仍是從容淡定,嗬嗬幾聲不答反問:“聽你口音,你是濮州的軍官吧?”


    掃了船頭近十個凶橫官兵一眼,又笑道:“這些兵是滄北口音,是滄北邊軍裁撤下來的吧?”


    被人一口道破身份,那軍官眼睛一立。


    他原是濮州本地低級軍官,滄北軍過來後,因拍新將主曾世雄都監的馬屁拍得好,飛快晉升為提轄。


    別看趙嶽主持梁山這麽久,水泊周圍的人,無論是官是民,見過趙嶽真麵目的還真不多。


    這軍官剛好認識趙嶽,才被特意派來執行這個秘密任務。


    因為梁山周圍官府沒水軍沒船,民船和人全叫梁山弄走任用了,這位船老大有比較大的船,還熟悉梁山周圍州府和滄州那邊的口音,這位提轄此刻也進一步確認堵住的必是梁山泊的船。趙嶽在船上的可能性更大了。


    他越發竊喜,眼見特意選的這處荒僻地四下無人,立即暗暗向部下發個約定好的信號。


    他身邊的官兵立即暗暗準備廝殺。


    掩藏在船艙裏的二十左右個官兵則得到艙外傳來的暗號,立即起身悄悄舉弓搭箭或端起精巧的三連弩準備隨時衝出來射擊。


    以弓弩發亂箭在水上射殺,這才是這夥官兵的殺手鐧。


    其它兩條船上的官兵也做好準備。


    這些人也是曾世雄精心挑選出來的武藝不錯的可靠精銳人手,萬不得以近戰也是很有戰鬥力的。


    這位提轄官因此對劫殺趙嶽很有信心。別碰上,碰上就有把握。


    做好了謀殺準備,這廝卻轉瞬收起凶橫換了一副笑臉,溫聲道:“船老大,本官也是奉命行事。請你船上主人出來亮亮身份吧?本官放你們走也好有理由對上麵有個交待。”


    船中的趙嶽聽著對話,冷笑:巧言把我家當強盜對待,強征我家的船去打我家的梁山?大宋文武玩內鬥的水平真是高!害能臣和同族同胞的能力真是舉世無雙!這本事和心思用在對民族外敵上,能有一半也行啊。


    在趙雕龍從船艙百葉窗悄悄查看了官兵情況用手語表達後,趙嶽不禁大怒。


    他明顯感應到堵在左右後三船上侵來的森森殺機,也猜到這夥官兵越境來運河的真正目的。


    濮州官府真是好大的膽子!


    在這江山動蕩的危急形勢下,狗官們也不忘算計滄趙家族,不但想一石兩鳥,處心積慮還敢直接派兵在此截殺我?


    連和梁山不接壤的小小濮州也瘋狂參與,再想想皇帝和朝廷所為,看來大宋官場上下是個人都想撒網啊。


    真是不逼反我家就不罷休,純是急著宋朝早亡,狗官們一齊找死想早死。


    他掛念著梁山戰事,沒時間在此多耽誤。


    你想見我殺我?


    那我見你殺你好了。


    幾乎是陪著趙嶽長大,太熟悉趙嶽的雕龍繡虎二小將,看到趙嶽嘴角上勾露出那種笑容,不用吩咐也知道主人是殺機暴起要幹什麽,立即沾水在桌案上寫字,把反截殺行動告訴同船的清真山六蟒準備動手。


    此時的馬元、皇甫雄等六人參加滄州大戰,當然已經清楚了原來強橫的海盜正是滄趙家的,當時是既震驚得合不上嘴,又欣喜樂得合不上嘴,另外也難免有些做流寇時懷的夢想和所用的旗號手段卻與滄趙碰撞爭鋒所形成的尷尬。


    借海盜號召力,搶海盜霸主滄趙家的船投靠海盜,這得多荒唐才能幹出來,傳出去還不笑掉別人大牙。


    這事在滄趙內部成為一樁趣事笑談,甚至是一段傳奇佳話,這讓六蟒感覺大好,也就不再把這點糗事耿耿於懷。


    此刻,六人和親隨隻有滿懷信心和鬥誌。


    他們沒接受過培訓,看不懂手語,但看到桌案上的話,頓時亢奮地點頭,無不暴發出凜凜殺機,全迅速行動起來。


    趙嶽走出船艙,先掃視了一眼運河和周圍情況,見往日往來運輸繁忙擁擠的運河上受局勢動蕩凶險影響變得冷冷清清,視野中別處一隻船也沒有,這一帶又是偏僻荒野,此時難見人蹤,越發意識到這夥濮州官兵用心之險惡,這才把目光落在軍官身上。


    這位提轄官終於見到了渴盼已久的目標。


    其實他即使不認識趙嶽,隻根據梁山周圍的人熟知的形象傳說也能大致判斷哪個是趙嶽。


    珍貴的蜀錦彩繡包頭,年紀不大卻身軀高大雄健,英姿勃發,不怒自威,隻隨隨便便往那一站就能讓人感覺到上位者和強者洶湧可怕的威勢者,天下隻有滄趙家族的老二,滄梁小霸王趙嶽,別無分號。


    即使是大宋皇太子,如果不穿龍袍,沒有身邊象征地位的威儀證明身份,沒有官僚護衛助勢,也不及趙嶽的威勢一分。


    皇太子如果悄悄獨行穿便衣混人堆裏,別說不認識的,就算認識的隻怕也會把太子當路人甲那個誰誰,沒人注意沒誰在乎。


    此刻謀殺的對象和眼看到手的大功勞就在眼前,趙嶽出現在甲板上,這位本應高興得發狂的軍官卻一見那鮮明的彩繡標誌和那根傳說的長長可怕馬鞭,不是暴發出殺機和戰鬥意誌,居然情不自禁地驚退了數步,好懸沒一腳踩空掉河裏淹死。


    滄北來的烏爛邊軍可不知道滄梁小霸王的強橫作派和厲害,見上官如此不堪不禁露出嘲笑。


    不就是個仗著文成侯庇護而囂張橫行的混蛋紈絝子弟嗎?


    穿戴精貴,長得高大英挺點,名聲響亮點就能嚇住了人了?


    切——


    至於嗎?


    內地軍官就是沒見過大陣式,沒膽沒用。要殺這個凶橫小霸王,還得是咱們邊軍來的大爺。濮州本地兵屁用不頂。


    誰說咱們從滄北邊關裁下來的將士都是草包廢物?


    那是大爺我識時務懂生存之道不肯傻乎乎效死命,是那些當官的糊弄不了沒本事用好而已,可不是沒本事殺遼寇沒戰鬥力。


    就在這些官兵亂紛紛自得起著念頭,軍痞凶性大發,挺槍橫刀要大罵威嚇著直接跳船過去砍掉趙嶽腦袋搶功時,趙嶽手中折握的長鞭突然毒龍出淵如電卷向麵色羞窘發紫在蓄勢鼓勇氣發威的軍官,正卷在軍官的脖子上,一抖手就輕易把穿著鐵甲的這位分量不輕的老幾硬生生拽翻過船轟隆一聲砸在船頭甲板上。


    這一下差點兒就把這軍官直接勒死,幸虧有頭盔上垂肩擋箭鐵環護簾墊擋著,否則脖子都可能直接被拉絞斷掉。


    軍官直接昏死過去,肥大死豬一樣躺那動也不動,之前的驕橫凶威蹤影皆無,任人宰殺。


    船老大早料到二爺會暴起發難,嘿嘿笑著立即撲過來,也不知從哪摸出個手銬哢嚓一聲嫻熟地鎖了軍官,讓手下看好了。


    官兵驚駭沒反應過來之際,趙嶽已出海蛟龍般騰空而起越向兵船,人在半空,長鞭縱橫抽打,轉眼抽得甲板官兵有五六個慘叫倒地或跌入運河,另一手拔出背後巨劍淩空一記橫掃,幾乎同時又砍掉了三四個腦袋。人落船上,寶劍反手一記,又是三個軍匪肚腹切開倒下慘叫,剩下兩個官兵嚇呆了,被趙嶽鞭子卷一個一甩,腿一記狠踢另一個,兩人一齊砸破艙門跌入船艙,把艙裏正開門舉弓弩衝出來的官兵砸倒一片。


    趙嶽一聲不吭,一晃身就衝入了船艙,重重踩在倒下的官兵身上,腳下的不死也重傷喪失反抗力,長鞭抽打船艙深處沒撞倒下還舉著弓弩的,解除遠處威脅,手中寶劍如電縱橫,把近前的官兵一片片砍翻。


    艙內官兵在顛倒混亂中感覺趙嶽快得恍若鬼魅闖進來,是殺神凶魔降臨,根本不是人為,在迅猛死傷中毫無反抗之能,隻剩下驚恐無意義的雜亂呼叫和慘叫,之前自詡的所謂見大陣式的邊關強軍好漢連猛虎麵前顫抖的羔羊都不如,隻有任宰殺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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