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參戰將士,除了之前被弩槍弩箭逼走的弓箭手,其餘的幾乎全部象被烈性農藥噴灑的蟲子一樣扭曲著死在城外。隻今天連帶今夜,兩萬多大軍就損失了一半。遼軍上百年來第一次在宋人這裏品嚐到了比戰金軍還可怕的慘敗。


    “噴霧器”噴灑的油均勻,借著風也飄灑得廣泛,但實際沒費很多油,地上、人身上、武器和飄在外城牆上的油很快就燒完了。不能燃燒的彎刀等鐵製品在短暫的燃燒後連鐵質本身的形狀都沒變,隻是毀了怕火的附件變了色散落各處。


    仍然燃燒的是木頭人肉馬屍以及罐子灑油多的地麵,這些地方保持著大火繼續照亮黑夜。


    尤其是城下下的屍體堆和巨大的攻城車撞門車,大火不但未減弱,還燒得更加熊熊猛烈。


    遠處觀戰的韓昌和脫爾不花等遼將呆呆瞅著黑夜籠罩下被大火包圍的趙莊城堡,看到出戰軍隊幾乎無人能返回,一個個無不心瓦涼瓦涼的。


    當一個麵孔烏黑渾身破破爛爛望之不似人更象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的大將歪歪扭扭跑到韓昌麵前張嘴想說點什麽卻身子一歪倒下,抽搐幾下就寂然不動了後,脫爾不花回過神來,驚恐憤怒悲痛地一捏拳頭,手指嘎嗄響,嘶聲怒吼道:“好凶殘卑鄙的滄趙!這難道就是漢人的小聖人活菩薩家族?”


    震驚、恐懼、悲憤…….


    今天連遭重創,上萬遼軍勇士死得太慘太快,這位遼軍大將受刺激太大,接受不了輸給宋人的慘敗,語無倫次了都。


    損兵折將,攻城用具沒了。


    趙莊城包在屍體堆的大火中,短時間內沒法再攻。沒工具,遼軍又喪膽士氣全無,今夜想再攻也不可能了。


    沒參戰的趙莊漢子們全都一直提心吊膽在備戰調兵處守著,沒人聽之前老太君安慰的回去好好睡覺。


    戰鬥打得這麽凶險激烈,廝殺呐喊聲驚天動地,接連不斷的尖銳慘叫聲更刺破了天地,這種嚇人環境下哪睡得著哇。


    生死存亡之夜,也不敢回去睡。


    和平中的人沒經曆過這種災難,雖然心裏害怕得很,有膽小的甚至聽著可怕的戰鬥聲,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牙齒上下打架格格格連響,引來一片目光,很丟人,但實際沒人笑話他。都嚇得不輕,誰嘲笑誰?


    有比自己更害怕的。這反而讓人心裏莫名其妙生起不少勇氣。緊張氣氛反而緩解了不少。隻是更握緊了手中槍。


    老太君說過害怕很正常,隻要關鍵時刻腿不軟。


    是啊,決不能軟了。


    為了自己為了家人也決不能當軟蛋讓遼賊破城打進來,拚死也要保住這片存身的幸福家園。


    都按平時接受訓練時編的戰鬥小組聚成一夥夥,討論練習訓練過的小組刺殺術,相互調侃打氣鼓勁,依靠集體的力量消除恐懼獲得眼下最需要的安慰和勇氣,等著在需要時上城鼓起勇氣參戰,力爭配合默契把刺殺組合的威力發揮出來。


    幸運的是到底沒輪上參戰。就象老太君說的趙莊不是好惹的。


    但這些老少漢子們沒白守夜,此時排上了用場。


    他們奉調上城,看到熊熊大火中的慘象,聞著燒烤的屍臭,感受著滾滾熱浪,在驚駭又歡騰的複雜情緒中清理戰場,接替守夜防禦。夏天夜短,要不多久天就亮了。疲憊的參戰將士下城抓緊時間歇息,隻有少數頭目留下領導警戒。


    遼軍這邊。韓昌黯然收兵,返回軍營,讓剩下的遼軍休息了,自己召集將領連夜商討。


    他不是考慮是不是退兵,而是分析趙莊還有什麽戰備實力,以後再怎麽對付才能打下去毀滅趙莊取得最終勝利。


    若是就這麽被嚇退了,他韓昌必須要完成的預定戰果,除了弄死遼東貴族滿足了皇帝和燕王,其它什麽成績也沒取得,卻死了一半精銳軍隊,這樣灰溜溜返回遼國,不說必會麵臨的他這個漢將和家族擔不起的嚴重懲罰,隻狗屁不是隻會仗著出身優勢耍威風享受卻有臉嘲諷別人不行的契丹統治者的嘲笑也能羞死他。何況還有死的貴族家勢力的凶狠報複。


    他輸不起,退不起。


    脫爾不花殺氣騰騰,很想毀滅趙莊狠狠報複,但也被趙莊的可怕嚇著了。


    這哪是懦弱宋國的鄉野農莊子?


    這它媽的比宋國府城要塞還有實力,更可怕太多倍。


    自從潭淵之盟宋遼“友好”後,曆年損失在宋國的遼人加起來隻怕也沒今天一下死的這麽多,而且損失的是精銳。


    再打下去,還不知道趙莊又會亮出什麽歹毒家夥大片索命呢。


    心裏膽怯,實在沒底。


    可,身為監視和配合韓昌的契丹人副將,他同樣肩負著遼皇和燕王交待的重任,同樣不敢在這種情況下挑頭言退,韓昌這個主帥不肯罷休頂缸,他隻能支持打下去。


    大帳中。


    眾遼將有的保持契丹人的狂傲也驍勇敢戰,不服滄趙,耍狠怒吼嚷嚷著要報仇,不滅趙莊誓不休。


    但,遼國確實是沒落了。


    昔日不怕死縱橫天下打下巨大領土,讓諸國聞風喪膽的契丹勇士如今難得一見。更多遼將驚怕疑問,還打下去嗎?


    亂哄哄中,脫爾不花陰沉著臉看著韓昌同樣陰沉著臉先是沉默著後來解釋安撫勸說想退的遼將好久卻效果不大後,他才開口幫著勸說,甚至恐嚇硬逼起了畏戰想退避離開心思的眾多遼將繼續打下去。


    韓昌決意打下去也不是讓遼軍送死,果然有帥才,很快就從打擊中恢複過來,製定了新的瓦解趙莊防禦力的戰術。


    他是投身異國謀富貴的漢奸,從內心感情上說,屠殺同族漢人都沒同情心不難受,對異族慘死陣亡同樣沒多大感覺。


    死了誰也不要緊,隻要不死他家人,能保他家的富貴榮華就行。


    漢奸在戰損這方麵的抗打擊能力通常比其他人要強很多。身處的環境和位置造成這類人缺乏對旁人的感情。


    當然,麵上要裝好表演好。


    慘死了這麽多遼軍,他得比契丹人看起來更心痛才行。否則,此來的遼軍遼將一怒之下肯定會群毆甚至殺了他。


    韓昌下令遼軍明天去砍伐合用的樹木,由隨軍工匠全力趕造攻城梯。


    至於攻城車和撞門車這種大家夥就算了。


    一是製造費勁,工匠人手又有限,耽誤不起時間,二是缺少必需的巨木。


    趙莊東邊尤其是北邊都有大片原始森林。


    林中長了幾百上千年的大樹很多,可惜太遠了,幾十裏弄過來太難了。怕是和從滄州晝夜不停步行到遼國上京一樣難。


    趙莊城南,韓昌乘涼過的那棵樹倒是夠年月夠粗大,樹身卻長歪了,而且樹頂被截掉了,彎而短又太笨重,做不了撞木。


    韓昌想起這個,這才明白為啥那棵樹那麽粗枝葉那麽繁茂卻那麽矮,不禁暗罵趙莊人也太鬼太精細了,連棵樹也算計到。


    轉眼第二天。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蒙蒙細雨,不但不讓人討厭,反而削弱了炎熱幹燥,讓人感覺到濕潤和清爽而歡喜。


    下午,遼軍三個千人隊抬著雲梯從東西南三麵呐喊著氣勢洶洶又來攻城,其恢複士氣之快和勇氣讓李助等驚訝,連忙備戰。


    攻城遼軍來到城堡附近一看才知道,昨夜的戰場居然這麽快已經被趙莊人打掃幹淨了。


    燒損的彎刀等有用的東西全部回收了。


    連殘存的攻城車撞門車木頭都肢解收走當莊裏的劈柴了。


    城牆和水泥地留下的可怕血跡、火燒過的焦黑痕跡,在斜風細雨中淡化。


    燒剩的人馬屍骨全拋到了東河,有肉的丟到了河裏或沉或隨波飄流,無疑成了水族的食物水草的養料。骨頭堆積在河邊一些溝壑中,並沒有掩埋,即使離得不近,遼軍從趙莊這裏的高高地勢遠遠望去也能看到燒過的骨頭才有的特征。


    好大一片成堆的骨頭,遠才能看到。讓人望而生畏。


    骨灰和其它東西燒化的灰塵被趙莊人打掃或隨風吹刮幹淨了,再由細雨緩慢細膩洗刷,殘跡隨著血跡化為濁流流入草地。


    空氣中仍然彌漫著一股煉屍特有的惡臭味。好在有這場細雨在慢慢淨化。


    過來攻城的遼軍在路上就看到了隨風到處散落的骨灰,都是見慣血腥的廝殺漢,當時對草地上星星點點的骨灰感覺不明顯,沒在乎,此刻看到血水和城東河坡牧草地上明顯是被趙莊人傾倒拋灑的骨灰在細雨中變濕混入泥土,卻無不激靈靈打個冷顫。


    傳聞趙莊這原本貧瘠到根本不能種莊稼的草地之所以長得那麽茂盛,就是吃人肉屍骨吃太多喝人血喝太多的緣故。


    自滄趙家族崛起,這片土地上死了太多人。


    強盜、刺客、陰謀者…….宋國的、異族的、官方的、民間的,更多的是來犯的遼人遼軍。眾多人命滋養了這裏。


    滄趙家族慈悲善良大度,廣濟眾生,被天南地北的宋人尊稱為當代小聖人之家活菩薩當世。


    而滄趙家族的根基地——這處老家卻更象是索命噬屍之妖魔凶地。地下不知暗藏著多少慘死在這含恨不肯去的幽魂野鬼。


    這種巨大的反差格外讓人驚恐困惑,攻城的遼軍此刻感受更格外強烈。


    這裏真邪門!


    也真可怕!


    以蠻子缺乏細膩敏感情懷的粗豪心,也不由自主升起一股疑神疑鬼的不安和迷惑。


    三千遼軍包括遼將眼看血水涓涓流下水泥地滲入草地消失不見,情緒都受到打擊,之前的凶悍氣焰降低,呐喊有氣無力。


    但李助等看到遼軍萎了不少卻高興不起來。


    從這天起,遼軍改變了打法。


    不再恃強逞能強硬猛攻,改為不斷從四麵騷擾突襲,仗著人多輪番上陣,白天號角鼓聲轟鳴,呐喊威脅試探佯攻,晚上更不放過,神出鬼沒摸黑突襲不成就改為製造巨大噪聲和恐怖氣氛讓人不得安寧更不敢放鬆戒備。


    遼軍一拔接一拔地來威脅試探騷擾,中間不留一點空當時間,把趙莊兵力拖在城上不得好生休息,連吃飯都不得安穩。


    盡管趙莊不斷射殺遼軍,但並不能讓遼軍畏懼停歇騷擾戰。


    守莊將士包括李助他們絲毫不敢露出空子,不敢放鬆警惕,否則一有破綻,遼軍試探出來就會立即變成強攻。


    韓昌這一手打法真正擊中了趙莊的軟肋。


    兵少不能象遼軍那樣輪換守衛,隻能夜以繼日守在城上。


    吃在城上,住在城上,人隻能抽空打盹緩解疲勞,熬的困得不行。


    為了對抗這種打法,能讓頭領們得到些休息保持清醒頭腦,老奶奶帶著身邊侍衛都調上去輪換代替指揮和抵抗遼將。


    再這麽下去真抗不住了。


    南邊的趙嶽不知道趙莊被兩萬多精銳遼軍由韓昌這樣的非常了解漢人更具備智能雙全的能將指揮著圍攻。


    但他總感到不安煩躁,似乎預感哪裏的要害會出事,但之前一次次遍問各處都回電沒事。


    趙嶽分析過,感覺老家是最薄弱的環節。


    畢竟家中城堡不少,就算趙莊沒事,別處城堡缺乏正規軍守衛,主要靠訓練的佃戶和組織避難的鄉親抵抗遼軍是弱點。


    他重點關注起老家這,從一次次短短的電回,由最短的沒事兩字到最近的“遼蠻狡猾凶悍”感覺出不對勁。


    他稍一分析就從電回中品味出祖母的心思。


    老家肯定出事了。


    至少是形勢越來越危急。一直不求救,必定是祖母考慮移走禁軍和清真流寇的緊迫性才決定力抗拖著敵寇。


    想到這個,趙嶽哪還坐得住。


    祖母那麽大歲數了,哪經得起戰爭煎熬。


    她老人家若有個閃失,夏收戰略再多成果也彌補不了。爹娘一怒,還不得扒他一層皮。


    大哥也承受不住打擊。


    祖母偏愛大哥,把長孫當命根子。大哥對祖母的感情也深到不可想像。


    況且趙嶽自己對此世這位有鋼筋鐵骨般氣節的祖母也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決不許這樣的老人家有一點閃失。


    他呼地站起來傳令:“電告李俊,抽調戰艦載海軍陸戰隊全部,立即北上滄州。李俊帶剩下的船留下繼續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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