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爪陰針玉麵狐貓鄭紅滿懷暗喜與希望而來,在宋江住處見到宋江與孔厚,萬沒料到聽到的居然是宋江一夥要離開了。


    即使以鄭氏那頂級心機表的素質,驟然聽到和她心底預料的事完全不對路,甚至是毀滅了她的希望的話,也不禁當即流露出心驚與失望。


    盡管她反應快,立即收斂掩飾了心事,但她的反應還是落在了孔厚與現在有心觀察她的宋江眼裏。


    宋江和孔厚對視一眼。兩人心領神會,眼有欣喜。


    始終無法破局的宋江終於看到了希望,立馬精神振奮,對鄭氏重視起來,覺得鄭氏確實美麗又是個極好的女人。


    這二人都是縣城中熬出來的老吏,又聰慧,政治才能不一般,都極擅長偽裝自己,在鄭氏麵前極好地掩飾了心中的欣喜與想法,神情舉止都很自然,真象是告白一聲準備很快離開的。


    鄭氏才二十多歲,心機天生極深,但與宋江這種老吏相比,水平就差了不少火候了,一到關鍵時刻,尤其是致命的緊要時刻就露出稚嫩的一麵。但正是如此,反倒能讓宋江孔厚放心信任,若真是修成千年狐狸精一樣的毫無破綻的道行,那反而會讓人忌憚防範,斷了機會與舞台。


    人事就是這樣,什麽都講究個度,精明過火,本事手段太完美無缺未必更有利於成就。


    有缺點的人才容易讓人感覺相互之間有需要,能夠親近結盟共謀,否則高攀不上隻能敵對。


    鄭氏恢複心神,迅速調整好應該有的狀態,流露意外與驚訝,問:“明日離開?”


    “這是為何?”


    “莫非是奴家代山寨招待得不周?”


    宋江搖頭道:“非也。鄭頭領美麗聰慧,小小年紀卻能力出眾,讓人佩服敬重,又真誠熱情相待,很好地表達了貴寨的情義。小可和兄弟們沒什麽不滿意的。”


    鄭氏鄭重回了一禮道:“奴家多謝押司的讚許,隻是不敢擔。”


    她重新落座,幽幽歎口氣,情緒露出低落道:“看二位義士去意已決,終是奴家無能,沒招待好,留不住貴客,也辜負了寨主大哥反複交待的感恩回報略表寸心的任務。”


    宋江笑道:“鄭頭領千萬不要自責。秦寨主的心意,我等兄弟已經領會,這其實就夠了。”


    鄭氏聽出話裏有話,料定宋江等是感覺到危險才急於離開,一咬牙索性道:“有幸與從英雄相處這些日子,奴家蠢笨,卻也知道諸位是光明磊落的真英雄,能幹大事的偉丈夫。奴家心中好生敬重,隻盼著能和眾英雄能多相聚些日子,不枉此生。現在看來終是會遺憾。”


    話說到這份上了,沒必要太藏著掖著。


    孔厚適時插話道:“臨別在即,說實話,鄭頭領的能力和心意沒得說。公明哥哥和小可都感佩不已,以前從未想過這世間居然能有如此美麗出眾又能力卓越的女子。隻是窩在蛇角嶺這裏太可惜了。”


    鄭氏又鄭重其事回禮表示感謝與愧不敢當,心裏卻一掃沮喪絕望,振奮起來。


    她聽出了話外音,那正是她希望聽到的。


    孔厚看到她的反應,心中越發有底,和宋江對了個眼神,有些話不好宋江這個帶頭大哥說,正好由他這個旁襯表達出來。這正是一正一副,一逗咳嗽一捧哏,一紅臉一黑臉配合的需要。


    “不瞞鄭頭領。”


    “我等兄弟對蛇角嶺是相當地不看好。”


    鄭氏就話接話識趣回應道:“奴家隻是個婦道人家,眼界浮淺得很,隻知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對能力之外的大事卻是看不懂辯不清。孔大哥肯i賞臉當小女子是男子漢一樣指點教導一二,奴家甚幸,感激不盡。”


    孔厚聞言不禁對鄭氏更加多了幾分欣賞,一笑說道:“指點教導之說,孔某萬萬不敢擔。就是小可為人實在,心裏藏不住話,忍不住想對女中豪傑說兩句。”


    鄭氏摸到了希望的脈,心越發穩了,微笑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孔厚也不墨跡,直接道:“蛇角嶺地勢險惡卻貧瘠狹小,可做一時駐腳地,卻不是長久生存之所。請恕孔某說句不中聽話,這裏根本不經打,一不方便取糧就食,二存不得眾多兵馬,隻是小打小鬧的地,難成氣候。不久前的那場戰事也說明了這個問題。”


    鄭紅不過是個追求虛榮與風光的封建小女人,以前的生活圈子是在正常的社會,見識局限於她關注的正常的女人社會遊戲,即使成了土匪婆,眼光也沒本質改變,在蛇角嶺生活的這麽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從本質上改變角色心態,根本沒注意所在團夥怎麽立足當強大不可滅的土匪,那是男人該關心與操心的事,她隻注意當好纏樹的藤,獲取在團夥中的地位與利益就可,以前沒當土匪山賊這方麵經驗與事物判斷,沒察覺蛇角嶺有什麽不足,經曆被官兵差點兒剿滅了,現在當然意識到了這個要命的缺陷,這也是她急於從蛇角嶺脫身的原因之一,否則不會格外焦慮,不至於看到宋江一夥就當成救命稻草一樣一心一意全力想貼上去。


    若是蛇角嶺強大有前途,她敗露了不堪,索性破罐子破摔不要臉了,憑姿色與超強的玩男人控製男人的手段未必不能在這狼窩裏繼續活個風光自在。道德嚴謹的環境反而不利於她的生存與發揮。


    她歎口氣自嘲一笑道:“奴家以前不懂,經曆那場災難,我丈夫那麽雄壯勇武一個好男兒卻輕易隕落沙場,打擊得奴家好重,到現在也無法麵對,再經孔大哥這一點拔,奴家這才知道痛苦的根源。我家夫君死得不冤,我們夫婦原來一直活在隨時有滅頂之災的極度險惡當中,而且以蛇角嶺之地根本沒有扭轉的可能。可憐我那夫君沒福氣和公明大哥、孔義士做兄弟。”


    這話就委婉挑明了她的追隨之心。


    宋江喜出望外,卻輪到他表演了,神情沉重地歎道:“實說吧,正是如此,宋江才不禁擔心鄭頭領這樣一個弱女子在蛇角嶺的未來。鄭頭領能力再出眾也終歸是個小女子,山寨大勢難安,你就算有些武力,一旦災難來臨,又如何能身陷其中而不失?”


    鄭氏適時表現出憂慮緊張茫然。


    她很清楚臭男人的德性。


    男人總喜歡自己能斷事能撐天是女人的依靠,不喜歡太有頭腦的女人,更不喜歡能力壓過男人,能領導團隊找出出路創下前程的女強人。此刻她越是露出身為女子短視無能無助的缺點,越是能激發男人的表現欲、保護欲……


    孔厚為的是幫宋江招攬到這個女強助爭取破局,立即接力道:“孔某看蛇角嶺的問題不止是在此設寨不可取,還有山寨人自身也有很多問題,有些完全是占山當綠林好漢會致命的大缺陷。”


    鄭氏福了一禮:“願請教孔大哥。”


    這稱呼由押司、義士這等有距離的客氣順勢上升,很自然地變成了親近的大哥同夥。


    宋江和孔厚自然聽得明白,心知這女人收定了,越發歡喜,就是不知能起多大作用。


    批評山寨這些頭領的事,自然不能由宋江這個偉光正的大哥來。


    孔厚甘當小人,不客氣地直接道:“秦寨主這個人,本領高強,輕財而做事比較公允,沒有比較的情況下一定程度上能得到山寨弟兄們的信服支持,但到底落腳在武夫,缺乏大見識與長遠戰略眼光,而且做事功利心太重,身在綠林,卻不太遵守江湖必須遵守的道義,行事模式仍然是過去當軍官那套官僚習氣,被綠林好漢反感,在綠林難以形成真正影響力號召力,又過於寵信家中無識婦人,意誌由那女人輕易左右,落在綠林豪傑眼裏非是真英雄,招不來真好漢信服投靠,隻能機緣巧合吸引那些和他類似又走投無路的人,自然無法領導山寨形成強大實力。


    更要命的是無法為山寨弟兄們找出一條長遠的出路。他這樣的豪傑其實不適合當領袖,勝任的是當英明領袖下麵帶兵打仗的將軍。有英明領袖指路引導,他才能有美好前程。


    可惜,秦寨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致命缺點,想做些觸犯綠林好漢逆鱗的惡事,山寨有這樣的大哥不是山寨之福。”


    孔厚所指秦會犯的錯誤與其它的是什麽,鄭紅心知肚明。


    對那女人的評價,鄭紅更是打心眼裏深表讚同。


    那隋氏明英,實不既不明更不英,完全是無恥愚蠢一個蕩婦。秦會迷信這麽個東西,素質能高到哪去?能有什麽大智慧?又能幹成什麽大事業,有什麽大前途?


    鄭氏心裏冷哼:“秦會呀秦會,你被個姿色尋常的老太婆就迷住了,居然看不到我鄭紅的好,真是愚蠢又瞎眼。活該被我拋棄出賣。活該你嚐不到我的美妙滋味。等你以後活明白了,懂了誰才是真正值得愛慕擁有的女人,我看你怎麽幹看著我眼饞。到時候後悔死你吧。


    白癡。”


    她的自得神情不禁有些外露。


    宋江和孔厚不知她的本色,隻當是她覺得自己比秦會還有眼光有頭腦而自得,都不禁暗暗好笑,心裏嘀咕:這小女子能力是強,但未免也太好勝了,居然有心和男人天比高低。


    不過越是如此,宋江對鄭氏寄予的希望也越大。


    鄭紅這種級別檔次的心機表,外表絕不是讓人能輕易察覺風塵味的那類,遠不是最出色的風塵女子能比的。她的萬種風情、床上的精彩風姿隻有在私下她願意展示的時候,某男人才會見識領略到她那顛倒眾生絕世妖嬈滋味。


    若是在後世,她的醜事不暴露,公眾形象絕對是職場女精英,絕對的白領女強人,精明強幹,有見識有主見而且有能力去做去實現目標,能主宰自己的命運,能左右很多男人才能掌握的大事,影響和決定很多男人的命運起伏,和風塵女完全不挨邊,是絕對高大上的女神級人物、男人非有緣就會夢寐以求卻渴望而不可及的對象。就是你極有錢極有才華,是典型的高帥富,也未必真有信心追求到。這才是鄭氏這類女人最厲害的風光混社會的本事。


    這也是種極高的生存天賦,不是貌美聰慧,想學想成就能成為合格的這類女人的,屬於社會稀缺資源,在任何時代都有強大的需要和風光的舞台,所以才能活得滋潤驕傲,是利益至上風光享樂至上的市儈父母的眼中寶和驕傲。這樣的一家人因此才會不屑和無視知情者的鄙視,頭昂得高高的。也無論公眾多麽反感鄙視,這類女人也始終風光出現。


    孔厚也精神格外振奮,不再把鄭氏當成頭發長見識短的小女人,視同男人一樣談話。


    他點評了秦會後,再點評山寨其他頭領,讚歎了張大能結義三兄弟是真正的綠林好漢,略一提,幾言就帶過後,說起二當家王梭,直接流露不屑:“野心與能力完全不匹配的陰毒小人,野心勃勃想成為一切他說了算的領袖人物卻無膽無能,不肯舍身去搏取,屬於典型的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的無恥匪類,偏偏也是不自知,自我感覺良好得很,不過是個方家眼裏可笑的小醜。”


    聽到情夫被鄙視到這程度,鄭氏暗暗不禁臉紅。


    她的眼得多瞎才會把王俊當成英雄豪傑和依賴的對象。


    但很快地,她就欣慰了。


    她也不是真不識人沒看透王俊不堪的本色。


    當初勾搭上後,她不也很快就判斷王俊非可靠之人,不值得信任依賴才又另尋依賴?


    這次前幾天,她更是清醒,不也是果斷做出了決定,從此拋棄王俊,再也不和這種人勾搭?


    鄭氏自我安慰:我和王俊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小人物勾搭,也是在沒有好選擇的情況下逼的。非我無識愚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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