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保義及時雨這種江湖綽號對綠林好漢感召力很強大,但官僚們對其則不但不屑一顧,而且鄙視嘲諷甚至厭惡憎恨,哪會有什麽讚賞佩服?認可都不會有。


    官爺代表正義,代表王法綱紀,代表高大上尊貴。


    身為官府中人,哪怕隻是個基本沒希望晉升跨入正式官員隊伍的小小吏頭,那也是代表著朝廷尊嚴與體麵的存在,和下賤泥腿子江湖混混流浪漢稱兄道弟,同情理解甚至資助落難的綠林好漢這種不法之徒,自甘下賤墮落,你自己不知自重自毀前程,沒人管你,但丟了官府體麵威嚴不說,還縱容了歹人,這是和朝廷王法、官場規則對著幹。


    你的立場呢?


    你披著官服,但到底和誰是一夥的?維護的是哪個階層的利益?


    呼保義及時雨,這種行為首先不容於官場,其次不構成違法犯罪也屬於瀆職,不配混官/場。


    盡管官匪勾結是幾千年來官場裏很正常的現象。


    高官顯貴家裏也多養著匪徒,隻是變了個稱呼為保鏢護院、教頭、幫閑等等,名好檔次高。


    在基層組織尤其嚴重。


    縣官不勾結當地豪強劣紳村霸,很多公務就無法有效開展,上麵交待的賦稅等任務就無法完成,別說前程,就是想坐穩位子都是個大問題。


    下麵的吏員不勾結地痞惡霸黑幫,哪來的線人?怎麽消息靈通?怎麽破案?哪來的孝敬、油水?怎麽能過上好日子?吏員基本不可能當上真正的官,沒前途,再不撈點實惠怎麽行?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何況很多時候,官吏本身就是披著合法外衣的匪徒,做的事比明麵的歹徒往往更可恨。


    也就是說,宋江這種現象不是特例,尤其是在基層組織。


    突出的是,別人是利用職權往自己腰包撈好處,而宋江卻一反常態向外掏,因而成了異類。


    官場很多事能做不能說,更不能以此揚名。


    政治隻講利益,不講交情。


    官場無情,交好結盟,是為利益。講交情是出於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牽扯其中才不得不為。


    這不是說凡能當官的都是無情無義的,實在是混官/場是最風光最有前途的事,同時更是最險惡的事,不容義氣用事。


    次等險惡的是商場。你是商人,若講義氣為先,通常不過是經濟損失。


    官場,你若敢亂講義氣,損失錢財根本不是事,眨眼由威風凜凜的官爺天堂墮落入地獄,滿門掉了腦袋,一點不稀奇。拚命算計,拚命小心謹慎,還常常不知不覺就觸犯了什麽而稀裏糊塗降職丟官毀了前程,你還敢任性義氣自找倒黴?


    官僚們自己不是好東西,甚至和歹徒勾結得更深入緊密,做得比宋江更邪惡黑暗,破壞朝廷綱紀危害社比宋江那點事嚴重成千上萬倍,但這不耽誤官僚們虛偽地鄙視排斥宋江的行為。


    結交下賤或不法者,你不圖利反倒貼,損了利益,丟了臉麵,壞了官場名聲,你為的哪般?


    你這是錢多得沒處花了?還是腦子有毛病進水了?


    你若真是錢太多,向上狠送,爭取得機會成為真正的官,從此打開前程,官場說你會做人歡迎你,這不好嗎?


    正因為勾結交往歹人惡徒,宋江不是特例,又隻聞名這種虛的可推為誹謗謠傳的,宋江做這種事一向處理的幹淨利索不留首尾,不留證據把柄,所以才沒官員真計較追究他。


    但宋江的行為已經觸犯了官場規則,違背了官僚認守的規範,實際上他幹的再好,再有才華貢獻,也沒希望當官。


    宋江很精明強幹,識人斷事極有水平,對國家大事的一些弊端也能看得清楚,分析得明白,可惜終究隻是個見識局限在基層的吏,沒當大官,沒混過朝堂,見識不到上層到底是怎麽回事。


    很多方麵的事物,更深層次的東西,他並不能看明白。


    比如,他對自己的綽號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和適用範圍,就認識不清。


    他能接觸到的也了解他的鄆城縣官對他不錯,縣令大人並不反感歧視他的及時雨行為,甚至有點欣賞他的義氣慷慨。宋江不知道這根本是利益在起作用,縣令得了好處用他順手滿意才如此。因而宋江認識不到自己實際早已被官場排斥,不知道自己是官僚集體不理且鄙視不屑的人。


    蛇角嶺強盜毒角蛟秦會等頭領盡管由官兵走上反叛路,不是軍官了,但都不是好東西,當初官不大,看待事物的觀念卻是官僚式的,而且習慣使然,現在仍然是腐朽官僚式的,對及時雨即使因強盜身份不鄙視宋江,起碼也不會有多敬重。


    但宋江不了解這夥強盜的來曆,不知秦會等的內心,一見有三個此山重要頭領對他納頭便拜,一時驚喜不已,無形中就把自己的綽號威力想像大了,把這夥戰鬥力不弱的強盜收服的心思更強烈堅定更有信心了。


    結果,滿懷希望欣欣然上山後,秦會等頭領以有傷、戰鬥太疲乏,需要療傷休息為由,並沒有熱情相陪,隻最後才參戰沒費力也沒傷的老二狐狼王俊、老十二三頭龜江洵負責招待一番。


    感覺正好的宋江倒是理解。


    酒菜也豐盛,他沒感覺被輕視。


    出麵招待的居然還有個姿色非常豔麗的婦人,隻是臉色不太好,本就白的皮膚越發蒼白,眼睛發紅,似是哭過,頭上裹著塊白色孝布,顯然有家人死了,或許就是戰死在今天。


    王俊給宋江一夥介紹說這是本寨十三太保恨天低劉言國的遺孀,名叫鄭紅,江湖人稱鐵爪陰針玉麵狐貓,也是負責後勤供應等的本山寨唯一女頭領。劉言國在今天英勇戰死了。


    玉麵狐貓此女,用現代話來說就是腐女心機表,而且是最典型的那種,隻愛虛榮與享受,過了對愛情有幻想的青春年少期,到如今曆經起伏完全成熟,不再有幻想,隻重實際,感情什麽的對她都是扯蛋的事,尤其是成了土匪婆,生存環境危機四伏,鄭紅就更不講感情了。


    但人心是肉長的。誰能真無情?


    玉麵狐貓雖淫/賤市儈歹毒,但到底和劉言國夫妻一場,劉對她又確實不錯,很寬容慣著她。鄭紅雖然曾因劉家失勢而無情想甩過劉言國,上了蛇角嶺為了滿足虛榮心,為了生活得更威風有保障,也曾淫/亂背叛過劉言國,卻怎麽也對劉有些感情。劉突然一死。鄭紅失了可放心依靠的丈夫,想想劉對她的好,心裏總會有些發空,一時間總會有些難過,在山寨人麵前哀傷哭泣也不全是表演體現丈夫死了的婦人應該有的表現。


    與還有人為之哭泣的劉言國相比,鄭氏的麵首之一太保老十混世大聖李金鵬光棍一條,在山寨無親也無真正朋友,在這次戰鬥中麵門中箭而死,幾個親信也在驚慌混亂中戰死了,山寨上就沒人為李金鵬陣亡真傷心難過了。


    鄭紅對李金鵬不過是為了利用,同時尋求肉體刺激與快樂滿足淫/欲。李金鵬死了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對鄭紅來說隻是少了個利用工具,連看都不屑得看一眼屍體,更不會為之落淚痛苦。


    反正李金鵬和親信都死了,山寨上沒有人知道她和他的苟合關係,她不為他難過,誰也不會在乎,不會說她無情無義,更不會讓人心寒防備她。


    李金鵬的另一秘密情婦隋明英是大寨主秦會的老婆。


    那純是個隻知貪淫的無情表子。


    李金鵬死了,再也不能帶給隋明英肉體歡娛。隋氏哪會關心一具死屍情人?


    介於身份,她更不會為李金鵬流露傷心。


    死的好漢,生前再英雄再厲害,對山寨也沒用了。山寨這幫叛軍頭領在習慣的利益至上官僚觀念隻重實利的心態下,也無人為李金鵬真心悲傷,無非是嘴上悲傷念叨幾句意思意思。


    但,李金鵬到底是山寨頭領之一。


    活著的山寨頭領們盡管內心不在乎他死,但結義共事一場,麵子工程至少還是要擺一擺的。


    否則滿山寨的強盜會感覺大王們對結義兄弟都如下冷酷無情無義,那對他們這樣的低賤嘍羅還能好了?很容易導致滿山強盜對頭領們失望而離心離德。


    山賊這行當如果沒有了義氣這根原則性紐帶把大家緊緊栓在一起相互信任依靠抱成團求生,那很快就會分崩離析。即使挺著一時不崩潰散夥,等官兵再來重兵圍剿,也沒人再願意聽頭領的指揮為山寨拚死抵抗廝殺。


    到那時候,頭領們在混戰中不被部下伺機背叛偷襲割下腦袋投靠官兵邀功領賞,已經是能求到的最大幸運了。


    所以,李金鵬的屍體和劉言國的屍體一樣享受了山寨頭領的待遇,以較好的棺材收斂埋葬了,能得到香火祭奠。


    劉言國的死讓鄭紅成了無主的美婦。


    鄭紅的其他幾個情人心裏倒是暗暗高興了,都被鄭氏玩弄蒙騙在指掌中,這時候都很癡情地想著這下自己能名正言順地娶了鄭紅從此獨自占有了。卻不知鄭紅心裏悄然起了巨大大變化,變得正經堅貞起來。


    今天這一戰讓鄭紅越發認識到當土匪婆的巨大危險。


    生存在蛇角嶺,不但隨時會麵臨被官兵圍剿鏟除,而且缺了丈夫這個最可靠的依靠和借口,她在山寨的地位尷尬起來,麵臨著幾個情人的追求甚至強占,這會導致亂情暴露出來,不但成了人所共知的破鞋表子,丟盡顏麵,還會身處情人們憤怒嫉妒等情緒造成的巨大危險中。


    她再想象以前那樣以被幾個頭領暗暗貪婪追求的有夫美婦身份擺出高高在上的超然姿態,從而從容不迫暗中玩弄掌控這些情人從中取利,是根本不可能了。


    這種危局,她必須短時間內想到破解辦法,否則後果不堪想像。


    鄭紅曾想過埋葬了丈夫後,以治喪為借口應付一下情夫們的追求,趕緊找機會卷了要緊財物偷偷離開這個危險的土匪窩,遠離山東,去個沒人認識她,沒人能識破她曾是蛇角嶺重要女賊頭身份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從此過安寧的日子。


    她相信憑自己的姿色與手腕,想綁上個富翁甚至是品級不低的官過闊太太的日子不難。


    隻是一想到因怕暴露土匪經曆根本不敢在外麵展示風光,免得倒黴被人認出;成了困在高牆深院的女眷,官員或富翁丈夫也不會允許她隨便外出,她從此沒有自由,得老實窩家裏討好伺候丈夫生孩子,處理繁瑣的家務,甚至要低眉順眼當小媳婦天天小心翼翼伺候公婆受氣受罪,再也不能盡情放蕩享樂,再也不能刺激地生活,鄭氏又皺眉猶豫不決起來,很不甘心陷入那種無聊生活中。


    左右為難間,她聽聞大名鼎鼎的山東呼保義孝義及時雨來了,並且手下兄弟好漢不少,很有實力,她頓時眼一亮,有了計較。打算看看能不能從宋江這找到新出路,擺脫在蛇角嶺的被動危險局麵,重新掌握風光自由旖旎。


    鄭氏和隋明英不同,很有頭腦。沒有相當定力與智慧的男人根本玩不過她。


    所以,她假裝強撐著悲傷,以負責後勤工作應該出麵招待拯救了山寨的大恩人一行為借口,借機露麵,就近觀察宋江並結識新好漢。


    以鄭氏那高級心機表的眼力和豐富多彩經驗,她很快判斷出宋江根本不把女色放在眼裏,卻沒失望反而暗暗喜歡。重情義超過重女色,這樣的人才更安全可靠。她越發打定了盤算要利用好宋江出現創造的機會。


    以她的虛榮心、權利欲和淫/蕩,自然也不會看上宋江這種黑矮挫男人。


    當然若宋江是皇帝,她自然能忽視相貌身材,把宋江看成完美無缺高大上的最好男人,會使勁手段勾搭上,慢慢迷住掌握在手心,爭取混上威儀天下的皇後寶座,同時想法掌更多權力,產生混成鄭版武則天、享受武則天那樣的絕對至高放縱享樂生活的念頭是必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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