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為保全自己,犧牲誰也不在乎,算計好了一切,卻到底沒跑成。


    糊塗骨幹們都被崔家犧牲在這,也終沒能用上這些馬。


    若是崔家和眾人一起跑,有麵具遮掩身份,有這麽多馬一起向外衝,這麽小的城,這麽複雜難擋的街道,混亂中未必衝不出去幾個。但他們選擇的是自以為最保險的方法,卻沒想到自己得意算計得太絕了,卻把自己也全部算計死了。


    趙嶽答應帶走的薛麗梅此刻穿戴整齊,穿著件罕見的銀狐皮做成的皮裘,拎著個類似趙嶽前世才有的lv精品女包,靜美如玉人站在一旁,就象個冬季深夜在外等待約會的時髦現代女郎。


    她看到趙嶽,隻端莊地微笑了一個,並沒有出聲,更沒有纏上前。


    趙嶽向這個聰明懂事的女孩點了下頭,就轉而掃視現場。


    將士們知道時間緊迫,已把崔家銀庫的錢從大箱子轉裝入從崔家糧庫拿來的袋子,一對對搭綁在了戰馬上,這樣分到每個人帶銀子,方便輕鬆跑路,這會正忙著向麻袋裏收拾其它好東西。


    趙嶽看到反水的保鏢們正催促並忙著幫一群女人從銀庫拿銅錢,知道這些保鏢熟悉崔家事,知道誰該死,誰不該死,他們認為該死的,都殺了,眼前的這上百女人必然是不該死的。


    崔家完了。


    本村漢人失去在這生存的根由,必定被官府趕離燕京地區,這地方以後是契丹人居住和環衛燕京之地。本村近千戶漢人麵臨著沒錢卻要長途跋涉遷徙的絕望。


    這些婦女和小娘大多數是本村人,另外十幾個是別外買來的女色,在反水保鏢眼中顯然品行不惡,又沒生孩子得以活命,都不知崔家秘密,在崔家當玩物或丫環婆子伺候人掙點養家活口錢,從銀庫拿些錢趕緊回家藏起來,也好到時候有錢在遷徙路上用。


    趙嶽不去想反水保鏢凶殘屠殺崔家婦孺的事。


    崔家在危險時刻總會拋棄對秘密無知的婦孺。為自己逃命輕鬆。


    婦孺們既成崔家人,享受崔家的富有與榮耀,也承受了無情崔家的害,這種命運幸還是不幸?


    趙嶽不是儒腐之人。不會同情崔家無辜婦孺,去責怪反水保鏢的凶殘。


    他看到保鏢們在瘋狂後能迅速恢複理智轉換狀態幫助應該幫助的人,甚感欣慰。


    這些人沒有因仇殺就此變成滅絕人性的魔鬼,還是大好男兒。


    這些人能從銀庫拿錢,顯然是得到了石勇他們的允許。


    趙嶽讚同道:“咱們此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不是為了錢。銀子也別帶了,就留給本村人分了吧。”


    石勇卻搖頭道:“公子有所不知,官府對要遷徙的漢民是要搜查的。有錢人家,錢財要被強行刮走絕大部分充入契丹緊缺的軍費,窮人家連銀子都不能有。咱們把銀子給他們,他們也留不住。


    這沒金子珠寶,但光銀子就至少有六七萬兩,留給他們不是福,而是殺頭的證據。他們也明白這些,隻拿銅錢。對更好拿走的銀子看都不看一眼,還把貴婦的昂貴首飾都給了咱們。”


    “燕京官府居然如此做?”


    趙嶽驚愕道:“這不是逼著遷徙的漢民進一步離心甚至反叛麽?”


    他說著,突然感覺有哪裏不對勁,卻沒抓住那一閃而逝的念頭。


    石勇道:“所以呀,我讓弟兄們不但帶走銀子,還要把皮裘綢緞等好東西能帶走的盡量都帶走,咱們用得上,也省得讓村民起貪婪心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末了便宜了契丹軍,他們還把腦袋貪丟了。”


    “那一個個大箱子裝的銅錢堆起來能堆成小山。足夠村民遷徙用,讓他們使勁拿吧。本村人想分光這個也是不可能的。可惜咱們也帶不走。遼軍快到了,隻能便宜了遼狗。”


    趙嶽敏銳聽到遼軍馬蹄聲更近了,皺眉命令石勇和潘氏兄弟:“你們帶弟兄們北奔。離遠後再拐向西北直接回山。記住要熄滅火把。手電不要全開,隊伍隔一段距離隻用一隻照路,讓帶的手電能支持到進入山中,兩用火把。回山後老實待著,守緊門戶聽風聲。我看馬富餘。留下十幾二十匹次馬,我有用。”


    三將愣了一下。不約而同問:“那公子你?”


    趙嶽一擺手阻止他們多說,上前對忙著拿錢的說:“你們別難為自己拚命拿了。”


    在反水保鏢和女人的不滿與驚駭注視中,趙嶽道:“遼軍要來了,趕緊回家藏好錢。


    沒家的或家遠的女人,你不可能在契丹難民湧入的危險時期深夜安生帶錢逃走,明天這裏必被封鎖。更走不了。躲相好的本村女伴家也不行。年輕貌美,在遷徙時隻怕會被遼軍或契丹難民搶去糟蹋甚至弄死,都跟我的部下走。我以祖宗之名發誓,你們會有理想之地落腳,以後可以自由選擇生活。請速速選擇。


    等會,我引開遼軍。


    本村的通知村民看遼軍被我引開了,趕緊來搬錢,搶遷徙需要的糧食。”


    反水保鏢們愣了一下,隨即突然忽拉一聲一齊跪拜在趙嶽麵前七嘴八舌道:“若公子不棄,我等願意生死追隨。”


    他們在這長大,在這當內宅保鏢。崔家時刻需要他們保護,也嚴格控製他們思想和身體,不準他們私自離開城堡。他們在外麵一無所有,對外界所知也不多,離開這,無處可去,不恃武當強盜,也不知如何生存下去,如果無仇可報,無事可做,就會對以後的路迷茫不知所措。


    之前,他們不了解這夥強大入侵者的底細,雖然答應石勇入夥有個依靠,內心卻有顧慮雜念,此刻看到趙嶽居然肯為陌生的村民冒險,這樣的人即使是強盜頭子,他們也鐵了心跟到底。


    過去他們深恨崔家,生活現實又逼他們依賴崔家,依賴成了習慣也就養成了奴性,這是他們能隱忍至今才複仇的重要原因。


    此刻在他們心裏。我既然可以為保護仇家而戰,那為個好主人,死又怎樣?


    趙嶽看出了他們的心理,心裏感歎一聲。對三將道:“都是人才,好好教好用好他們。”


    三將笑嗬嗬領命。


    反水保鏢們也露出笑容。


    沒著落的女人在緊張中紛紛丟下錢站出來,本能地擁向和她們微笑招手的薛麗梅,隨即被將士和反水保鏢帶上馬,開始迅速撤離。薛麗梅自己騎馬。看架式確實象是擅長馬術的。


    本村的女人感激地看看趙嶽,急忙帶著錢向外跑。


    趙嶽叮囑這些女人道:“記住給村民說到。錢盡量搬光,糧食拿些就得。萬不可紅眼為多占錢財打起來。多占了,遷徙時也帶不走。重要的是遼軍轉回,你們會什麽也得不到,還會掉腦袋。”


    他轉頭看看那些兩不相幫正站在那發呆的保鏢。


    這些人被崔家長年控製得人都有些傻了,包括死保崔家的那些,其實本性都不壞,壞的也不可能被崔家留在身邊當貼身侍衛。


    壞蛋更注意留好人在身邊保護自己。


    他們在選擇講義氣報崔家養育恩,還是選擇人性良知的緊要關頭。還是選擇了良知。


    他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崔家導致的孤兒,對自己的身世也產生了懷疑,並且相比高高在上的崔家,對朝夕相處,對敵時甚至生死與共的內宅同行顯然也更有感情和歸宿感,必有義氣在。


    有這些原因,他們才會在當時局勢尚不明朗的情況下迅速做出了選擇,不再繼續保護主家助紂為虐,在事實上拋棄了崔家,一直沒離開也是迷茫著離開這裏以後的生活該何去何從。


    他們也想跟趙嶽走。但感覺自己沒幫趙嶽殺崔家獻上投名狀,隻怕人家不願收留他們這群身份尷尬的孤魂野鬼。


    趙嶽皺眉對他們道:“你們還不上馬跟著離開,在這傻站著等遼軍來砍頭嗎?”


    這些人聞聲如回了魂魄,看向趙嶽。麻木的眼中露出喜悅和感激,在反水同行的熱情呼喚下,頓時恢複了活力,利索地上馬也走了。


    押後的潘氏兄弟向趙嶽一抱拳:”公子珍重。”


    知道改變了不了趙嶽的決定,不羅嗦勸說費話,帶著親衛也趕緊走了。


    “把好好的漢子硬是弄成了行屍走肉的打手。崔家真是作孽呀。”


    趙嶽感歎一聲。關上銀庫的門,算是免得讓遼軍一進來察看一眼看到錢就死活不走了的了勝於無的手段,至於到底能不能引開遼軍,讓村民有機會成功拿到錢糧,這得看這村人的人品威力大不大了。


    他帶著剩下的王念經、武能、徐謹、萬俟大年四個隨從,以及熟悉路自願留下帶路的新收六將翻身上馬,帶著特意留下的近二十匹空馬,轉到城堡東門,一人拿兩火把,每匹空馬鐵過梁一側綁一隻火把,等遼軍轉眼快趕到附近,裝作察覺遼軍來了倉皇逃走。


    趕來的遼軍有五六百騎。


    為首大將正是本鎮留守丘野赤火,驍勇過人,卻有勇無謀,和名字一樣野而火,頭腦簡單,隻能當個守鎮千夫長。


    他在馬蹄隆隆中聽不清向北有馬隊已迅速遠離,卻看到黑夜中有數十火把正鑽入燃燒的崔家堡照不到的黑暗中向東方急急逃竄,料定必是膽大包天來他轄區犯事的作案賊,當機立斷先抓住會跑的賊人,再查看不會跑的堡中情況不遲。


    “給我追。”


    他暴吼一聲,引馬隊插斜道拚命追趕趙嶽這一行。


    斷後的趙嶽回視,看得分明,不禁笑著低聲道:“還真引來了。


    看來這村人沒被崔家帶壞,今晚人品集體爆發了,但願爆發得順利。”


    相伴的王念經、武能、徐謹在後幫著押空馬前奔,免得露餡,聽得懂趙嶽用後世現代語調侃的意思,都嘿嘿輕笑。


    萬俟大年和擋在空馬左右的程鷹、金雕、巴恩、車力,以及在前麵引路的檸家兄弟聽不出有趣來,但看到趙嶽的善心得以實現,七八百戶可憐村民有機會得好,在緊張中也為自己的英雄行為傻樂。


    對同村人有很深感情的四猛自然更希望村人能得到錢糧,笑得格外開心。


    笑一笑,精神放鬆不少,被大隊遼軍追殺也不那麽緊張了。


    遼軍騎術確實精湛,戰馬也不錯,追趕很快。


    趙嶽他們所騎的馬都是崔家逃命用的好馬,又是輕裝,應該能甩開遼軍大隊,但要引著遼軍跑遠,盡量為村民多爭取些搶錢糧的時間,始終控製著馬速,保持著和遼軍不即不離的距離,吊著遼軍再努把力就能追上的希望。


    戰馬奔騰,風聲呼嘯,在漆黑寂靜幽深的深夜回響,格外顯得驚心動魄。


    邱野赤火眼看好幾次都差點兒能趕上了,卻次次都被對手又奮力甩開了,不禁火冒三丈,越發追趕得急。


    雙方狂奔出三十裏。


    檸氏兄弟跑到往日遛馬能到達的極限距離,就不認識路了。程鷹和金雕兄弟立即取代了領頭位置,繼續跑。


    又跑了二十多裏,問題來了。


    那些空的次馬無法和好馬相比,跑久了就露出不堪本相,不馱人跟著空跑也漸漸乏力,速度慢下來,拖累得趙嶽他們也不得不慢下來,很快被追近,極可能受到遼軍擅長的騎射的威脅。


    又跑了一會兒,趙嶽一看這不行,雙方再接近,遼軍就能看到真相,空馬就露餡了。


    再者,估計村民搶錢糧也應該搶差不離了,再稍拖拖時間就行。


    他回頭瞅瞅遼軍情況,看到對手的馬也是素質參差不齊,大隊在長距離拉力賽中跑得七零八落,人馬拉開很長距離,為首的遼將騎的卻隻怕是寶馬,身著鐵甲,手拎一柄奇形重武器也照樣趕在最前麵,追得越來越近。


    再一掃視周圍的地形,有溝坡利於埋伏,他立即做出決斷。


    “你們先走,繼續假大隊人馬逃跑引著他們。我阻擋一下他們的追趕。”


    新收的六將聽了這話,嚇了一跳。


    單騎拒敵?


    即使驍勇過人,也很容易被人數眾多的對手亂打給死死纏住,一旦快速脫身不得,死在亂箭之下一點不稀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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