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趙美名無疑對這些獵戶有巨大影響力。一確定趙嶽身份,他們都喜笑顏開歡呼雀躍。


    在他們心裏,滄趙小公子親口承諾,這以後的好日子就有譜了。


    而縻勝本心不願意投靠梁山,隻是看鄉親們如此,眼神閃爍著沒說什麽。他是兩淮人,更傾向加入家鄉的勢力。這不是主要因素。另一個因素是趙嶽到了這個隱在山中的小小貧窮村落才明白的。


    “我兒自幼好強,六七歲就幫他爹去鎮上賣獵物,卻屢受大戶人家和差役欺壓汙辱搶奪,恨透了官府中人和官宦子弟,隻是家貧勢弱,無可奈何,小小年紀心裏就苦著呐。幸虧遇到他的好心師傅教了本事。他才漸漸開心了些……他爹為完稅去打老虎,卻跌落山崖死了。我兒是好孩子,承擔……”


    縻勝母親歎惜著向溫和友善的趙嶽嘮叨著充滿痛苦與感人的陳舊往事。


    趙嶽看看一邊低頭不語的縻勝,心裏瞬間想得清楚:原來這猛漢的凶惡刁頑是打小就埋下的憤怒仇恨養成的。他不願意投靠梁山,卻第一選擇是梁山,隻是為老娘安危冷暖考慮。若沒有母親牽累,他早加入造反集團【↙,或自己殺官占山稱王了。哪有我今天的漏可撿。


    趙嶽不能現在告訴縻勝真相。縻勝心不甘情不願,卻因母親不得不跟著趙嶽走。


    村民們都想著早點離開這個災難地,到梁山過上安穩快活生活,所以搬家的積極性極高。貧困之家也沒什麽可費力收拾的。趙嶽說破衣服被子什麽的都不要拿。村民推了那點糧食野味揭了鍋。裝了菜刀等路上必須的工具就跟著走。


    小孩子們聽說去新家以後有糖吃,有新衣服穿。有舒服房子住,一個個快樂地象過年一樣。不知疲倦地在隊伍中跑前跑後叫鬧歡呼。


    村民們一個個原本絕望的臉上現在也堆滿了興奮的潮紅。


    為種氣氛無疑影響了整隻隊伍。侍衛們也都精神百倍,腰杆挺得直直的,自豪感激蕩心田。


    但快到鎮上時,一聲斷喝打破了這種歡樂氣氛。


    幾個縣衙吏員攔在前麵掃視馬上的趙嶽一行,眼神疑慮,但說話的態度依然生硬蠻橫。


    “你們拖家帶口搬了東西,這是想逃走?你們好大的膽子。都不要命了?”


    另一個按刀,抖手中鐵鏈喝道:“抗稅逃跑,按律是要示眾殺頭的。各地都嚴拿。你們能逃哪去?”


    村民們憤怒卻習慣性畏懼。都看著趙嶽。


    縻勝大斧子在車上推著,此時收了凶相,一聲不吭在旁邊冷眼觀趙嶽會怎麽對付這種情況。


    畢竟納稅是國法。強勢如滄趙也不敢對抗。否則被人參奏一本,趙公廉要吃掛落。


    趙嶽哪有心思搭理這些狗才小人。


    王念經向按刀威脅的那個滿臉橫肉的頭頭樣吏員招招手,待他猶猶豫豫靠近些,才笑道:“我家公子有根非常漂亮的鞭子,你保證沒見過,想不想見識一下?”


    那吏頭一聽這話嚇得如中槍的兔子,又如潛能暴發神能附體。一趟子竄出老遠去。


    那彈跳奔跑能力讓有飛毛腿之能的徐謹、武能二人都吃驚。


    趙嶽差點兒活活抽死一府總捕頭的凶殘事跡這才過去多久。


    別處的官吏或許早拋到腦後了,兩淮的哪會忘記。


    凶殘小霸王應該還在江淮,誰知道他會在哪出現?出門公幹的衙役,尤其是老吏都心裏警惕著。生怕在對百姓放刁逞凶時遇上,結果自己成了下一個事跡的主角。


    這些吏員再次仔細審視趙嶽,趙嶽微眉頭。頓時嚇得這些吏員瞬間收斂凶橫之相,一個二個堆滿諂媚之色。


    那吏頭剛想張嘴巧言奉承。也以稅收國法委婉警告一下趙嶽最好不要恃強插手。


    王念經哪會容他賣弄唇舌耽誤公子的時間。


    他笑眯眯掏出一粒銀子,說一粒而不是一塊。是銀子最多不到一兩。


    “納稅?這自然要按法行事。這是這些村民今年秋稅的款,你們誰收了,打收據啊?”


    諸吏員看著在王念經手中上下拋著的小小銀粒,一個個麵色陰沉難看。


    你媽的,我們要收這村三百多兩稅。你交的連一兩都不到,就想清稅?就算扣除我們自己加的一百兩好處,那也遠遠不夠哇。你這是恃強要我們這些收稅的倒貼?


    卻是敢怒不敢言。


    楊戩管稅的範圍內,所有百姓都加稅。但縻勝這個山村被加了如此重的稅,就是因為獵戶和種田的不同。種田的收成和納稅能力基本是死的,年成好壞,都沒多大彈性。官府再逼,農夫也沒更多油水。而獵戶卻有潛力可挖。重稅並緊逼之下,這些獵戶為保住家保住人,自然拚命進山打獵。


    山中可是有老虎狗熊。


    別的野味在這個烹飪技術和條件有限的時代做不出絕佳美味,價格並不貴。可老虎和熊掌不同。這玩藝,上到達官貴人,下至有錢大爺都愛吃,都想吃上。獵戶們打到了一隻就能賣很多錢。


    官府和貪官汙吏們也不是瞎加稅。他們也怕逼得百姓沒法子完稅活不下去了群起造反。


    場麵僵持了。


    王念經臉沉了下來:“怎麽不收?”


    “是需要本大爺給你們說說咱大宋的稅法是怎麽製定的?”


    吏員們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那吏員頭頭突然帶頭撲通跪在地上,向趙嶽磕頭,用哭腔嚎道:“公子爺,您老是天上慈悲神仙。小人這些弟兄就是爛泥裏的蟲子,本不該攔公子爺爺。可小人要是完不成征稅任務,那就是個死。求求公子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家指望小人活命的份上,讓小人過了這一關吧?”


    其他吏員也跟著磕頭哀求不已,一個個滿臉絕望痛哭流涕。搞得一些善良村民同情他們。


    但趙嶽的鐵石心腸可不會有一絲波動。


    他的慈悲再多,要給也不會給這些跟著惡虎吃人的狼。


    王念經冷哼一聲,打斷了吏員們的精彩表演。


    “少他媽的費話。我家公子時間金貴。你們趕緊打條收銀子。回去告訴你們老爺,這個村的秋稅,村民交不起。我滄梁代交了。若覺得不夠,讓他轉告楊節度帶兵到梁山來取。”


    “還有,這個村搬去梁山做工。他們以後要交的稅,也有梁山結算。


    其他吏員叫苦不迭。那吏頭卻冷靜不少,又磕頭,這才起身,很利索打了收據。


    吏員們看著這個貴賤混雜的不和諧隊伍進了鎮子歡天喜地雇車拉著不耐長途跋涉的老人婦孺離開,又很快都把目光轉向那吏頭。差這麽一大塊稅,可要了命了。這可怎麽辦?


    那吏頭拋拋那點銀子,瞅瞅這些剛補進來不長時間的新弟兄,說:“咱們沒被那小雜種抽個半死,還收了他銀子,慶幸吧。傳出去,別人隻會誇咱們敬業有本事,居然敢虎口拔牙。”


    吏員們也承認。但關鍵是這所缺的稅款。


    頭,俺花錢買吏缺是想發財,可不想,也沒那個能力填這個大窟窿。


    吏頭既為沒搜刮到預期的錢財失望,又有點兒得意,“有銀子就好。不在多少。咱們拿著它,對老爺就有了交待。至於怎麽和滄趙過招,那是上麵的事。關咱們這些小人物屁事。”


    新吏員們這才明白頭放走趙嶽一行的原因,頓時陰轉晴,對頭馬屁如潮。心裏則說,不用老子自己掏腰包就好哇。沒刮到的銀子,再從其他百姓身上弄就是了。


    當地知府和趙公廉同為地方要員。但一般州府官哪敢招惹趙公廉這等朝堂內外皆有強硬助力的大拿,遇到這種不可抗力,都會玩乾坤大挪移推責任,當地知府得報緊急轉報楊戩。


    和滄趙掰腕子,讓攜軍督管兩淮稅收的楊大頭來玩吧。


    誰叫他是重稅的始作俑者,又頭夠大,肩膀夠硬,能抗起來。


    楊戩得報,憤恨交加。


    又是那個小雜種來挑釁打臉,可惡。我非殺了你不可…..


    發了半天狠,累得口吐白沫,癱軟在椅子上,卻最終什麽也沒做。


    一是損失一個小山村的稅不算什麽。趙嶽按正常稅交納了,所為合法,並不過分。二是,楊戩此時正處在多事的危難之秋,命運隨時可能翻轉,由高高在上轉瞬打入深淵,真沒精力和趙公廉這級別的人物鬥法。他更怕因此事的報複,激怒那個正紅運當頂的侯爺跳出來掀他的底揭他的皮。


    趙嶽一行一路無人阻攔,順利轉到運河,把村民送上船,把雇的車打發走。趙嶽騰出一匹馬讓縻勝騎了多練練,策馬飛奔梁山。


    快到了梁山,兩淮突然傳來楊戩暴斃的消息。


    沒人刺殺或毒害楊戩。這次卻是王慶部為搶掠物資過冬而主動出擊,攪得淮西七八個州府混亂一片。缺了淮西的有力征繳,秋稅想完成任務都不可能了,更別說彌補過去的虧空。


    楊戩眼看最看重銀子的皇帝規定的追繳最後期限將完,而銀子還差一大半,知道這次失寵成必然,下場不敢想像,日日惶恐焦慮,寢食難安,本就被折騰的年老不堪的身子越發糟糕,在又一次聽到壞消息大發雷霆中突然兩眼上翻向後栽倒,當場挺了屍……


    楊戩的死,大快兩淮人心。


    確實是大快人心。連貪官汙吏們都高興。


    他們不用完成楊戩布置的恐怖稅收任務了,頓時輕鬆起來。另外,最好以前丟失的虧空不用彌補。這樣明年百姓就有了些承擔的餘力,他們可以借收稅為自己多撈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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