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王粲有首七哀詩:


    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


    ......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


    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


    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


    曹操曾形容三國戰亂慘象: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大宋北方移民的主力是各地裁撤下來向沿海空地屯田駐防的廂軍。


    隨著趙嶽快馬南下,沿途看到的是越來越多的流民百姓。


    人是群居生物,尤其是在被家鄉官府拋棄驅趕被迫背井離鄉淒苦無助時,更會自覺不自覺紮群以求心理上的一點安全感。


    於是就會看到各地流民慢慢匯聚成大股,再大股,再.....最終成了一支支浩浩蕩蕩的淒慘隊伍。


    大宋此時不是戰亂,而是統治階級作孽。倒不至於出現千裏無雞鳴。但流民所經地官府※∮,為防止災民匯聚本地暴起鬧事造反,連累甚至危及自己,不斷以衙役、鄉兵甚至駐軍監視驅趕災民快速離開本境,這讓經不住酷熱、風雨侵蝕和長途跋涉折磨的年老體弱者不斷倒下。


    屍體開始還有仁孝子女鄉鄰尋地草草埋葬,但隨著勞頓困苦加深,精疲力盡、生病和心漸漸麻木,活人尚且顧不過來,哪有心思顧死人?拋屍於野,抱子拖女在官府鞭打喝罵無情驅趕下踉蹌而去就成了常態。


    趙嶽掠過相對平穩依舊醉生夢死的東京,南下不斷看到流民慘狀,心情越來越沉重。


    貪官汙吏土豪劣紳緊密勾結搶掠當地百姓財產。卻也知道不能把破產者逼得太狠,否則暴亂一起,他們的命保不住,搶再多的財富又有什麽用。所以一方麵宣傳朝廷新政策說沿海有廣大土地等災民去分了過好日子,另一方麵,流民自己的糧食和一點錢財得保。為讓災民能走得遠些。別又餓回來造反,官府甚至還會好心提供些糧食。


    趙嶽看到災民雖苦不堪言卻絕大多數還有飯吃,心中怒火才稍平。


    但怒火很快更旺。


    監視驅趕災民的各地駐軍雖然戰鬥力和軍紀都不堪一提,但普通軍兵也是在底層掙紮活命的苦人,如果說剛開始還當欺負甚至逞凶搶掠災民是種樂趣,當越來越多的災民淒慘地路過,將士們中除了喪失人性的軍痞惡棍,都或快或慢開始心情沉重起來。


    人心是肉長的。這不是關鍵。


    肉心是活的,很多時候比鐵石心更狠毒。


    慮及自己親人會不會也在災民中。自家會不會成為下一戶災民,命如螻蟻,感同身受才是駐軍將士不再肆意凶惡對待災民的根本原因。


    趙嶽看到各地都有不少士兵在幫助災民前行。這就是階級之情。


    但有一幫人沒士兵的顧慮和情懷。他們是各級官府的衙役刁吏。


    這幫刁吏幫老爺們完成搶掠,也趁機沾便宜嚐到了甜頭,把過境災民當成他們耍淫威肆凶頑逞獸欲敲詐勒索發橫財的天賜良機。


    遇到這類刁吏,趙嶽直接催馬去撞,大拇指粗一米多長的夾鐵絲馬鞭沒頭沒腦狠抽。微笑著不打得刁吏不成人形不會住手。


    如果鎮宅四煞在,看到趙嶽的眼睛比當年北上收鄧飛殺潛在境內冒充強盜的金兵時還亮還可怕。就會知道趙嶽此時的心是多麽憤怒凶狠。


    趙嶽的憤怒更多來源於曆史。


    漢唐後封建統治就開始了罪惡一麵:統治階級對自己的子民骨子裏凶狠冷漠無情,對外卻成了孝子賢孫或慷慨大爺。


    這是什麽道理?


    這就是推崇孔子成仁。孟子取義的真正意義?


    有個州總捕頭按刀騎馬帶部下氣勢洶洶圍來阻止趙嶽鞭打,趙嶽笑問:“你是潛身官府的亂匪內應吧?否則怎麽會逼災民造反?”


    捕頭怒喝:“你個刁民安敢給本官扣通匪罪名擾本官執行公務?”


    他有強硬靠山,在他的地盤,對敢亂管事的過路客,他拔刀殺人不敢亂來,但想來個糊塗官糊塗辦案。指揮部下先拿趙嶽一行整治一番。


    趙嶽笑道:“就你?也配本公子扣帽子?”


    馬鞭如電一記狠抽,打得那總捕頭根本不及閃避,臉上開出恐怖血口。總捕頭淒厲長嚎一聲,驚得乍乍呼呼圍上來的捕快倉皇後退。


    趙嶽微笑變冷笑,“彰化軍帥府。老子敢堵,宰相子,老子敢廢,你個逼百姓造反壞大宋江山的刁吏,老子收拾你還需要借口?”


    催馬上前如電又一鞭。


    那捕頭驚駭慘叫一聲,“你,你是滄梁惡霸?”


    趙嶽嘿然,“家祖母總教導我要慈悲要愛世人。老子以前不喜歡這綽號,但現在知道它的好處了。打你就是慈悲,就是愛世人。”


    又一鞭子狠抽。


    那總捕頭想催馬逃,逃不走,怎麽也避不開鞭子,再次慘叫,驚恐大吼:“住手。我家府台大人是蔡相得意門生。你敢毆打本官阻撓”


    “阻撓你媽。”


    趙嶽大喝一聲,揮鞭如電連續狠抽,笑罵:“還本官?嗬嗬.....”


    “老子下江南巡察家中商務,不想遇到你們這些堵心的殘民惡賊人渣。老子不痛快,你們還想痛快了?你當小爺的惡霸是白當的?”


    “還蔡京得意門生?”


    “你的意思是蔡京在指使你們逼反百姓毀官家江山?”


    聞風而來的駐軍、官吏聽到這誅心之言,個個收聲不敢言。


    那總捕頭哪經得住趙嶽力如千鈞的反複狠抽,早昏死過去,隻是身體被趙嶽靈活精準的鞭子打得東倒西歪可就是掉不下馬。


    官吏官兵呆呆看著鞭子如靈蛇活物抽破麻袋一樣,直到趙嶽打夠了,他們才情不自禁透口氣。但隨即就臉色一變,有的直接吐了。


    那捕頭幸福地歪倒下馬,渾身如血屍,慘不忍睹,不死也廢了。


    趙嶽打完人麵不改色氣不長出,鞭指一小吏,“你,過來。”


    那小吏搞清確實是指得自己,嚇得不敢逃避撲通跪拜在地磕頭如搗蒜,“大爺,小的,小的不敢啦,不對,小的沒做壞事,小的”


    胡言亂語都不知該說什麽了。


    趙嶽笑道:“我不打你。老實過來把本公子的鞭子洗幹淨了。”


    小吏如釋重負,趕緊爬過來接鞭子去找水清洗。


    駐軍將士看趙嶽如此囂張,也不知該憤恨還是該羨慕覺得解氣。


    不少將士暗想:要是俺也能這樣肆意教訓這些當官的,那多好啊!


    鞭子洗得很幹淨,趙嶽看了很滿意,放那小吏去了。


    此地知州聞訊終於趕來了。


    他看到得力的總捕頭的慘狀,感覺官威被犯,麵皮也下不來大怒。


    “趙嶽小兒,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肆意毆打朝廷命官?”


    趙嶽嗬嗬一笑,昂然馬上冷不丁一甩馬鞭。


    淩厲的一聲脆響,嚇得知州驚跳退後好幾步,更怒。


    “你敢威脅本官?真當大宋王法治不了你?”


    趙嶽越發笑得可愛,“治我的罪?你先擔心自己吧。”


    揚聲大喝:“這是官家天下,萬民的天下,我滄趙一族忠心耿耿盡心竭力維護的天下。不是瞎了眼黑了心肝的你為所欲為的天下。”


    “有本事你拿我。看是我的腦袋先掉,還是你先人頭落地。你借蔡京之名逼民造反,連累蔡京,你說他會怎麽對待你這個得意門生?”


    知州臉色大變。


    改朝換代之時,亂世將至無法無理,隻有強權。


    知州不知大宋要完玩了,卻知道能收拾他的隻有強權。


    趙公廉很文雅低調,但強勢野蠻起來,大宋百官皆懼。誰敢動他寶貝弟弟,觸犯他逆鱗,即使是蔡京,趙公廉也會堅決搞他到底。


    楊戩被堵門羞辱,成了大宋笑柄卻縮了,說到底是知道惹不起那個上通天下接地一呼萬應的士林領袖,大宋年輕官員領頭猛虎的侯爺。


    你媽的,借你大哥通天勢力,你才敢如此囂張,否則本官千刀萬剮了你。可是這事真動硬的,真把這小子怎樣,隻怕更倒黴的是本官。


    知州歎惜自己終究隻是蔡京門生中的一個,不是蔡京兒子。


    趙嶽在大宋日久對這個時代的事看得太清楚,鬧事多了,很清楚這個狗官此時的心態,不屑道:“老實低頭不語,你滿門或許還不用遠竄邊荒。敢較勁,大宋律法,官家威嚴會讓你明白什麽叫後悔莫及。”


    心裏說了句:你當老子真不會玩政治權謀?


    又緩緩掃視諸官吏和駐軍,目光如刀一樣刮過。


    “小爺趙嶽,誰敢毀江山讓小爺痛快不得,小爺和他勢不兩立。”


    知州大恨,卻最終眼睜睜看著趙嶽一行哈哈大笑著策馬離開。


    災民看了場戲,隻覺得絕望的心頓時一輕。


    大人小孩或感激或好奇,都默默注視趙嶽經過身邊笑著向他們點頭說“大漢民族是如此優秀可愛,對生活要有信心鬥誌。人生總要遇到困難挫折,危難時要相信上天不總是欺騙戲弄世人。快去沿海安家吧。”


    默默看趙嶽一行慢慢離去,振奮精神又開始奔向未知的新家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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