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坡酒店飯堂不大,但客人太少,仍顯得空蕩蕩的。


    趙嶽一行坐到裏邊中間的一張大桌。


    小劉通抹著汗叫著上熱水,拿出自帶的茶葉給大家泡上,先解渴。


    錯對過坐著個麵向門口的勁裝青年正安靜地喝酒吃菜。


    他內側牆壁處靠桌子依著根長槍,全鐵的,根拳頭粗的尺長槍頭。


    趙嶽這桌另一邊靠外不遠是位出家人,披發頭陀,又稱佛門護法行者,頭戴鐵箍,身著皂衣,三四十歲,正麵對趙嶽這方。


    趙嶽看到頭陀桌上放著兩把既寬且長的戒刀,不禁心思一動,再一瞧他胸前掛著的念珠,眼神微縮。


    一百單八顆人頂骨做成的數珠?


    這位莫非就是被孫二娘蒙倒剁了,裝備成全了武鬆的那位行者?


    兩口戒刀據說為雪花镔鐵打就,半夜裏嘯響,猶如神器。


    觀這頭陀確實是長七八尺的一條大漢,身軀雄壯,胳膊如柱,有評論說此人武力當屬不凡,倘入了梁山,定又是一員虎將!


    為之慘死惋惜。


    趙嶽』≯,不這麽想。


    頭陀顯然也不讓他這麽想。


    頭陀滿臉悠然自得喝酒吃肉,突然抬頭盯了趙嶽這桌一眼。目光猶如實質,銳利如刀,更似能噬人魂魄的惡魔。


    小劉通正好奇打量頭陀的數珠,碰到頭陀目光,大熱天居然忍不住激淩淩打了個冷戰,隻這一眼就仿佛置身冰窟。


    好可怕的眼神。


    小劉通有點沒心沒肺,和趙嶽是打小看戲一樣看家裏殺遼寇長大的,雖然從未真殺過人,卻見的恐怖事夠多,更見過滄趙所有凶惡大將。單隻一個鬼臉兒杜興就足夠鍛煉人。他膽子足夠大卻禁不住一眼。


    趙嶽握了下劉通的手,迎著頭陀的目光冷淡回視,對其犀利似絲毫無感覺。


    劉通身子一震收回神,感受四哥穩定溫暖的手,驚駭減輕了不少,心裏想再瞅一下究竟。卻不敢再隨意看。


    頭陀眼神閃過一絲異光,仔細打量趙嶽,嘴角更露出一絲饒有意味的笑紋,卻扭頭突然對病老人方向輕哼聲罵道:“為個將死之人費什麽勁?聒噪得灑家吃喝不香。他不想活了,隨他心意死好了。”


    鐵搭大漢看老爹情況好轉精神不少,正欣慰,猛然聽到這種話勃然大怒,缽大拳頭捏得嘎叭一響,想衝上去揍頭陀。卻看看老爹,估計是怕自己打鬥影響父親病情,動起的身子硬生生止住。


    這是個外粗內細的孝子。


    孫二娘扭頭盯了頭陀一眼卻沒說什麽,繼續笑著喂老人喝鹽糖水。


    頭陀卻並沒有因為大漢的忍讓而放過。


    他輕蔑地哈哈大笑幾聲,念聲奇怪之語‘我佛無量天尊’,嘲諷道:“世人愚昧,蠢笨不可救藥,執迷紅塵。斬不斷枷鎖情絲,如何能斬去自我執念。破去凡間世俗牽絆得大道大自在?”


    他看到鐵塔大漢氣得瞪眼怒視他似忍不住想動手,不但不懼,反而笑得越發肆無忌憚。


    “這裏是飯館,不是醫館內宅。一個該死想死的糟老頭,你們聒噪不休,顯示愚蠢可笑。不讓他死得解脫下地獄受閻王審判定罪,擾得灑家清靜享受,灑家慈悲看不過方才出言點化一二。你敢不服?”


    鐵塔大漢尚未及表態。這邊安靜吃飯的年輕漢子卻忽地站起來怒視頭陀喝道:“你這僧不僧道不道的邪惡東西,說得什麽狗屁話?”


    “你披著人皮,卻無人情冷暖。沒有為人最起碼的孝義,滅絕人性,你才該死早該下十八層地獄受審受罰。”


    頭陀哈哈大笑,看著那漢子道:“也算一個愚昧該死的。”


    那漢子盛怒,一抓依牆壁的大槍,怒聲喝道:“我觀你數珠是人頂骨所做的吧?定是殺人如麻的大惡之徒,卻以佛門護法身份掩罪。”


    頭陀摸摸數珠,笑道:“灑家跳出三界,世無拘束,仗我之行肆我之意,殺該死之人,超度愚昧固鎖之輩,選頂好頂骨方做了此珠。”


    孫二娘這時起身捶捶發麻的腿,放下碗,臉上是笑,卻眉橫目閃殺機,對頭陀道:“你說的不錯。這是酒店,是客人吃飯休息的地方,不是醫館。但這是我的酒店。老娘喜歡用它做什麽就做什麽。”


    叉腰一指外麵,戾聲喝道:“這裏不歡迎你。老娘請你這個得道高人出去清靜清靜。”


    頭陀聞言絲毫沒有尷尬之意,也沒有惱怒之色,隻是饒有意味地看了孫二娘一眼,說聲:“好個有趣的婆娘。也算一個。”


    凶悍母夜叉被這僅僅一眼就看得毛骨悚然。


    頭陀大笑起身抓起戒刀,步出酒店,指點那漢子,“灑家要湊成三百六十五周天圓滿,尚差頂骨大半。你的正合適其一。”


    漢子氣得紅了眼,罵聲:“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


    提槍衝出酒店,怒喝一聲看槍,一招蛟龍出海殺去。


    頭陀並不拔刀,如電一腳踹在槍杆上。輕易破了這一殺招。


    漢子雙手一震有些發麻,不禁倒吸口涼氣,頓時警惕,努力冷靜自己,盡快平息憤怒狂亂情緒好凝神大戰這個高深莫測的惡魔。


    頭陀似不急於殺人,緩緩拔刀間問:“報上你的名號,灑家也好知道是不是合五行,應該把你頂骨串在什麽位置。”


    漢子再深吸口氣冷聲道:“邪魔記住,超渡你者山東金成英是也。”


    “金?”


    頭陀臉上露出歡喜之色,“果然是有緣的該死之人。”


    人字聲未落,身已前竄,雙刀如雪片般劈斬。


    靜觀的馬靈看到頭陀鬼魅般的速度,嘴不由自主張呈o型。


    他這幾年一直以為如果不算滄趙的幾個怪物,如無名、無量兩老道、李助這個使劍天才,趙嶽和橫海魔王,他八臂哪吒馬靈是天下第一快,看到頭陀動手才知道又有一個非人存在。


    看二人激烈打鬥片刻,馬靈晃晃頭才收回似被攝走的心神,對趙嶽道:“貧道還以為這頭陀是遊戲人間的得道高人,在故意尋事以惡言試探人心,其實並無惡念,更不會真肆意殺人取人頂骨做念珠,搞半天這家夥是自恃武力超凡入聖,麵上不露殺機是根本沒把對手放眼裏。”


    “這個金成英習得好槍法,資質也不凡......”


    說話間發現趙嶽似乎根本沒在聽他說什麽,就收聲繼續靜觀。


    他有種奇妙感覺,如果不看人,還以為是趙嶽在場上激戰。


    金成英確實好本事,盡管年輕武藝尚欠火候,也缺乏生死相爭的豐富實戰經驗,在趙嶽眼裏卻已是接近梁山八驃騎的水平,但和頭陀相比卻相差太懸殊。


    這不是人和人相爭。而是人和魔比拚。


    趙嶽似乎又看到了強橫無匹的李橫。


    頭陀更多的是在戲弄,不迅猛殺掉對手不是出家人慈悲不想殺無辜者,而是在享受摧殘金成英信心尊嚴的快感。


    這是個殺人先殺心的真正邪惡,他完全無視世俗拘管。


    這時,鐵塔漢子看看仍然萎靡不振半死不活的父親,咬咬牙,突然從身側地上拿起一柄大斧,對父親說聲:“大丈夫有恩必報。爹,孩兒不能看著幫咱們的好漢子死在惡人手裏。”


    說著從酒店急竄出去,揚斧虎吼一聲:“惡魔死來。”


    五六十斤的巨斧劃為寒光重劈向頭陀。


    想不到巨漢也是個民間罕見高手。也看出金成英的危機。


    頭陀不避不讓,一刀輕易劈退金成英,另一單刀直接硬剛大斧。


    一聲悶響,讓觀戰眾人震驚的是,不是單手使的,相對輕很多的戒刀脫手而飛,居然是巨斧輕易被崩回。頭陀隻上半身一晃。鐵塔巨漢則是連退三四步才拿樁站穩腳跟。


    趙嶽脫口而出:“此獠居然已練到舉輕若重的境界。”


    金成英獲得稍喘息的機會,趕緊擦擦糊了眼睛的冷汗加熱汗。


    隻有親臨現場的他才知道和這個邪惡頭陀爭鬥是什麽滋味。


    泰山壓頂。自己就是汪洋大海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單小舟。


    自負的武藝是個笑話。死亡是隨時的事。隻看頭陀心意。


    鐵塔巨漢驚駭地盯著頭陀,眼裏閃著不服,伺機再上。


    頭陀嗬嗬而笑,“你總算出手了。報上名號。”


    鐵塔大漢硬聲喝道:“山東楊騰蛟。”


    “楊?”


    “哈哈......有意思。”


    “五行之二。你們莫非不知金克木。你們聯手是死期到了?”


    “到你老母。”


    楊騰蛟是鄉野鐵匠粗漢,不是家中日子尚算不錯的金成英那麽注意言行教養。


    兩漢子雖然以前素不相識,此刻卻默契地一齊衝上前,左右夾攻。


    頭陀這次沒硬剛,而是冷笑著雙刀各使巧勁分敵斧槍,卻又輕鬆破掉攻擊,身子一晃雙刀如電劈刺楊騰蛟。


    楊騰蛟年紀大,武藝火候足,又天生身體優勢,力量強猛。顯然頭陀把其視為尚可一戰的對手,想先殺掉已進一步戲謔摧殘金成英的心。


    這一次,以二對一,卻僅僅二十幾合,二人就陷入困境,就算孫二娘、張青這樣的武藝也瞧得出二人猶如颶風中的落葉.......


    趙嶽突然站了起來,拔雙劍,對部下說聲:“不要管我打鬥。”


    幾步跑出酒店,在孫二娘張青的驚愕注視下來到場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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