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莊一冬天的嚴苛訓練,這時就顯出效果。


    這五百莊丁本就是特意培養的骨幹,此刻心有所恃,心懷夢想,個個精神抖擻,毫無畏懼遲疑,在教頭的指揮下森森進逼。


    媽了個b的,以前俺們趙莊窮都不懼你們這些雜碎,現在有錢了,再也不會窮困了,莊上更要出聖人,直通皇帝,說不定封爵當官了,還怕你耍橫?


    你敢硬逼俺們造反,俺們就敢放你們的血,最後還能讓皇帝治你們的罪。


    趙大有一提馬韁繩,橫大刀催馬而進。


    眾侍衛沉默如鐵,殺氣騰騰緊緊追隨。


    對麵的官軍捕快就感覺一股衝天殺機凶猛罩下,一群嗜血猛獸正盯緊逼來。


    在莊丁沉穩堅定的沉重腳步聲中,在越逼越近的殺機中,一個雜兵邋遢漢突然媽呀一聲,嚇得掉頭就跑。隨即就是十幾個跟隨。


    剩下的雜兵捕快一陣騷動,有一多半在心中動搖抱怨:日你崔家老母,你崔家和趙家有仇,想謀奪人家的家業,得一切好處,卻拿俺們去拚命換。俺們能有多大好處?幹嗎要拿命為你崔家私事效勞?


    ≧,


    就憑咱們這些人,能幹過青壯數千的趙莊?


    人家遼寇都不知宰了多少。你看看人家這陣勢,個個紅了眼,好象生怕咱們不硬上。


    收拾不了人家。這事鬧大了,上方追究下來,得知是官逼民反,你崔家沒事,俺們這些人卻要成替罪羊倒黴蛋。


    關鍵是,趙家可不是善碴子,殺人不當個事的,要是報複派人把俺家人暗殺了,俺他娘的找誰說理去......”


    禁軍到底強些,麵上還整齊鎮定,其實兵丁們不少的也有差不多的心思。


    跟著上官嚇唬嚇唬百姓,甚至是毆打殺掉,隻要能鎮住擺平,在這種事上混些油水落些好處,可以幹,願意效勞,平常也沒少幹。


    可你媽的,眼前顯然不是那麽回子事。


    趙莊人似乎有什麽依仗,完全是有恃無恐,不怕事大。搞不好今得把小命丟這。


    窮得就剩下這條命了,上官越不把俺們當人,俺們越要自己金貴自己,命可舍不得。


    崔大德有些恐懼畏縮,在強撐著賭趙大有不敢真來。


    康大彪自負勇猛和官軍的正義地位,不含糊,揮劍指揮部下進攻。


    雙方越逼越近。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突然,趙大有大刀一指崔九身後,殺氣凜凜,如雷冷喝:“狗雜種,你敢放冷箭損俺一根毛,俺定滅你滿門。”


    隱在崔九馬後正準備暗箭偷襲立功的弓馬副都頭嚇得手一抖,拉滿的弓頓時就鬆了,箭出朝天,沒射向趙大有,反而把擋在前麵的崔九的官帽子射飛了,並把崔九的後腦勺劃出個長長的大口子,差點兒就要了崔九的命。


    這一下,他更是驚得臉色煞白。


    崔九驟感一陣劇痛,伸手一摸後腦一手血,頓時唬得魂飛魄散,腦子更加眩暈,又看到趙大有瞪著一雙嗜人凶睛,驟馬加速掄刀,如猛虎般殺來,更是嚇得心膽俱裂,不由自主地一拽韁繩,拔轉馬頭就跑。


    “崔缺德,哪裏走?把腦袋留下給俺祭新城。”


    趙大有聲如雷鳴,追擊的馬蹄聲急。


    崔大德更驚,腦後鮮血奔流,脖子糊了一層,很快濕透嶄新的官服,腦子一陣陣眩暈一片混亂,隻下意識狠催坐騎跑得更快。


    他的部下立即呼叫著一哄而去。


    有自覺機靈的還不忘在關鍵時刻對上官關懷拍馬屁。


    嚇跑一個,趙大有圈馬又撲向康大彪。


    “大彪子指揮,你可不能走。一定要和俺們好好練練,一定得好好檢驗一下俺們鄉兵的實力。”


    雙方之間不過幾十米,騎馬轉眼就到。


    康大彪不知這個趙大有怎麽就這麽大膽子,大怒,挺槍迎上。


    趙大有人借馬力,馬借人威,大刀輪圓了,當頭惡狠狠剁下。


    康大彪憑一身力氣出頭,對自己的武藝力量有信心,自恃勇力,大槍凶猛一掃,想拔開大刀,伺機把趙大有一槍紮個透心涼一了百了,哪知刀槍相擊,結實的棗木杆竟然喀嚓一聲斷成兩截,大刀帶著惡風從他身邊險險劈過。


    眼見趙大有如狼似虎死盯他脖子,圈馬上前準備反手又是一刀,康大彪頓時萎了,倉皇甩出斷槍杆略一阻擋,圈馬就逃。


    “喂,大彪子,別跑哇,俺這新城還沒人頭祭典,麻煩你好事做到底,就把腦袋借俺掛城頭用用。”


    趙大有駐馬停軍,冷笑盯著逃過石橋滾滾而去的官軍,揚聲大喊。


    驚魂稍定的康大彪既羞又恨,有心鼓勇氣回去找回場子,殺掉趙大有,可畏其勇,部下又亂哄哄亂跑,根本不能和趙莊鄉兵的勇烈比,也就被部下席卷著氣餒地垂頭喪氣而去。


    一直被母親抱著藏城頭上偷看的趙嶽第一次看到胡子爹在戰場上的威風,不禁點頭大讚。


    別看胡子爹在家裏有些窩囊,可一上了戰場,那簡直就象換了個人,那膽量,那氣魄、那果決,那能力,哎呀,別提多振奮人心了。


    怪不得以他大大咧咧的性子能贏得人心,能領導趙莊存在至今,確實有兩下子,不愧是滄州第一好漢。


    趙嶽打重生以來,第一次這麽高興,對胡子爹從此刮目相看。


    扭頭一看母親,母親正探頭瞧著城外,也是滿臉驕傲和興奮。


    巾幗美人愛英雄。這就是爹娘的愛情吧。


    崔家大本營。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崔老三指著康大彪的鼻子怒罵。謀劃再次失敗,他把失利歸結在崔九和這個依賴崔家升官發財的女婿身上。


    被罵得狠罵得多了,康大彪不免心生怨恨,“俺好賴是軍官,你個屁民也配訓斥俺?你更廢物,還是個草民廢物.....”


    卻不敢當麵真頂。


    崔家除常駐滄州府城的崔老二,其他幾個嫡係兄弟都在,議論著怎麽辦。


    有的主張立即加大賄賂,請知州調大軍以造反罪名圍剿。


    反正趙莊真動手了。朝廷調查,此舉也是名正言順。


    多數卻主張咱有不用花一文錢的刀,等秋天借刀殺人,無付出隻收獲,多好。


    這幫高傲慣了的嫡係,一向隻往家摟財,向外掏可舍不得。


    他們也不知趙廉上京的事,依然覺得憑崔家的背景實力,這次下決心真捏死無權無勢的趙家根本不是個事。


    就象朱明朝的皇室子弟,隻知死守錢財享受,不知正有數股強人正殺奔而來會把他們屠個幹淨一樣,崔家不知趙嶽早盤算好收拾他們的方案,正悄無聲息地一步步把套在崔家脖子上的繩索勒緊。


    族長崔老大感覺趙家此舉不尋常,隻怕夜長夢多出現變故,還是早了早好,最終拍板,傳令府城崔二拿五千兩賄賂知州和潘統製。


    敲詐的機會送上門了。要發大財了。


    知州把事推到主管軍事的潘統製身上。


    潘統製身為開國勳貴之後,哪把崔家放眼裏。


    本將是什麽身份?憑家有兩個京官,有點錢,你想利用,就能利用俺?五千兩?還他娘的兩人分?


    去你娘的。把它全給俺也遠遠不夠哇。


    到這時期的宋軍已經養成一種惡習。


    上官吃空晌克扣俺們錢糧,把俺們當家裏的奴隸使喚,俺能忍,也聽。可要用俺們打仗,那就得掏給俺白花花的銀子,少了還不行。


    這叫開拔費、安家費。


    “軍隊打仗,之前要有安家費,這你懂吧?”


    潘統製斜眼瞅著崔老二,手指點點桌子,“這種逼良誣良造反的事,本將手下的弟兄一人開十兩,他們也未必肯出力作戰。俺有心無力。”


    一甩袖子,直接退入後衙。


    崔老二臊了個大紅臉,暗罵廢物勳貴,卻隻得趕回大本營相商。


    崔家又是亂哄哄爭執,反對者眾而激烈,然後還是咬牙加錢,又被推拒,再心痛地加,再被推,拔河擠牙膏........


    府城在清池縣,可崔家在清池鹽山交界處的最東邊,靠海很近,兩處不近。


    崔老二頂著一肚子火,在府城崔家之間來回穿梭,馬腿都跑細了,事才談攏。這一晃就七八天過去了。


    府城官軍傾巢一動。趙家立即知道了。


    當潘統製來到趙莊,莊前三千大軍正嚴陣以待。


    潘統製惜命,不敢統軍和遼寇浪戰,卻因家學源淵在軍事上不是白癡。白癡,皇帝也不會派他來邊境鎮守。


    眼前的奇怪城池讓他一打眼就一愣。


    莊堡四麵都有幾個五十米長的三角形突起。突起相隔約兩百米。


    潘統製瞧明白了,誰要是敢進攻這座古怪城堡,打橫麵城牆,會遭到突起和正麵的弓弩夾擊,突起之間全在箭距射程之內,無死角可藏。若打突起或兩樣都打,同樣如此。


    這就是片死地。沒有數萬勇悍大軍攻擊,根本休想打下此城。


    再看對麵的鄉兵。


    隊列嚴整,精氣神十足。潘統製不把這個放在眼裏。


    因為京城的禁軍花架子比這強好幾倍,卻是中看不中用的廢物。他很熟悉。


    可怕的是,本該是烏合之眾的鄉兵,這麽多人站在那裏,竟然不動如山,死寂一片,除了凶狠仇恨甚至有點傲慢的一雙雙眼睛和平穩的呼吸聲,整個陣中竟無一絲異響。


    這是一支紀律嚴明又見過血的隊伍,不是弱對手。


    想不到這個草民頭子趙大有不但有勇力,還是個將才。


    回頭再瞅瞅自己的軍隊。


    從滄州城長途跋涉急行而來,久未經戰操練糊弄的三千將士滿臉是汗,雙腿沉重,已消了剛得安家費和殺進趙莊可搶一把的興奮,一個個麵無鬥誌,東倒西歪地。有的甚至把武器都扔地上,蹲著說悄悄話。


    原本不把此行當個事的潘統製有些傻了眼。


    他不知,讓他和所有官軍,及跟隨來等著占有榨油機等物的崔家人更傻眼的,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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