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哇,那小東西出生,娘和你一樣可高興壞了。”


    老太太回想著當日的喜慶情景,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絲笑紋,但隨即又化為擔憂和惱怒。


    “娘看著粉粉嫩嫩的小人,是喜在心頭,怎麽也看不夠。可是看著看著,娘就發現不對勁了。”


    “怎麽個不對勁?”趙大有滿臉疑惑好奇。


    娘倆一個說一個應。


    寧氏不讓兒子廢話,沒發現自己開始廢話。


    老人家麽,思維不象年輕人那麽活躍,不能天馬行空,不能跳躍發散,要說明個事,就得一點點按順序來,要不然她自己都理不順,想不明白。


    “娘就發現啊,這娃娃似乎有什麽地方和別的娃不一樣。”


    “怎麽個不一樣了?”


    這時候,趙老財反倒著急了。話說俺當時光顧著高興了,還真沒注意什麽。俺的親娘唉,你別這麽慢吞吞吊著行不行。


    老太太這時也可能發現自己在耽誤工夫,語速快了不少。


    “娘發現他和別的娃一樣,開始時候是迷糊的。可很快就不一樣了3√,。娘發現他在觀察,娘是說他那眼神象大人一樣在觀察,觀察人、觀察屋子,眼神清亮亮的,象是懂事能看明白什麽。可別說剛出生的娃娃,就是三四個月大的娃又懂什麽。娘當時那個高興呀。”


    “怎麽又高興了?不是應該恐懼麽?娘,你歪樓了。”


    “你才歪樓了。”


    老太太被打斷了思路,很不高興,又恨恨地點著兒子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你這粗心怕老婆的糊塗蛋,作為當爹的,怎麽就不知道好好看看自己的種?你呀,連你爹在這個上麵的一角也頂不上。想當初,你爹娶了十二個婆娘,還往家裏又弄了幾百畝地。你呢,隻一個,還弄得家裏飯都吃不好.......”


    “娘,你又歪樓了。”


    趙老財有些不服氣,那時候趙莊多少人,多大實力,現在多少人,多大實力。條件所限,沒可比性啊親娘。可又不能反駁娘,否定爹。


    “哎呀。娘,你別老點我呀。真歪樓了。說正事呢,你老扯我和我爹身上幹甚?”


    “.......娘真是被你氣糊塗了。不爭氣的糊塗蛋,再敢說娘歪樓,看娘不打得你歪歪。”


    “嘿嘿,孩兒不敢。”


    “諒你也沒那個膽子。嗯,說到哪了?”


    “呃,娘是想問歪樓的,還是不歪樓的?”


    一聽這話,老太太因分心已平起來的眉毛又立了起來,“混小子,你是故意想氣死你娘是不是?”


    趙大有嚇了一跳,趕緊一個頭磕在地上,“娘,你連孩兒都不信了?”


    “哼,信你?信你做甚?”


    眼看老太太火氣越來越大,並且要集中噴到自己頭上,由妖孽事件演變成母子大pk,趙老財承不住完全被動挨打、和臉被口水噴成篩子的後果,趕緊認罪又小聲提醒:“娘,不是孩兒氣你,你又歪樓了。”


    “嗯——”


    老太太長籲一口氣,壓壓火,“說哪了?”


    “呃,說到你那個高興的。”


    “高興?差點兒被你這不孝子和婆娘氣死,還高興?”


    老太太氣乎乎地申訴著,隨即又想起了話頭,揮手打斷兒子口中又要冒出的“歪樓”抗議,一個急轉彎,“是高興。小孫子剛出生就懂事,一準是個神童,作奶奶的能不高興?”


    趙大有被老娘的神轉折閃得不輕,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隻能強忍著苦笑不得,低頭應和:“娘最英明。是不能。”


    老太太哼了聲,“可是接下來,娘發現他清澈疑惑的眼神突然就變得凶惡起來,看我們的眼神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啊?”


    趙老財情不自禁地抬頭看著母親,此時無心忙中偷閑用不多的學識暗中自問,形容眼神“清澈疑惑”,這兩詞用在一起是不是有些矛盾不合適。


    母親是絕不會說謊的,尤其是對孫兒的事。


    他滿臉驚疑不定,心裏也泛起嘀咕:“莫非這孩子當真有問題?當真不可留?”


    “娘,你是不是看錯了?”


    老人家麽,年歲大了,眼神不濟,甚至老眼昏花,有時看東西難免會出錯。


    “哼。”


    “娘老羅,可身子骨還硬朗著,象當姑娘時背幾十斤麥子走十裏也不當事。腦子還不糊塗,眼神也清亮著,又離得那麽近,豈會看錯?”


    看兒子皺眉總算認真聽進去了,也應該會聽自己的話了,老太太心裏又難過起來:孫兒呀,想我寧氏一生德行無虧,無愧於任何人,趙家又是這麽良善的人家,怎麽就不能兒孫滿堂?這好不容易又有了一個,不是喜事,反而成了.......唉!


    強打起精神,“兒啊,娘當時也想是不是看錯了。可再怎麽看,看到的也隻是他眼裏的悲痛仇恨憤怒。那不是一般的恨和凶狠。


    當年,娘在一個示眾臨死的殺人犯眼裏看到過同樣的凶狠和不甘心,即使娘膽子不小,也被嚇得不輕,連做了好幾天惡夢,至今想起來仍覺得頭皮發麻,心裏滲得慌。


    那小東西降生在這個家卻敵視這個家,無視父母親情。娘這麽大年紀了,這點事還是能看明白的,當時心裏就存了個疙瘩,隻是覺得我趙家良善,娘禮佛心誠,自有神佛保佑,一切都會好的,其實是不敢,也不願意多想。”


    老太太擦擦眼淚,歎口氣,伸手摸著兒子的胡子臉,道:“大有哇,娘不是狠心的,可你今天來一說那小東西的神奇,娘就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這哪裏是什麽神童。這是妖孽呀!那些天殺的唯獨今年不來咱滄州府行凶作惡。哪是小東西在保佑滄州,不過是保他自己不受兵災更順利長大罷了。”


    趙大有的臉色越發凝重。


    “兒啊,你想想,你是那小東西的親爹,那小東西和你親近麽?”


    趙大有想了想,慢慢搖了搖頭。小兒子隻和他娘親近,對其他人似乎都有戒心。


    “這就對啦。兒女即使再小再不懂事,也天生和自己的父母親近。這血緣親情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那小東西不的,就證明他不正常。”


    “還有哇,他隻和他娘親近吧?”


    趙大有點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嗯,他也喜歡老劉家的抱。別人,嗯,都不行。”


    “這就是了。那小東西剛出生,翅膀還沒硬。你婆娘和何氏喂養他,保護他。他需要這個,也需要時間長大,所以才會對她們好。等他翅膀硬了,隻怕就完全是另一種樣子。


    可恨可憐你婆娘護犢子心切,完全蒙在鼓裏,把娘當成不分是非的糊塗惡毒老太婆,忤逆不孝,一味護著那小東西。你也跟著糊塗,一味耍賴和娘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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