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那位叫安嵐的香使長,不是個簡單的?”聽完丹陽郡主這些日子經曆的人和事後,清耀夫人想了想,又道,“那麽,你心裏有什麽打算?”


    丹陽郡主道:“其實女兒對她還是不大了解,隻是總會不得不關注她,並覺得她在‘香’上的造詣,應當不淺,不然不會被選入晉香會,而且還順利通過兩輪考核。”


    清耀夫人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這天下,這世間,在‘香’上有所造詣的人不多,但也不少,重要的是,能不能走進長香殿。如今,你既然有所介意,她又是你的對手而非你的盟友,那麽,現在要看的,是你心裏的打算。”


    丹陽郡主微怔:“母親……”


    此時已是中午,明晃晃的陽光從紗窗外透進來,將清耀夫人那張明豔的臉襯得更加迷人。她一共生了三個女兒,長女遠嫁西南王,次女嫁的也是清河世族,眼下就剩這個幺女了。


    丹陽郡主繼承了清耀夫人的美貌,又自小有才名,而且每一朝的皇後,至少有一位是出自清河崔氏。所以,丹陽郡主本是最有資格入宮的,但她不願,清耀夫人也舍不得將三個女兒都當成政治籌碼。而且,丹陽郡主若能入長香殿,若幹年後成為另一位大香師,對清河崔氏來說,亦是好事一樁,因此清耀夫人便順了她的意。


    清耀夫人道:“我知道你心底純善,有些事明明可以做,但卻不願做,我可以給你安排……”


    “母親,萬萬不可!”丹陽郡主嚇一跳,慌忙開口,“我知道母親關心我,但,但事情還不至於如此,再說。我,我若真技不如人,那即便僥幸拜了大香師為師,最終怕是也成不了大事。”


    “糊塗!”清耀夫人低喝,“你真當凡事都如你所想那般,往日是我太護著你了,沒讓你去看那些齷蹉事,所以你心裏才總想著要正大光明。要知道,如今你選了這條路,我便再不能如以前那般。時時在你身邊。替你打點一切。”


    丹陽郡主微垂下臉。其實,她不是不知道,她隻是不願也變成那樣,所以她才不願入宮。


    清耀夫人看著沉默的閨女。片刻後,終是軟了口氣:“飛飛啊,你需知,你若真不願讓老太爺給你安排婚姻大事,你眼下就要將一切擋在你麵前的障礙徹底掃清。”


    崔飛飛是丹陽郡主的閨名,郡主的封號,是她十歲那年受封的。當時族裏人人都以為她將是未來的皇後,所以她自小享受到的尊榮的嫉妒,是旁人無法想象的。而也因此。當她表示要進長香殿時,族裏還因此掀起一場風波,幸得崔文君大香師的一句話傳下來,族中的長老才做出讓步,給了她這麽個機會。


    “有些事。別人不知道,你心裏需清楚。”清耀夫人接著道,“外人眼中,你既是身份高貴的郡主,又有親姑姑是長香殿的大香師,怕是都以為你進長香殿是十拿九穩的事,左右都會是大香師的繼承人。”


    丹陽郡主點頭,神色淡然,麵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我明白的母親,姑姑若真有意選我當她的繼承人,在我七歲那年,就應該帶我來長安了。”


    “你明白就好。”清耀夫人想了想,就輕輕歎了口氣,“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甚至都表明了這個意願,她卻還是沒有那個意思,我才知道,原來她還在等那孩子回去。你父親說,她那性子,自小就倔,這麽多年都沒有改變主意,怕是以後也很難改變。”


    丹陽郡主再次點頭,清耀夫人又道:“方家那位少爺方玉輝,有方文建大香師看著,而謝家那位養在外頭的少爺,之所以能被接回去認祖歸宗,也是因為謝雲大香師開口的關係。由此可見,他們最後即便沒能被白廣寒大香師看中,也都有退路,但你沒有。飛飛,你必須得到白廣寒大香師的認可才行,不然,你要麽回清河由老太爺為你重新挑選夫家,要麽正式入宮。”


    除非被大香師選中為繼承人,婚姻一事才有可能自主,嫁或不嫁,都不會有人說閑話。否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家族中的種種桎梏,她永遠也逃不掉。


    丹陽郡主臉色有些蒼白,片刻後才道:“我知道母親關心我,但是……若我一開始就占著便利耍手段,日後,我怕自己會永遠止步於此。所以,請母親別插手這件事,我會讓白廣寒大香師選我的!”


    “我自是知道你有真才實學,連你姑姑都認可了,若非為那孩子,你姑姑定會讓你繼承她的衣缽。”清耀夫人說著就輕輕一歎,“好吧,我答應你,隻要他們沒有人出手,我也不會插手此事,但若有人敢動什麽歪心思,我也定不會客氣。”


    “多謝母親!”丹陽郡主站起身行禮。


    清耀夫人擺了擺手,讓她坐下:“真是個傻丫頭,我這麽為你著想,別人是盼都盼不來,你卻往外推拒。”


    丹陽郡主微笑,然後看了看時間,便道:“太後應當要起來了,我陪母親一塊過去給太後請安吧。”


    清耀夫人點頭,便站起身,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後扶著丹陽郡主的手走出房間,嘴裏慢悠悠地道:“好些年沒過來了,這裏看著似還跟以前一眼,隻是人不同了。”


    ……


    明天就要開始第三輪晉香會了,這一夜,許多人都難以入眠。


    且說那日赤芍等在方園外,傳達了白廣寒的意思後,當天晚上,這個消息就傳到方文建大香師耳朵裏。方文建即明白,白廣寒既是在借此事考驗晉香會那些孩子,同時也在告訴他,他利用晉香會的人來布局清理族中事務時,白廣寒心裏都清楚,所以將計就計,誰也不占誰的便宜。


    真是一點虧都不願吃的男人!


    片刻後,方文建一聲冷哼,然後走出殿外,往天樞殿的方向看過去。


    隻是,當時,那個偷窺他香境的人究竟是誰?


    若是白廣寒,他倒不擔心,七位大香師,誰心裏沒有一本賬。


    但,他很清楚,那個人不會是白廣寒。


    明天應該會見到吧,還真令人有些期待了。


    方文建站在露台上沉吟許久,直到覺得夜裏的風有些刺骨了,才轉身,隻是就在他將進去時,突然發現天權殿那邊的燈比往日亮了許多。他遂站住,微微訝異的抬了抬眉,他也回來了?是白廣寒的意思?


    此時,源香院這邊,金雀正一邊給安嵐收拾包裹,一邊道:“怎麽這一次要那麽長時間,半個月呢,還是在那香殿裏!”


    “前兩次的考核,說起來都跟香沒多大關係,這一次,應該就是要考和香的本事了,十五天時間,正好足夠窖藏。”安嵐說到這,就抬起臉道,“這半個月,婆婆就麻煩你多照看些。”


    金雀白了她一眼:“這還用得著你交代。”


    安嵐笑了笑:“如今陸掌事越來越看重你,你心裏留意些,有機會就多辦幾件差,資曆夠了,以後的路也就越走越寬。”


    說到這,金雀托腮想了一會,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安嵐疊衣服的動作一頓,就抬眼問道:“怎麽了?”


    金雀搖頭:“也沒什麽,有時候就是覺得,有些羨慕你。”


    安嵐一怔,隨後有些不安地看著金雀,金雀噗地笑了,扯過她的衣服三兩下幫她疊好,然後道:“我是羨慕你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雖然困難,但是能這麽一直堅持走下去,似乎也是件挺幸福的事兒。我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有吃有穿後,就整天傻樂,但有時心裏又覺得空落落的,總覺得自己似乎也應該找點事情做才對,特別是一想到以後你若是不在這裏了,那我說個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到時可怎麽辦那。”


    聽她這麽一說,安嵐便坐到她身邊:“你別著急,咱們如今也才剛剛在這香院裏有一席之地,其實還沒有真正站穩腳呢。日後有的是機會,時間也長著,先安穩下來,再好好想想,總比兵荒馬亂時被逼著走一步看一步好。”


    金雀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而且不管怎麽說,也得先等你這事落定了再想別的。”


    安嵐道:“你要有什麽想法,定要跟我說。”


    “那當然,我可憋不住話的!”


    夜深了,微微跳動的燭光照暖了這個冷秋,兩人說著說著,便在一張床上睡下了。


    翌日,安嵐醒來後,見外頭天已亮,又發現金雀在自己床上,還張開四肢霸占了她大半張床,她怔了一怔,隨後猛地坐起身。昨晚聊得太晚,不知不覺睡著了。


    今天是要去長香殿的,她卻起得這麽晚!


    安嵐驚得臉都白了,慌忙下床,因她的動靜,金雀也醒了過來,然後有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正要問她怎麽睡這邊了,卻將開口時,就想起今天是什麽日子,於是也嚇得從床上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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