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趕到側門那的時候,發現那裏沒什麽人,冷冷清清的,連門房這的管事都沒在,難道,金雀當真是已經出去了!?


    她不好打聽,打算去金雀的房間看看,卻剛轉身,後麵就傳來一個訝異的聲音:“安,安香使長?”


    安嵐回頭,見是個看門小廝,便站住。


    那小廝看清楚是安嵐後,趕緊走過來問:“安香使長是來找金香使的嗎?”


    安嵐心裏又是一驚,麵上卻未有表露,亦不好多說,隻是模糊地“嗯”了一聲。


    看門的小廝低聲道:“金香使剛剛要出去,結果被院侍拿下了,已送到掌事那去,石鬆交代我,若是看到香使長,就讓香使長盡快去掌事那。”


    安嵐臉色微變,即轉身往陸雲仙那走去。


    果真如她所料,金雀要鋌而走險,真是個傻瓜……她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滿心忐忑地趕到陸雲仙這邊時,本做好準備會看到一大撥人,卻到了那後,發現屋裏就陸雲仙和金雀兩人,連外頭守夜的香奴和婆子等,都站得離這屋子遠遠的。


    金雀瞧著安嵐進來,不大敢看她,頭垂得低低的,也不說話。


    安嵐直接走到金雀身邊,看著陸雲仙道:“是我吩咐她出去的。”


    金雀霍地抬起臉,就要開口,安嵐抓住她的手腕緊緊握了一下:交給我。


    陸雲仙打量了她倆一會,寒著臉道:“夜裏私自外出,被抓到是什麽後果,你們難道不清楚?”


    安嵐垂下眼,心裏卻鬆了一口氣。陸雲仙就留金雀一個人在這,說明此事已壓下去了,但這並不代表陸雲仙不再追究此事,若她給出給不出一個合理的交待,這事馬上就能往大了處理。


    “我才剛坐上這個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紅著眼盯著!”見兩人都不吭聲。陸雲仙火氣越大,“整個香院上上下下加起來兩百多號人,裏頭不知還有多少個桂枝,你真以為你幫了我一些忙,我以後就會任你在這裏興風作浪!”


    金雀忍不住要開口,安嵐即道:“這幾日是我有些得意忘形了,未將掌事的話聽到心裏,也疏忽了本職,請掌事責罰。我保證,日後再不會出這樣的事!”


    陸雲仙一頓。定定看了她一會。然後才道:“你認錯的倒是快。但該說的還是一句都沒有說!”


    “金雀今兒出去,忽然見到以前的家人,隻是當時沒敢確認,回來後她心裏一直就放不下。”安嵐終於開口解釋。麵上帶著幾分悵然,“看到的是她娘,那婦人似乎過得不太好,隻是院裏的差事多,特別是這段時間,白天難有空閑的時候。她剛坐上香使的位置,我不好待她太特殊,免得落人口實。我想著,她也就夜裏有時間能出去看一眼。總歸無論見不見得到,子時之前能趕回來就行。隻是夜裏外出到底不怎麽妥當,所以沒有先告訴掌事我就自己做主讓她出去。”安嵐說到這,就深深低下頭,欠身道。“此事,都是因我思慮不周,又仗著掌事待我好才如此膽大妄為,請掌事責罰!”


    金雀愣住,然後也如安嵐一般,悄悄垂下臉。


    陸雲仙也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安嵐道:“千真萬確,掌事若不信,明日我去帶那婦人過來讓掌事問話。”


    金雀心裏一跳,卻不敢多嘴。


    安嵐這認錯的態度極其誠懇,又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端正,陸雲仙心裏的火氣便去了大半,於是就哼一聲,依舊冷著臉道:“帶人過來就不用了,不過你們確實是犯了院規,不能不罰。”


    安嵐應聲,態度恭敬:“是。”


    陸雲仙道:“金雀扣三個月的月例,安嵐扣一個月的月例,行了,回去好好思過。”


    聽到這話,安嵐和金雀都覺得很是肉疼,但也都鬆了口氣,兩人一同謝過,才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我娘早就過世了。”出了院舍後,金雀才悄悄道,“剛剛,若是陸掌事真讓你找那什麽婦人過來對質怎麽辦!”


    “陸雲仙不會對你娘感興趣的,她隻是需要我們給她一個合理解釋。”安嵐說著,就回頭看了一眼,目中露出幾分自嘲。她果真是什麽瞎話都能張口就來,為達目的,不計手段,正直高尚的品格,早就丟到爛泥裏了,她原就是這樣的人。


    “可是,她罰我是應當,隻是怎麽連你也一塊罰了。”金雀咬了咬唇,有些不忿地開口道,“她能坐上這個位置,多是靠你的關係,如今怎麽變臉變得這麽快。”


    “擺態度而已,到底她是掌事現在。”安嵐倒不在意,淡淡一笑,“她也是擔心我會以功臣自居,日後不將她放在眼裏,今日她正好借著此事看看我的態度。”


    “咱好容易才漲了月例……”金雀有些心虛地看了安嵐一眼,不敢再說下去,她好心辦了壞事,弄巧成拙了。


    安嵐瞥了她一眼,歎了口氣:“去我那坐一會吧。”


    金雀乖乖跟著:“嗯。”


    ……


    “他們知道你會開鎖了?”進了自己的房間後,安嵐先是關心地問了一句。


    金雀這手藝若被人知道的話,必將麻煩不斷,除非金雀的地位再往上升幾級,否則日後院裏隻要出現丟東西的事情,旁人定會第一個懷疑到金雀身上。


    安嵐問這話的意思,金雀自然也明明,頓時感動得眼圈一紅,隨後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道:“沒有,我才在擺弄那鎖,就被院侍按住了。”


    安嵐鬆了口氣,然後又看了她一會,本是要說幾句責怪的話的,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你也太魯莽了,即便真讓你順利出去,你能做什麽。咱們做這等事情,最忌的就是反反複複,打草驚蛇,到時事情敗不說。還有可能會引火上身。”


    金雀咬著唇道:“我知道是莽撞了,可是我一想萬一你因這事失了機會,我就坐不住,再說長安城我也熟悉,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安嵐頓時,看了她一會,就有些無力的往榻上一坐:“算了,總歸沒出什麽事就好。”


    金雀走過去:“你生我氣了?”


    “沒有。”安嵐說著就往自己旁邊拍了拍,讓金雀坐在那。


    兩人似小時候那般,靜靜靠在一起。片刻後。安嵐才又道:“你放心。比這更難的時候,咱們都過來了,現在就這麽點事,算得了什麽。既不是餓得走不了路。也不是病得下不來床,更不是活兒多得幾個通宵都做不完!”


    金雀看著她道:“那你真的有把握!?”


    “有把握什麽?”安嵐沉默一會,淡淡道,“有把握能讓白廣寒大香師看中嗎?沒有,一點都沒有!”


    金雀有些著急,正要說話,安嵐卻又接著道:“跟今日的事無關,之前我本就沒有把握,那樣的人。叫我如何有把握,連見上一麵都那麽難。”


    總算見到了,卻偏是那樣尷尬的局麵,那一眼,可真冷漠啊。


    當年。他也是那樣的孤高清冷,而她當時即便是趴在地上,也無法抑製住想要仰頭看的欲//望。


    金雀慢慢閉上嘴,靠著安嵐的肩膀,一會後才道:“那怎麽辦,咱們能做的都做了,現在就有一個丹陽郡主了,後麵不知道還會有幾個丹陽郡主。”


    安嵐偏過腦袋,跟金雀靠在一起:“咱們把能做的都做了。”


    金雀一怔:“嗯?”


    安嵐冷靜地道:“不能半途而廢,還得查驗結果。”


    ……


    八月十五轉眼就到了,陸雲仙探清安嵐的態度後,心裏放鬆了不少,於是這一天依舊讓安嵐帶著賀禮去景府祝壽。並且安嵐走之前,她又特意將安嵐叫過來囑咐幾句,隨後打量了安嵐一眼,就搖了搖頭:“你這一身太素了,不像個香使長該有的派頭,到時別的香院的人往你跟前一戰,定會將你給比下去。”


    “新衣裳還沒做好,這身其實也不差,我是年紀略小些,怎麽都會讓人看輕幾分。”安嵐笑了笑,“其實這樣也沒什麽不好,源香院才剛剛安定下來,還是低調些比較妥當。”


    陸雲仙想了想,覺得這般說也有理,便點點頭:“那你就去吧。”隻是陸雲仙說到這,頓了頓,又加一句,“若是碰到景炎公子,記得別失了禮數,沒準兒百裏大香師也會去祝壽。”


    安嵐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微笑應下,然後讓金雀抱上賀禮,退了出去。


    再次入長安城,明顯覺得跟前天不一樣,特別是當馬車走到景府所在的那條清華街時,安嵐甚至沒有掀車簾,也沒下車,但就已經聞到人間富貴風流的百態,當真是寶馬雕車香滿路。


    雖是已經瞧過寤寐林的富貴繁華,但景府的氣派和尊榮,還是讓安嵐和金雀暗暗吃驚。


    因不時會有長安城的勳貴前來祝壽,所以這一日景炎自當站在門口迎客。


    安嵐下車時,一抬眼,就看到那個錦繡朱袍男人站在半人高的台階上,滿臉笑意,光彩耀人。


    ――――――――――


    回答前一章的問題:安嵐之所以會難過,其一當然是因為讓白廣寒知道她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其二是,她從郡主身上,看清並正視了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壞心,自私,玩心思耍手段,間接置人於死地,並且這些品質是刻在骨子裏的),這樣強烈的對比,讓她感到自卑和難過。


    每個正常人,都希望自己是個品格高尚的好人,即便是桂枝那樣的人,她也不一定認為自己就是個壞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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