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陳香使今日來源香院,是打著抄家的目的,卻不知憑的是什麽?”陸雲仙怒極反笑,走至陳露跟前,看著她道,“源香院可不歸寤寐林管,你呢,也不過隻是個小小的香使,身份可不比我們高貴,你憑什麽呢,陳香使?”


    陳露臉色有些難看,隻是見連喜兒也沉下臉,這才解釋道:“今日確實是失禮了,不過我今日過來,王掌事是知道並應允了的,不然我也進不來。連香使長若不信,可以再問一問王掌事身邊的小廝。”


    連喜兒不鹹不淡地道:“如此說來,掌事也答應讓陳香使搜查源香院?”


    陳露頓了頓,才道:“王掌事答應讓我指認偷香的香奴,眼下馬老板既已將人指認出來了,為進一步確認,唯有搜身,也免得冤枉了好人!”


    “笑話!”陸雲仙看了看安嵐,然後又打量陳露一眼,忽的一聲冷笑,“到底是馬老板指認,還是你自個在那胡指呢?說到底,源香院的事與你何幹?你緊張什麽?還死乞白賴地要插手,我怎麽覺得,像是你丟了什麽東西,生怕別人撿了去,所以使勁尋個借口過來找。”


    陸雲仙一語道破,陳露臉色微變,跟陸雲仙對視了好一會,又往連喜兒那看了看,才略抬了抬下巴道:“沒錯,我確實是丟了樣東西,後查出是被那個進寤寐林偷賣香的香奴撿去了。眼下隻要從她身上搜出我丟的東西,自然就能證明她就是偷香的人,到時怎麽處理,便是你們源香院的事。”


    王媚娘微微蹙起眉頭,她雖也懷疑過陳露是另有目的,卻沒想到是這個原因。隻是眼下這情況,若一會陳露沒能從安嵐身上搜出東西,陳露就再沒什麽用了,等於是成了廢棋。但,若真從安嵐身上搜出什麽來的話……


    王媚娘正猶豫著要不要添一把火時,陸雲仙已經開口下逐客令:“黑的白的都由得你來說了,真是荒唐!你哪丟的東西哪找去,跟我源香院無關,請吧!”


    已經鬧出矛盾了,她的事卻還沒弄清楚,陳露哪可能就這麽離開,於是咬了咬牙,突然抓住安嵐的胳膊道:“今日我是定要搜她的身,若有得罪連香使長的地方,改日我必定親自登門道謝!”


    安嵐心裏暗驚,金雀再忍不住,上前就掰開陳露的手,並使勁推了她一下怒罵:“你又不是源香院的人,有什麽資格搜我們的身,不過是個香使,款兒卻擺得比香師還要高!你當我們源香院是好欺負的?陸香使已經請你出去了,你還不快滾!”


    陳露不料一個香奴膽敢對自己動手,沒留心,差點被推倒在地上,趔趄了兩步站穩後大怒:“你,你們這院裏還有沒有規矩了?!一個小小的香奴就敢在這撒野,你們――”


    “沒有規矩的人是你!”陸雲仙覺得金雀罵得解氣,心裏甚是痛快,就道,“一進來就大呼小叫,還妄想插手源香院的事,剛剛跟你好好說話是給你麵子,別給臉不要臉!”


    陳露頓住,一時說不出來話,王媚娘這會兒卻過來打圓場:“何必弄得這麽僵,陳香使的脾氣雖是急了些,但剛剛說的也沒錯,若搜出東西來,那就是人贓俱獲,該打該罰自有規矩來;若搜不出東西,安嵐也沒虧什麽,還能洗了嫌疑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


    原本王媚娘還遲疑要不要插手,因為不確定安嵐是不是真偷藏了陳露的東西,隻是當看到金雀突然跳出來後,她即下了決定。


    陸雲仙轉臉怒瞪王媚娘:“如今你這胳膊肘都往外拐得,連香院的臉麵都不顧了。”


    王媚娘笑了笑:“我正是為源香院的麵子著想所以才覺得應該弄個明白,也免得日後有人在外頭亂說,詆毀源香院的名聲。不過安嵐到底是源香院的人,這搜身的事自然是不能勞煩陳香使,不如讓我來。總歸剛剛搜了房間,也沒搜出什麽,若安嵐真是撿了陳香使的東西,這會兒多半就是放在身上!”


    安嵐是她的香奴,真要讓王媚娘動了安嵐,豈不是明著打她的臉,於是不待王媚娘動手,陸雲仙就擋在她前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你?真是譜兒比天還大,你又憑什麽?”


    “你若不樂意我來,請連香使長來搜身也可以,隻是……就你不行。”王媚娘挑釁地道,“陸香使要知道避嫌啊,不然人還以為你是心虛呢。”


    連喜兒聽她們這麽吵來吵去,隻覺得頭都疼了,便道:“行了,安嵐你上前來。”


    還是避不開搜身嗎?


    安嵐微微蹙眉,猶豫著要不要捏破荷包裏那粒香丸,自去年她差點被一位院侍玷汙後,安婆婆就給她了她這粒東西。婆婆沒有說從哪來,隻告訴她,迫不得已時,閉氣捏破香丸外麵的蠟衣,不出三息時間,方圓三丈以內的人便全部暈迷。但婆婆也再三告誡她,絕不能在香師麵前使用,更不能讓香師知道,否則,她也難逃死罪。今日正好沒有香師在,應該不會被發現……


    金雀知道她的打算,不願她冒險,就趕緊拉住她,然後委屈地朝連喜兒喊道:“安嵐又不是賊,而且還是香院的人,在香院裏當了七年差,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有人欺上門來,香使長不幫安嵐說句話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幫著外人欺負安嵐!”


    連喜兒一怔,沒料到會有人敢駁斥她的意思。陸雲仙此時也顧不得琢磨金雀怎麽突然這麽大膽放肆,因眼下連喜兒又偏向王媚娘那邊了,她是絕不能答應的,於是亦堅決表示反對,並示意連喜兒請陳露出去,香院的事香院關起門來解決,不能讓別的人看了笑話。


    隻是事情都到了這一步,香露哪可能就這麽被打發掉,她趁陸雲仙和王媚娘對峙時,給馬貴閑打了個眼色,讓他幫忙抓住安嵐,她來搜身。隻是金雀和安嵐可一直留心他們的動靜呢,不等馬貴閑動手,金雀就先悄悄朝馬貴閑靠近兩步,然後突然一聲驚叫:“啊!不要臉的下流胚子,你摸我哪!想幹什麽!”


    馬貴閑被那一聲驚叫震得懵了,未等反應過來,就被金雀猛推了個趔趄,竟撞到陳露身上。陳露沒留神,歪到一邊碰到王媚娘,王媚娘也沒留神,趔趄的時候下意識的就往前推了陸雲仙一把,陸雲仙正怒火中燒呢,被王媚娘這麽一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也用力推了回去。


    場麵一時大亂,連喜兒一時間也怔住,安嵐趕緊往旁一退,同時滑出袖子裏的香牌握在手裏藏在身後,她需趁著這股混亂將香牌偷偷交到金雀手裏。可不待金雀走到她身邊,一直注意著她們這邊的桂枝卻往她這過來了。安嵐心頭一驚,不得已又將手縮回背後。桂枝在盯著她,她無法出手,一出手定會被看到!


    桂枝似乎也察覺出什麽,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安嵐忙看了金雀一眼。金雀正打算去攔住桂枝給安嵐爭取機會的時候,院門那忽然傳來一聲低喝:“住手!”


    那聲音並不高,但沉渾有力,帶著一股不可力抗的威壓,震得人心頭隱隱發慌。於是院裏無論是推搡扭打,還是逼近退避的,全都停了下來,往院門那看去。


    不知什麽時候,這院裏進來了兩位衣著華貴的男人,一位年約二十七八,身材挺拔,相貌俊秀,氣質不凡。隻見他眼睛往這院中一掃,唇邊便帶起幾分漫不盡心的笑,那笑容似藏著魔力,幾乎令所有看到他的女子都不由垂下臉,心裏無端生出羞澀和窘迫。


    另外一位則四十上下,身材威猛,神情嚴肅眼神冰冷,令人不敢直視。


    連喜兒臉色微白,慌忙走過去欠身道:“楊殿侍怎麽過來了。”


    來人中的年長者是長香殿的殿侍楊奇,此等身份,就是王掌事見了,也得畢恭畢敬,更不用說院中的香使等人。此時就連最愛拿款的王媚娘,也都惴惴不安地垂下臉,乖順得像隻無害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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