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後,張頜的部將走了進來,先暗暗向張頜投去一個眼色。張頜一看,不由麵色微變。文醜暗暗看在眼裏,卻是露出了一抹冷笑。旋即,張頜部將便將袁紹那裏的戰況一一報說,眾人聽聞袁紹水淹馬家軍,並且幾乎將之殲滅時,無不振奮,紛紛叫好不絕。文醜更是連聲叫好。不過待眾人聽聞,郭嘉後來以奇策成功地襲擊船隊時,原本的振奮之色,無不成了驚悚、不可思議的神情。


    “鬼才郭奉孝果真名不虛傳,這般凶險卻又精妙的奇略,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恐再無人能出其左右啊!”審配聞言,不由露出欽佩、敬服之色,雖然郭嘉是他乃至整個河北軍的死敵,但他的計略以及勇氣,實在教人不得不佩服。


    “車仗,車仗!原來這車仗就是胡車兒,此人素來勇悍忠烈,此番死得如此悲壯,難怪其主也為他慟哭。”張頜滿臉肅然的敬色,比起郭嘉,他倒是更敬佩,願意為了忠義,壯烈戰死的胡車兒。卻聽張頜此言一出,眾人無不色變,這才紛紛反應過來,鬼神口中所喊的‘車仗’原來是胡車兒的意思。


    “哼!”文醜聽話,淡淡地冷哼一聲,不過眼神中卻是也有幾分欽佩之色。


    眾人心裏經過一陣平息後,文醜遂又張頜那員部將繼續報說。那員部將聞言,也不敢隱瞞,速報袁紹之令。審配、張頜聞言都是麵色大變,文醜聽話則是神容大震。


    “哈哈哈~~!!主公威武,他說得對極了,我河北軍兵強馬壯,何須俱馬家賊!?更何況如今主公以擊破一部馬家軍,而昨夜那馬羲慟哭,怕也是得到了噩耗,其軍當下必定士氣受挫,正是我軍攻往的大好時機!!”隻聽文醜戰意昂昂,縱聲大笑著。


    張頜卻是越聽麵色越是難看,急出勸道:“烈火侯且慢!經過郭奉孝的奇謀反擊,主公與馬家賊頂多也隻能算個兩敗俱傷。再者,這胡車兒死得如此悲壯,此下馬家軍恐怕非但沒有有損士氣,反而各個被其所激奮,不畏廝殺,戰意昂然!!依我看!!”


    張頜疾言厲色正是在勸,文醜倒也是越聽神容越是黑沉,聽到後麵更是聽不下了,猛拍奏案,忿起而立,扯聲吼道:“張儁乂你給我閉嘴!!你和這審正南每天每夜就知道勸我固守城關,當這縮頭王八!!正如那審正南所言,我一介粗人,不知什麽兵家戰法,也不願傷了和氣,所以我一直忍耐你倆!!可如今主公已然下令,莫非你倆還要相攔哉~!?”文醜此言一出,令本是想著隨後進勸的審配也是一驚。兩人這下連暗對神色都不敢,連忙低頭告罪。


    文醜重是一拍奏案,冷冷地俯視著審、張兩人,問道:“還有誰對主公號令有異!?”


    文醜聲音帶著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眾人聽了都是畏懼,哪敢反駁。文醜遂是號令諸將各點部署,待會但聽鼓號一起,便出與馬家賊廝殺!


    審配聽令,心頭一揪,連忙又是走出問道:“不知烈火侯欲帶多少兵馬前往?”


    文醜見審配來問,又看他滿臉驚恐的樣子,不由一肚子的氣,原本隻想帶去一半,這下一怒之下,想也不想,赫然喝道:“竟要與敵拚殺,自是人多勢眾更好!!全軍出動!!”


    “文天霸你!”審配一聽,就怕濟水關的大軍都要毀在文醜手中,正要死諫,這時張頜卻急是喊道:“烈火侯所言極是,末將願替烈火侯掠陣在後!!”


    文醜剛是瞪眼,準備和審配大吵一番,但聽張頜主動聽從號令,不由神色轉好幾分,頷首道:“好!有儁乂掠陣在後,我在前就可肆意廝殺了!好了,都給速速退下,準備戰事罷~!”


    文醜說罷,不等張頜回應,一招手便是示意眾人退下。審配屢番欲勸,卻都被張頜阻止,並且強行拉走了。


    一陣後,張頜和審配出了敵樓,張頜急拉審配到一旁說話。審配瞪眼急喝:“張儁乂你瘋了!!這文天霸是要把濟水關的一幹將士都帶去送死!!這馬家鬼神本就惹不得,悲憤的鬼神就萬萬惹不得了!!這文天霸簡直就是!!”


    審配話又說到一半,就被張頜強行捂住。審配氣得哇哇大叫,張頜卻是用眼中餘光發現有將士在暗暗監視,連忙低聲道:“看來很久前烈火侯對你我就起了疑心,以為你我聯合一起來對付他。若我所料無誤,不久前我等暗發密信稟予主公時,烈火侯暗中也有書信。主公對烈火侯素來寵信有加,視為肱骨之臣,又聽你我聯合一起,自然心中忿怒,故才依了烈火侯!”


    審配聞言,刹地就停住了掙紮,張頜輕輕鬆開他的嘴巴。審配臉色連變,來回走了幾下,確實是看到有人監視,不由麵容一急,低聲又道:“恐怕不止如此。主公本以取得大勝,卻被郭奉孝在最後翻了盤,顏麵盡失,自有怨恨。再有,主公素來有意讓三公子未來接領整個河北,對其那是寵愛極了,如今三公子卻被黃忠射傷,主公自又對馬家軍上下恨之入骨。正如其所言,這回隻要主公回到廣川,一定會召集鎮守在鄴城以及以鄴城為中心四周各地的守兵,準備和馬家賊決一死戰!!主公命烈火侯廝殺,一來是想振奮軍心,二來卻是怕我軍死守不攻,馬家賊怯於濟水之固,會撤軍退去!!”


    審配對袁紹的脾性、心思可謂是了如指掌。張頜聞言,連連色變,不由驚異道:“那你這般說,此番與馬家賊之戰,除了有一方被擊破外,恐怕就隻剩下兩敗俱傷的結果了!?”


    審配輕歎一口氣,呐呐道:“怕也是如此了。但主公卻是忘了,釀成如今的河北之難的罪魁禍首又是誰了!就算我軍擊破馬家或者與之鬥個兩敗俱傷,恐怕幽州的戰事也已經結束,一旦那劉戲子取勝,必與公孫瓚聯合一齊殺入冀州,到時我軍又如何擋之!?”


    張頜這下一聽,連連心驚膽跳,忙道:“事態緊急,此事當速速報予主公,務必盡快與之警示!!”


    張頜這廂裏急得是火燒眉毛,審配那廂裏卻暗自悲歎,搖頭謂道:“這隻怕是無用之舉,這下報往,反而會被主公喝叱我倆,不顧眼下濟水關的戰事。”


    “軍師此話怎說!?”


    “主公乃當世雄主,又豈會看不出其中利弊,他卻是看不起那劉戲子和公孫瓚這個手下敗將,以為就憑鞠義以及二公子對付他倆就搓搓有餘了!”審配麵容有些淒楚呐呐而道,不知為何,忽然有一種無法形容凋零失落的情緒,搖了搖頭,遂是轉身離開。


    “軍師你!”這下還未想出一個辦法,審配卻是先走了,張頜不由一急,連忙喊住,哪知審配根本不理會,更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緩緩走去了。張頜正要追上,這時一個將士來截,麵無表情道:“張將軍不是答應烈火侯要為其在陣後掠陣?這若還不去準備,萬一待會有所怠慢,那可是大罪!”


    張頜聞言,雙眸猝地眯了一起,這多日來滿腹憋著的晦氣,刹時迸發出來,兀地張頜氣勢猛一迸發,那將士頓是神色劇變,退後了幾步。待他反應過來,張頜早就走遠去了。


    半個時辰後,濟水關驀然擂鼓大作,殺聲迭起,遠遠可見一支支精銳的鐵甲軍紛紛湧出,這還未廝殺,便已殺氣如潮,氣勢如有吞噬萬裏之威!!


    另一邊,馬家軍營地裏,卻氣氛壓抑得可怕,馬縱橫所在的帳篷裏,竟還隱隱聽得哭聲,卻是從昨夜聽得噩耗開始,這哭聲就無停過。


    誰又能想到,天下無敵,縱橫沙場的鬼神馬羲,竟然是個哭包子,這一哭還不收了!?


    可誰又曾想,馬羲一輩子幾乎不曾落淚,若非傷心到極致,又豈會淚水難收呢?


    正見在帳外,臧霸、曹性等將都在跪著,卻是眾將士屢勸不止,隻好在帳外跪下來求,這一跪都快有一個時辰。


    這是,驀然一道道殺聲遠遠傳來,營中猝然響起了敵人即將進犯的鳴金號角聲~!


    “嗚嗚~!!”就在此時,帳內哭聲頓止。緊接著,在帳外跪著的一幹馬家將士,以及正急往奔來稟報的將士,刹地隻覺心頭揪緊。由其在帳外跪下的一幹將士,更是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一股突兀而起的颶風,吹得眾將士渾身發寒!


    隻覺帳內一股澎湃凶戾,濃烈猶如地獄深淵的殺戮之氣赫然迸發而出,緊接著一聲咆哮轟然乍起,頓令三軍震懾,天地失色,俱驚~!


    “河北鼠輩~~!!!還我車仗呐~~~!!!”


    當年,曾有一個卑賤的胡人,雖有武力,當應漢胡敵對已久,被眾人嫌棄,馬縱橫卻絲毫不嫌,待他如自家兄弟,真心相待。於是那胡人立以誓言,助其成就霸業,並稱己為其麾下車仗!


    無言的淚水,流淌不止!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正見殺氣騰騰的河北軍,在文醜的率領之下,浩浩蕩蕩地正是前進著。


    驀然間,風沙大作,略有朦朧。文醜不禁一勒戰馬,眺目望去,很快虎目一瞪,又氣又惱,大喝道:“狂妄馬賊!!爾等是找死~!!”


    諸將聞言,不由色變,紛紛前來望之,幾人不由發出驚聲,一些人也與文醜一樣,露出忿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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