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卻說袁紹傳達軍令之後,眾人各是散去。袁紹自也還是半信半疑,臨走前,給許攸暗投眼色。畢竟許攸追隨袁紹日子最久,袁紹對他依舊還是極為依仗。


    “子遠呐,你覺得這田元皓之計,當真可行?”後堂之內,袁紹麵色帶著幾分疑慮、沉重,向許攸問道。


    許攸聽了,不由沉吟下來,心裏卻是暗想:“這田元皓說得是頭頭是道,但本領如何,還需考證。我卻也不信他能事事料定,但出絲毫意外,以主公的脾性,恐怕也會大為失望。不如,這下我且靜觀其變,看看主公意思如何。”


    想罷,許攸拱手道:“田元皓竟然有智冠天下之名,攸也不敢擅加定論。不過他倒是不知道主公與張燕以往暗有協議,兼之攸以為張燕在冀州,正好可以牽製韓馥,倒也不急於這般早就殺了他。再有,這若真把張燕的麾下盡數收納,那多添數萬俘虜,每日耗費糧食巨多,主公雖有袁家在後支撐,但坐食山空,實在並非長遠之計也。倒不如讓張燕回去冀州,這樣他逃得一命,不但對主公心存感激,又能搗亂冀州,使得韓馥自顧不暇,日後再圖冀州,豈不容易?”


    袁紹聞言,眼睛不由一眯,擰著下顎胡須,道“你說的也是有理。不過我將令已下,該當若何?”


    許攸一聽,眼神不由一亮,遂心起一計,道:“主公不必多慮。攸有一計,正好可替主公解憂。”


    “子遠快說!”袁紹聽了,不由多出幾分喜色。


    許攸燦然一笑,道:“這田元皓所想,與我也是不謀而合,若我軍真能在長風道伏擊張燕賊軍,主公卻可以即刻命人,傳你密令,教一將就在天梁山途中等候,見了張燕,宣你看在昔日情義,放他一條生路,教其擇路而去。”


    袁紹聽話,想了一陣,倒也覺得是好,便立即修以密令,教一心腹報完軍中。


    另一邊,卻說田豐和沮授離開郡府後,兩人到了一處酒樓坐定。田豐一臉悠然自得的樣子,剛向小二點完了酒菜。忽然,沮授一變色,抓住田豐的手道:“哎!元皓你還是和我到主公那一趟吧!”


    田豐聽了,卻是罕見地笑了笑,把沮授的手臂輕輕挪開,笑道:“這又為何?”


    沮授一聽,先是一愣,然後看了看四周,神色一急,遂在田豐耳畔說道:“哎!你有所不知,主公這人素來優柔寡斷。凡事喜聽各人意見,但如今他麾下謀士,卻都各個都在眼紅你這首席謀士的名頭。我剛才看他,向許攸暗打眼色。此人追隨主公最久,你的首席謀士的名頭,就是從他手中奪去!他自然不願看你立功,就怕他從中作梗,壞了大事啊!”


    “嗬嗬,原來此事,你且坐定,陪我把飯菜吃完,我自到主公那一說。”田豐聽了,又是盈盈一笑,更起身把沮授按住在席上,絲毫不見惶急。


    “田元皓你!”


    “哎,這肚子餓了,怎麽做事?”田豐話音剛落,一個小二便是端著一個盛滿飯菜、酒水的木盤子,吆喝道:“客官你們的飯菜來囖~!”


    田豐眼神一亮,忙是招呼小二過來,等小二把飯菜都放定,田豐便是開始風卷殘雲似的吃了起來。沮授看著,微微地歎了一口氣,便也無奈地跟著吃了起來。


    一陣後,田豐飯飽酒足,沮授也是吃飽,忙催道:“好了,好了。快到主公那吧,若是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田豐聽了,卻是裝糊塗地問道:“廣平你這般急著是要去哪?”


    “你!你別裝傻了,剛才我不是跟你說了有要緊之事要與主公耶!?”沮授急得滿臉發紅,田豐見了,一陣大笑後,倒也不再捉弄他,眼睛一亮,勾了勾指頭,示意沮授探耳來聽。沮授猶豫一陣,但還是依照田豐的意思,探過頭去。


    田豐隻在沮授耳邊嘀咕幾下。沮授臉色連變,聽罷,氣忿不已喝道:“好哇!!田元皓原來你早有料及,我這豈不妄作小人耶!!”


    “哈哈,廣平休惱,這頓飯我請了就是,權當賠罪!”田豐見沮授大怒的樣子,又是一陣大笑,又見沮授麵色漸漸變得黑沉起來,也知自己過分,忙是安撫。


    “小二,再拿來三瓶翠梨花酒!”沮授一聽,立刻大聲喊了起來。


    “好叻~!沮大人稍等一會,翠梨花酒很快就上來~!”正在招呼客人的掌櫃一聽,頓時大喜,忙是吆喝回道。


    田豐滿臉的笑容頓時變成苦瓜狀,急道:“廣平這翠梨花酒可是價值不菲啊,喝完這三瓶,我就要傾家破產了!”


    “怕什麽,反正主公出手闊綽,但等捷報傳來,你還愁沒有銀兩麽!?”


    “你!”田豐一瞪眼。這時,小二端著一個小型火灶走了過來,放好後,那掌櫃的又親自用木盤端著三瓶翠綠色的酒瓶走來,而且一臉燦爛笑容。


    少時,小二起好了火灶,掌櫃的分別把三瓶翠梨花酒放在灶上雕著梨花紋的器皿之內,笑嗬嗬道:“兩位大人,等器皿裏的水開了,這翠梨花酒就會發出淡淡的梨花香,這個時候喝那是最好。小的,再為兩位大人送上一些牛肉過來送酒可好?”


    沮授聞言,笑了笑,正要謝過。哪知田豐急不可耐地就道:“就一些牛肉哪夠!這三瓶翠梨花酒可要了我的命,掌櫃的反正也賺了不少,再送上一個薑蔥悶雞,還有紅燒鯉魚,才算是有誠意吧!”


    那掌櫃的見田豐穿著樸素,言語粗鄙,不由暗暗吃驚素來風雅的沮授怎會跟這種人在一起,但表麵卻是笑道:“不知這位大人是?”


    “嗬嗬,我來介紹一下,此人就是我家主公麾下首席謀士,田元皓也。如今在軍中擔任軍師一職。”


    此言一出,那掌櫃眼裏暗藏的幾分鄙夷之色,立刻不見,換而之的是滿臉的驚喜之色:“原來這位大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田元皓,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你能光臨小店,真令小店蓬蓽生輝啊。別說這薑蔥悶雞,還有紅燒鯉魚,除了這酒錢實在不能免外,隻要是嘴上吃的,小的一律免了!”


    “哎,不可不可。這怎麽好意思啊。”沮授一聽,也不願意占人便宜。哪知那掌櫃的幾番堅持,田豐倒也不客氣,竟又點了兩個菜,氣得沮授臉色一陣青一陣紫,胸口連連起伏。


    一陣後,掌櫃的卻是興高采烈地離去。田豐在渤海名聲極大,不知多少世家之人相請,都難見上一麵,若是田豐來此之事一經宣傳,這酒家生意定然會十分火爆。這掌櫃的不過免去一些飯菜,與他即將得到的,根本不值一提,自然開心歡喜。


    “粗鄙,粗鄙!”沮授連連搖頭,沒好氣地瞪了田豐一眼罵道。


    田豐見了,卻是一笑,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悠悠說道:“這世間沒有能夠白占的便宜,竟然那掌櫃的從我這裏得到了利益,我不過從中取回一些,還不及他即將所得的九牛一毛,又何有粗鄙之理?”


    “哼,你簡直就是歪理!”


    “不,這正是真理。在這世間,無論任何事,有得即會有失。而我等如何在得失之間,權衡輕重,往往是鑄就我等一生成就的關鍵。譬如你我,在這亂世之中,追求功名利祿的同時,卻說不定有朝一日會身敗名裂。沮廣平,但若到那時候,你又會何去何從呢?”田豐悠悠而道。沮授聽了,不由也安靜下來。


    卻不曾想,許多年後,當沮授回憶起今日這番話時,那是百感交集,痛哭流涕。當然,這都是後話,且先不說。


    話說,數日後,急於撤軍的張燕一路火速趕路,也不顧隊伍整齊,逃到了長風道。


    這日,剛到晌午時候。張燕與麾下賊將連日趕路,都是疲憊不已,正想下令歇息。哪知驀然間,擂鼓大震,兩道炮響齊發,兩部兵馬一齊殺來,殺聲震天。


    卻看張燕正如傳聞那般,是個體格精壯,孔武有力的猛漢之,隻見他身披虎獸鎧甲,頭盔特地雕以燕雀之狀,手持一杆鳳嘴長槍,乍眼一看,甚是威武。


    隻不過他此下卻是麵色劇變,看著殺來的部隊,都有袁字旗幟,竟都是袁紹的兵馬,不禁又驚又怒,扯聲叫道:“好哇!!袁本初你這是要過河拆橋,竟然伏擊俺的軍隊!!”


    “天帥,敵兵雖是隻有數千人,但我軍此下人疲馬乏,後麵又有許多兵士未能趕上,但若急撤,恐怕輜重、軍備、行裝都保不住,這可如何是好!?”張燕麾下一員名叫管波的大將,疾聲叫道。張燕一聽,麵色一變,眼裏猝地射出兩道凶光,喝道:“你速去整備隊伍,我與諸將先擋一回,若是能夠擋住,便合眾一拚,起碼還能保住一幹錢糧軍器!隻要能把這些錢糧軍器,帶回冀州,就不怕將來招不到兵士!!”


    原來張燕一路殺往兗州時,搶掠了不少城池、村莊,因此此番張燕雖折了兩員大將,還有不少兵馬,但有了這些收獲,張燕倒也還能接受。但若是失去這些錢糧軍器,不但軍中士氣大受打擊,自軍的勢力恐也會至此一蹶不振!


    這下,也難怪張燕急紅了眼,便是與諸將和袁紹軍拚命!


    “各位弟兄都聽好了!都給俺提起精神,隻要能擊退敵軍,俺一一重賞!!絕不會令各位弟兄失望!!”張燕扯聲一吼,一眾賊將聽了,忙是各打起精神。


    說時遲那時快,卻見左邊一路軍隊飛速殺來,引兵之將,正是入伍不久的將領蔣義渠,此下手提一柄惡獸亮銀巨斧,朝著張燕一幹將士奔殺過來。右邊一路,引兵之將卻是個年輕將士,眼銳而有神,精壯矯健的身子,看似略有一些瘦弱,但渾身殺氣衝天,氣勢如虹,正馳馬殺來。


    “王彌,你去擋住右邊那員小將!!左邊那大漢交給我了~~!!”張燕飛馬急奔,不過他坐下戰馬似乎已疲憊不堪,看他衝勢越來越慢,蔣義渠看得精神大震,立刻加鞭飛馬,怒聲喝道:“張燕狗賊,納命來罷~~!!!”


    正是迎麵趕去的張燕,聽得蔣義渠震天吼聲,卻是不怕,眼看蔣義渠靠近,坐下馬匹陡然加快,倏地來到蔣義渠麵前,提槍就刺,速度極快。蔣義渠被張燕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麵色一變,見張燕飛槍刺來,已然抵擋不及,連忙躲避。隻見張燕一連三槍,殺得蔣義渠險象環生。張燕縱馬一過,即便一手勒住馬匹,回身又是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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