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雲結局:“愛哥哥”非所愛 “薔哥哥”才是判詞安排


    《紅樓夢》中的陰陽金麒麟真正預示是史湘雲嫁給寧府的正派玄孫賈薔?


    對此,文化學者汪宏華經研究後表示,“外相既美,內性又聰明”的賈薔即是湘雲判詞中的“才貌仙郎”,與此前人們猜測的賈寶玉或衛若蘭無關。主要依據是,第三十一回寶玉將麒麟遺失在薔薇架下,而該薔薇架正是第三十回小旦齡官剛剛劃過“薔”字的地方。寶玉意在借薔薇這一象征物移花接木,置換賈母籌劃的“因麒麟伏白首雙星”的男主角。在寶玉看來賈薔比自己更適合於湘雲。此舉與第二十八回他將蔣玉菡的汗巾子轉贈給襲人異曲同工。


    原文如下:


    前些年,筆者先後對《紅樓夢》主要人物英蓮、黛玉、寶釵、探春等人的結局做了新的推斷。有朋友來信詢問,為什麽要回避史湘雲呢?我說,我是按照從整體到局部、從淺層到深層逐步解析的,碰到誰就說誰。史湘雲太重要了,我隻敢慎待,不敢回避,現在終於掌握鐵證,可以談談她了。我認為湘雲從來沒有嫁過寶玉、衛若蘭或其他人,她一生唯一的婚姻是嫁給了賈薔。這段婚姻雖然短暫,但很幸福,“霽月光風耀玉堂”。之後她長期漂泊他鄉,如閑雲野鶴、逸士高人。應“寒塘渡鶴影”。


    一、寶玉故意遺失金麒麟,轉移湘雲注意力


    大家一定都記得,第三十回寶玉曾無意間看到小旦齡官在薔薇架下哽噎著劃“薔”字,一遍又一遍。但隻怕很少有人留意第三十一回寶玉也將自己的金麒麟失落在這裏。小說寫道:湘雲和翠縷“一麵說,一麵走,剛到薔薇架下,湘雲說:‘你瞧那是誰掉的首飾,金晃晃的在那裏。’翠縷聽了,忙趕上拾在手裏攥著,笑道:‘可分出陰陽來了’……湘雲舉目一驗,卻是文彩輝煌的一個金麒麟,比自己佩的又大又有文彩。湘雲伸手擎在掌上,隻是默默不語,正自出神,忽見寶玉從那邊來了……”為什麽小說要連續兩回提到薔薇架呢?不是巧合!第一次是齡官見薔薇架睹物思人,故而在地上畫薔字;第二次是受齡官啟發,借薔薇這一象征物移花接木,將麒麟姻緣中的男主角置換出去,向湘雲暗示是賈薔,而不是寶玉。


    主流觀點認為,金麒麟是伏寶玉與湘雲有緣,甚至是“白首雙星”。實際上,麒麟和前麵的木石、金玉一樣,都是家長們玩弄的把戲,並不代表任何神意。寶玉起初是憑直覺懷疑它們,厭惡它們,稱之為“勞什子”,後來是親眼窺破了麒麟案的全部炮製過程。當賈母認定木石和金玉姻緣都不合適之後,便在第二十九回湘雲進賈府之前興師動眾知會張道士,演出了一場“提親”的雙簧。張道士說:“前兒在一個人家看見一位小姐,今年十五歲,生的倒也好個模樣兒。我想著哥兒也該尋親事了。若論這個小姐模樣兒,聰明智慧,根基家當,倒也配的過,但不知老太太怎麽樣?……”賈母道:“……不管他根基富貴,隻要模樣兒配的上就好,來告訴我。便是那家子窮,不過給他幾兩銀子罷了。隻是模樣性格難得好的。”之後第三十回,這個懷揣金麒麟的十五歲的女孩兒便像一隻蝴蝶翩然而至了。如此赤裸裸的表演,寶玉當然能看懂,但他沒有貿然提出質疑或揭批,而是將計就計,向湘雲續演了一出“大意失麒麟”。此情此景果然讓湘雲的思想發生了微妙的改變,“默默不語,正自出神。”這個篤信陰陽的女子意識到此事一定與自己的婚姻有關,隻是暫時還不知道具體預意。但我們可以設想,將來某一天湘雲對寶玉失望,而又認識賈薔之後會如何?必定會回憶起薔薇架下的這一幕,認為愛哥哥不可愛,薔哥哥才是上天的安排。


    這其間寶玉用了兩重善意的欺騙:一是將有意失落裝成是無意;二是利用湘雲偏信陰陽道學的性格特點,製造宿命。(黛玉偏信佛,如木石前盟;寶釵偏信儒,如金玉良緣。)


    實際上,遺失麒麟的做法不是寶玉偶然的靈感閃現,他經常用信物置換的方式轉移女孩的注意力。比如第二十八回他將汗巾子轉係到襲人腰間,襲人後來就真與蔣玉菡結成了伉儷。寶玉為什麽這樣做呢?(1)他明白所有的神話都是大人們的背後操縱,既然你們可以編造,那麽我也可以編造,以天命製天命,亦即以毒攻毒;(2)他發現女孩們都不可救藥地相信宿命,既然你們相信,我就用各種宿命方式編造、迎合;(3)他發現身邊的女子都是因為眼界和交際麵狹窄才愛自己的,誤將親情、友情或欲情當成了愛情。自己作為行動相對自由的男人,有責任幫她們從外界尋找真愛。寶玉便將湘雲的視線引向了榮府之外的寧府。


    寶玉除了轉贈汗巾子給襲人,還曾煞費苦心將北靜王的“念珠”和“鬥笠”轉贈黛玉。在當時的社會,如果不是想“轉嫁”,一個男人是不可能在自己心儀的女子麵前反複讚賞另一個男人並轉贈信物的。


    二、自由婚姻必勝,包辦婚姻必敗


    那麽,我們憑什麽相信家長們編織的神話都會失效,寶玉的神話都會成功呢?


    第一,他們製造神話的出發點不同。家長們是出於一己之私包辦婚姻,“木石”源於林如海,“金玉”源於王夫人,“麒麟”源於賈母;寶玉則是站在對方的利益考慮,幫助裙釵們找到屬於她們自己的真愛。當然,寶玉在利他的同時也有利己之心,希望多角戀的漩渦中擺脫除了,獲得情感的獨立和自主。


    第二,家長們製造的是不可調和的矛盾。試想,一方要寶玉娶黛玉,一方要寶玉娶寶釵,還有一方要他娶湘雲,這樣的神話怎麽可能同時實現呢?寶玉則是按照“分定”、多贏的原則,將眾人的目光引向自己之外,榮府之外的更加廣闊的天地。選擇麵大,找到愛情的機會自然就多。


    第三,家長們采用的是強壓式,易生逆反;寶玉采用的是因人製宜的啟發式,易被接受。譬如轉係汗巾子的淺顯,就頭腦簡單的襲人,遺失麒麟的做法隱晦,適合腦子靈光的湘雲。寶玉真是深諳媒妁之道,假如他在黛玉麵前反複念叨北靜王如何有雅趣,在湘雲麵前解釋賈薔如何有才貌,情況會是多麽糟糕啊。


    第四,寶玉不僅懂得微言大義、製造宿命,還能用行動促進事情朝著預想的方向發展。如第七十五回寶玉得知甄家被抄查,甄寶玉與家人一同上京治罪後,便引以為戒,提前與香菱私奔了。事實上也隻有寶玉這塊磁石完全消失,才能最終改變薛、林、史固有的情感磁力線,重新定位。再者,寶玉提前出走還可給眾裙釵留下從容離去的時間,不至於等到徹底敗亡,無路可逃。此後黛玉便從“木石”轉向了“念珠”,寶釵從“金玉”轉向了“釵環”,湘雲也破解了薔薇迷局。她們驚覺,沒有寶玉,愛情更甜蜜,世界更精彩!


    所以,家長的失敗與寶玉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是寶玉暗中鬥智鬥勇的結果,《紅樓夢》也因此有了一抹喜劇的色彩。


    三、賈薔堪稱“才貌仙郎”,湘雲比齡官更適合他


    或許有人問,賈薔能稱得上“才貌仙郎”嗎?筆者認為非他莫屬。首先,他的貌沒有問題,賈薔“比賈蓉生的還風流俊俏”。至於說“才”,不一定非要是文才、詩才,也可以是管理才能、經商才能。小說最初對賈薔的評價是“外相既美,內性又聰明”,後來受賈珍派遣,下姑蘇聘請教習,采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做了大觀園戲班的總管。賈薔在這一職位上應當說是名利雙收的,否則也不會闊綽到先花四兩銀子給齡官買鳥籠,後見齡官不喜歡,又拆籠放鳥。換個角度說,能讓齡官不顧雷雨,千百次地劃“薔”字的男人一定具有不同尋常的魅力。她當初可是孤傲到連元春、寶玉的帳都不買的。


    總體而言,賈薔的氣性屬於正邪兩賦,稍偏邪,與湘雲一致。湘雲也曾學著寶釵說“混帳話”,力勸寶玉走名利之路,但她邪的程度比寶釵要淺些。


    寫到這裏,新問題又出來了,寶玉為什麽偏偏要在齡官熱戀賈薔的時候,將湘雲介紹給賈薔呢?這不是製造新的“三角戀”嗎?非也。一、寶玉預測到齡官和賈薔雖然有真情,但時常鬧別扭,價值觀嚴重相左,最終走不到一起。如元春省親時,賈薔曾命齡官作《遊園》、《驚夢》二出,齡官就執意不作,賈薔也拗不過她。其後又出現了買雀籠、拆雀籠一事。二、齡官不停地劃“薔”字,除了癡情之外,也說明她對賈薔舉棋不定、焦慮不安,如寶玉想:“外麵既是這個形景,心裏不知怎麽熬煎。看她的模樣兒這般單薄,心裏那裏還擱的住熬煎,可恨我不能替你分些過來。”將湘雲引向賈薔,正是寶玉試圖替齡官“分些過來”的具體表現。最後,當賈府遣發戲子時,齡官果然無心留下,出家為尼了。她走後,賈薔會選擇誰?必是與齡官性格相反的氣度寬宏的人,湘雲是再合適不過。所以,寶玉非但沒有製造新矛盾,還促進了優化組合。


    或許還有人擔心,寧府正派玄孫賈薔的輩分比湘雲低一輩,賈母會不會有意見?筆者以為不必過慮。這種不顧忌輩分的婚姻更能彰顯湘雲我行我素、愛我所愛的自由個性,正如她自詡的:“大英雄能本色,真名士自風流。”與寶玉她都能不避嫌疑,孤男寡女躲在一處啖食鹿肉,後來驀然遇見心中的白馬王子,還會有顧慮嗎?再者,古代的律法和習俗都不計較女方的輩分高低,俗稱女無宗派。


    四、湘雲在逆境中走向成熟,不再相信宿命


    寶玉的個人力量畢竟有限,專製家長之上還有更專製的君王,縱然他不畏賈母和雙親,處心積慮啟發裙釵,義無反顧逃出賈府,也不能改變社會衰敗的大趨勢。湘雲終究沒能和賈薔“博得個地久天長”,很快就大限到來各自飛,湘雲隻身行走與江湖間,所謂“湘江水逝楚雲飛”,再未結婚。苦難向來有它積極的一麵,既然“陰”盡不一定“陽”來,既然兒時的坎坷不能彌補,那就直麵現實吧,像閑雲野鶴一樣從容淡定吧。此後湘雲才真正做到“未將兒女私情略縈心上”。此前多少還有些故意裝酷的成分。


    這裏需要說明的是,千萬不要以為湘雲就是所謂的脂硯齋,從脂硯齋將湘雲嫁給衛若蘭可以看出,此人對《紅樓夢》基本不通。麵對天才和天才之作,我們惟一的辦法是獨立思考,縝密推理,來不得半點猜測與糊弄。我相信,未來誰能拋棄脂硯齋和高鶚,誰將更早認識真實的《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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