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擺上桌前,全家人都要先去放炮。沐良穿著外套,站在爸媽中間,等著看。這是渝城的習俗,晚飯前要把鞭炮放響,預示著來年風調雨順,家宅平安。


    傅晉臣手裏點著煙,將燃燒的煙頭遞到鞭炮的火芯處,火星一閃,如同火蛇般的鞭炮,劈裏啪啦響起來。


    傅晉臣迅速起身,回手把沐良拉到懷裏。他張開雙手,將掌心落在沐良的耳朵上,輕輕捂住。鞭炮聲很響,透著過年的喜慶。


    這座農家小院的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司機將車熄火,顯然已經停靠許久。


    林薔坐在副駕駛,望著前方小院裏的沐家人,眼底的神情黯然。即使她隻是個外人,卻依舊能感覺到這家人濃鬱的快樂。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全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更能滿足的嗎?她重重地歎了口氣,垂下目光,心底的滋味複雜。這刻,她漸漸體會到當年將孩子送走前,宋清華曾對她的叮嚀與囑托。


    車後座,宋儒風靜靜的坐著,望著遠處那家人,神色幽暗。


    地上這掛炮放完,沐毅接過傅晉臣手裏的煙,將掛在院門外的那掛鞭炮點燃。他點了炮仗,快速跑回來,沐良拉住他的手,將沐毅拽到身邊。


    這掛鞭炮的動靜比剛才還要響。沐良捂住耳朵,跑到父母身邊,低著腦袋往蔡永芬的懷裏撲,緊緊摟住她的腰。


    蔡永芬將脖頸中的圍巾摘下來,給女兒圍上,伸手將她擁緊。


    鞭炮放完,沐毅檢查了遍,確認火星都熄滅才回來。他走到父母身邊,左手摟住媽媽,右手摟著爸爸,喊道:“過年嘍!”


    以前過年就是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沐良心思微動,跳腳趴到沐毅背上,姐弟倆對著父母,異口同聲,“爸爸媽媽,新年快樂!”


    “好。”沐占年點頭,滿心感動。


    沐良手指點著弟弟的額頭,低頭教訓他,道:“臭小子,過年你又大一歲了!我告訴你啊,以後娶了媳婦不許忘了娘,要不然看我怎麽揍你!”


    聞言,沐毅黑眸沉了沉。他很快掩去嘴角僵硬的笑,伸手托住姐姐,打趣道:“姐啊,你好像又重了!”


    “啊?”


    沐良變臉,趴在他的背上抬手打他,但都沒有用力,“你找打是不是?”


    “爸救我!媽救我!我姐又打我!”


    沐毅假裝大喊大叫,如同兒時跟姐姐玩耍一樣。


    “哈哈哈――”


    小院裏歡笑聲不斷,蔡永芬看著一雙兒女,眼眶漸漸發紅。


    人家姐弟親親熱熱的鬧,傅晉臣俊臉微沉,明顯不高興了。他瞅準時機,一把將沐良從沐毅背上拉下來,摟在自己懷裏。


    沐良沒有察覺到他的神情,仰起臉望向他,那雙黑亮的眼底水光粼粼,動人心魄。傅晉臣眯了眯眼,很自然的低下頭,在她臉頰親了下。


    “咳咳!”


    沐毅壞笑,立刻環著父母的肩膀,催促道:“我們先進去。”


    大家會意的轉身進屋,沐良立刻紅了臉,心裏暗罵沐毅。這臭小子,存心報複吧!


    “我們也進去。”沐良拉開門,把傅晉臣拽進屋裏。


    剛關上門,外麵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立刻響起來。周圍鄰居陸續出來放炮,一時間炮聲鳴動。雖然隔著門窗,但那聲音還是很大,震的玻璃嗡嗡響。


    女兒女婿都回家過年,沐占年高興,買的鞭炮都足。傅晉臣剛才去放炮沒穿外套,他縮了縮肩膀,擁住沐良笑道:“快吃飯,吃完帶你玩好東西。”


    “什麽好東西?”沐良好奇的眨了眨眼。


    傅晉臣薄唇輕抿,顯然不想說破。他圈住沐良的腰,將她拉到桌前坐好,“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靠!這男人還賣關子?!


    蔡永芬從廚房裏把湯端出來,忙招呼孩子們坐下,“都坐,趁熱吃。”


    沐家自然不會有這麽多規矩,傅晉臣笑著拿起筷子,第一個開動。沐占年看到女婿沒有拘謹,眼底難掩歡喜。


    他隻有沐毅一個兒子,都說女婿是半子,但沐占年卻從心底將女婿同樣視為兒子!


    “晉臣,嚐嚐爸釀的酒。”沐占年將密封的酒壇打開,嘴角的笑意不減。


    “好。”傅晉臣根本沒有推辭,忙的將酒壇接過去,先把酒給沐占年斟滿。


    “姐夫,給我來一杯。”沐毅放下筷子,端著酒杯討酒喝。平時父母都不讓他沾,但男孩子大了,總也會接觸,尤其今晚大年夜,沐占年也沒阻止兒子。


    傅晉臣笑了笑,主動給小舅子滿上。


    “謝謝姐夫。”沐毅得了便宜,立刻賣乖。


    “我也要!”


    這種時候,怎麽能少了沐良。她還特別換上一個大些的酒杯,對著爸爸釀的酒雙眼放光。她的酒量好,多數跟沐占年有關。他閑來無事喜歡釀酒,自幼把沐良抱在懷裏,總是用筷子頭沾酒喂她,後來漸漸就把酒量喂出來了。


    傅晉臣挑眉掃了眼沐良,見她眼底的精光後,轉手將酒壇放下,拿起邊上的果汁先給丈母娘倒上,然後同樣給她倒了杯。


    “我要酒!”眼見他遞過來一杯橙汁,沐良秀氣的眉頭緊蹙。


    傅晉臣薄唇緊抿,口氣強勢,“沒有酒,就喝這個。”


    “怎麽沒有酒?”沐良炸毛,“不是還有很多!”


    掃了眼酒香四溢的酒壇,傅晉臣抿唇含笑,掌心落在她的頭頂,笑道:“那是我們的,跟你沒關係,你隻能喝果汁!”


    “傅晉臣――”


    沐良怒不可遏。


    傅晉臣有恃無恐,轉頭找幫手,目光落在蔡永芬臉上,嘴角微揚,“媽,她好凶啊!”


    “對啊,”沐毅吃了口菜,還跟著幫腔,“姐夫我告訴你,我姐對你還算好的,平時她對我不是打就是罵,要不然就……”


    “噯!”


    沐毅的話還沒說完,沐良已經揪住他的耳朵。


    “姐你輕點,好痛!”看到沐毅遭殃,傅晉臣識相的閉嘴,不敢往槍口上撞。


    孩子們笑笑鬧鬧,是這個家裏最開心的時候。蔡永芬抿唇笑了笑,道:“良良,聽晉臣的,他是為你好。”


    媽媽發話,沐良隻能撇嘴坐下。她瞪著滿桌子的菜,暗暗咬牙。嗷嗚,有好菜沒好酒,這頓飯讓她怎麽吃嘛!


    望著女兒氣鼓鼓的一張小臉,沐占年給她倒了一小杯,伸手遞過來,“隻許這一杯啊。”他語氣含著無限的寵溺。


    沐良感激涕零,笑得眼睛眯起來,“還是我爸疼我。”


    身邊的人笑意盈盈,傅晉臣沒有繼續阻攔。他拿起筷子,很不客氣的開吃,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在這樣的家庭中過年,這地方雖小,但氣氛比起傅家大宅不知道要熱絡多少倍。


    以前在家過年,人多規矩多,看似繁華一片。可是那每張笑容背後,都是一副惺惺作態的嘴臉,他看得麻木,時間久了也會變成那副模樣。


    “祝爸爸媽媽身體健康,天天開心!”


    沐良站起身,目光落向對麵的父母,伸手把沐毅拉起來,眼眶漸漸泛紅:“我們已經長大了,以後你們都不要這麽操勞了,未來輪到我們來照顧你們。”


    頓了下,她緊緊握住沐毅的手,保證道:“我會照顧好弟弟。”


    沐良雙手舉著酒杯,含淚的雙眸看向父母,心中有千言萬語,卻終究隻能化作一句話,“爸爸媽媽,我愛你們,永遠都愛我們的家!”


    蔡永芬顫著雙唇別開臉,淚流滿麵。也許是因為心中有事,她莫名心酸。孩子們孝順懂事,沐占年無比欣慰,一時間也是感慨萬千。


    沐毅環住姐姐的肩膀,同樣說道:“對,我也永遠愛你們。”


    話落,他好像想到什麽,急忙將傅晉臣拉起來,笑道:“今年咱家又多了姐夫。”


    沐毅盯著傅晉臣,打趣道:“姐夫,我隻有一個姐姐,雖然她彪悍了點,但到底是女人,我可告訴你,不許欺負我姐,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汗!


    這是警告他?


    傅晉臣斂眉,低聲嘟囔,“就你姐這樣的,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哈哈哈――”


    原本很煽情的氣氛,因著傅晉臣這句話,竟把全家人都逗笑。沐良咬唇,狠狠瞪了他眼,但紅唇勾起的弧度上揚。


    小院外麵,宋儒風拄著拐杖,呆立良久。透過窗戶,他能夠看到屋裏的光亮,還能聽到那滿室的歡笑聲。


    雖然天氣寒冷,但那間小小的屋子裏亮著昏黃的燈,那一陣陣發自心底的笑聲,無法掩飾他們內心的幸福。


    “董事長,”林薔上前扶著宋儒風,輕聲問道:“需要我去敲門嗎?”


    窗口前晃動的身影,情不自禁讓他心尖發緊。宋儒風抿著唇,神情黯然。


    許久後,他搖了搖頭,轉身回到車裏。


    林薔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她無聲的歎氣,瞅了眼那雖然樸實,但卻充滿愛意的小院,也隻能轉身離開。


    司機發動引擎,緩緩將車開走。


    車後座,宋儒風背靠著座椅,輕輕合上眼睛,心頭一陣歎息。他今晚特別趕來,原是想要跟沐良相認,可他看到沐良站在家人身邊時嘴角綻放的那抹笑容,竟提不起勇氣上前。


    他要怎麽說?又能為這個孩子做些什麽?


    補償嗎?


    宋家縱然千萬家業,但他能給自己親孫女的,卻隻能是那些財產。宋儒風失笑,他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失敗,可此時此刻,他恍然發覺,如果除去那些資產,他能擁有的又是什麽?


    金錢,名譽,地位。


    這些都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如他這樣的年紀,還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何用處!


    宋儒風神情沉寂,哀愁的情緒環繞不散。人到終老,不過希望兒孫成群,享受天倫之樂,可他能夠給沐良金山銀山,獨獨給不了她一個完整的家!


    半山腰的別墅裏,燈火通明。傭人們將精致的年夜飯擺上桌,宋清華拉開椅子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色,還算滿意。


    宋愛瑜穿著外套跑回來,鼻尖凍的發紅,“媽媽,外公怎麽還沒回來?”


    她拉開椅子坐下,瞥著宋清華,問道:“外公到底去哪裏啊?什麽重要的朋友一定要今晚去見麵?”


    宋清華目光平靜,吩咐傭人開餐,“好了,我們先吃。”


    “不等外公了?”宋愛瑜挑眉。


    宋清華雙眸低垂,眼睛盯著自己麵前的食碟,漠然的吃東西。


    眼見她情緒失落,宋愛瑜別開視線,紅唇抿緊。


    不多時候,庭院裏響起汽車聲。林薔親自將宋儒風送回來,然後才離開。


    “爸!”


    宋清華往前一步,想要伸手扶住父親,卻被他推開。


    “外公,我們等您一起吃年夜飯。”宋愛瑜笑著挽起他的胳膊,道:“您怎麽才回來啊?”


    須臾,宋儒風拍了拍宋愛瑜的手背,語氣透著幾絲疲憊,“好孩子,外公不想吃,你們去吃吧。”


    望著父親轉身走進書房的背影,宋清華眼神動了動,抬腳跟上去。但她還沒進屋,宋儒風已經沉著臉把門關上,不讓任何人靠近。


    宋清華看到父親失落的表情,神情也沉下來。她站在書房外良久,才不得不轉身,邁步往樓上走。


    “媽媽,你還沒吃完飯呢。”


    腳下的步子頓了頓,宋清華挑眉,道:“媽媽頭疼,不想吃了,你多吃點兒!”


    “好。”餐廳的圓桌前,宋愛瑜盯著宋清華遠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徹底收斂。他們一個回房,一個把自己關在書房,這是都在躲著她?!


    “你們都下去吧!”


    傭人們聽她吩咐,紛紛離開。


    拿起桌上的手機,宋愛瑜走到窗口,把電話撥通,“外公今晚去哪裏?”


    電話那端的人及時準確的匯報,“董事長去了渝城,他在一家姓沐的人家外呆了兩個小時,然後又原路返回。”


    姓沐?


    宋愛瑜沉著臉掛斷電話,嘴角滑過一絲冷笑。外公想要把沐良帶回宋家嗎?可為什麽今晚又隻是看了看,卻沒有說破?!


    放下手機,宋愛瑜轉身回到椅子裏坐好,重新拿起筷子吃飯。雖然今年的年夜飯,隻有她一個人吃,但她也要吃的很開心。


    宋家的公主,何時何地都不能讓人看笑話!


    ……


    年夜飯吃的好飽,別說沐良,就算傅晉臣平時極少飯量的人,今晚都吃了兩倍的量。沐毅倒在沙發裏,一個勁嚷嚷,“好飽!”


    沐良中午就吃的不少,晚上又吃多了。她幾乎無法坐下,揉著撐滿的胃口滿屋子溜達。艾瑪,要是按照這個吃法,這幾天放假她肯定要胖。


    桌上的菜盤都空了,蔡永芬開心的合不攏嘴。她不讓孩子們插手,也不讓丈夫幫忙,一個人將碗筷拿進廚房,慢慢收拾。


    外麵的鞭炮聲不斷,傅晉臣站在窗口看了看,回手拉起沐良,道:“我們出去玩玩。”


    “去哪裏?”沐良問他。


    將外套拿下來,傅晉臣披在她的肩上,“海邊。”


    這天氣去海邊?沐良撇嘴,但沒有拒絕。她跟父母打過招呼,便跟著傅晉臣走出家門。


    傅晉臣將車開出來,沿著小路開到海邊。夜晚的海平麵,平靜幽暗。尤其是這樣的夜晚,海邊一個人影都沒有。


    沐良攏緊外套,雙手揉搓著臉頰,“喂,這麽冷來海邊到底做什麽?”


    男人將圍巾解下來,繞在她的脖子裏,笑著打開車後備箱,把裏麵的煙火一個個搬出來,道:“放焰火。”


    沐良沒有想到他帶來這些東西,她盯著那些煙火,忽然想起他們舉行婚禮的前一晚,也是在海邊,傅晉臣為她綻放的滿天煙火。


    “怎麽又放?”沐良撅起嘴,笑著問他。那種極致的浪漫,一次足夠。


    傅晉臣怔了怔,深邃的雙眸微閃,瞎扯道:“上次的煙火不是我親手放的。”


    這理由?沐良啞然失笑,卻因為他的話,嘴角泛起甜蜜的笑。


    傅晉臣手裏舉著煙,彎腰蹲在煙花前,因為光線昏暗,他用手機電筒照亮,費力將並排的煙火一字點燃。


    碰――


    傅晉臣抱住懷裏的人,凝著她眼底亮起的火光,黑眸眯了眯。上次綻放的滿天煙花,他隻是為了完成,對另一個女人的承諾。


    碰碰碰――


    依次點燃的煙火,如火樹般競相在靜謐的夜空中開放。傅晉臣擁緊懷裏的人,眼底的神情溫柔。沐良,這一晚的煙火,是我親手為你燃放的。


    ……


    彼時,名海市一處郊外的別墅。


    歐式獨棟別墅,裝修奢華。大廳的水晶吊燈,耀眼奪目。


    “爸爸,你多吃點!”莫潔從香港趕回來過年,莫勁隻有這一個早年與前妻的女兒,對她尤為寵愛。


    “小潔,你嚐嚐醬鴨。”舒雲歌親手給莫潔夾菜,但菜還沒到碗裏,她冷著臉躲開。


    “對不起,我隻喜歡吃我媽媽做的醬鴨。”莫潔目光很冷,臉上無半點笑意。


    舒雲歌嘴角的笑容,霎時僵硬。


    “小潔!”莫勁蹙眉,語氣微有責備。


    莫潔低頭撥弄碗裏的飯,聲音很低,“爸爸,我過年是回來看你的,不是來看你的臉色!”


    麵對女兒的不諒解,莫勁很是頭疼。不過他隻有這一個女兒,從小對她寵愛,自然也不忍心責備。他隻好給舒雲歌夾菜,試圖安撫她:“辛苦了,多吃點!”


    “謝謝。”舒雲歌笑了笑,抬手給他布菜。


    “吃飽了!”


    莫潔啪的丟掉筷子,狠狠瞪了眼舒雲歌,那眼神裏含著滿滿的厭惡。她轉過身,蹬蹬蹬跑上樓,用力將房門關上。


    “這孩子!”


    莫勁無奈的搖搖頭,轉而看向舒雲歌的目光歉然,“你別跟她計較,她還是個孩子,從小被我寵壞了。”


    舒雲歌麵無表情的低頭吃東西,看不出喜怒。


    用過年夜飯,傭人們將餐桌收拾幹淨。莫潔換了套香奈兒的套裝,歡快的跑下樓,站在莫勁麵前,問道:“爸爸,我漂亮嗎?”


    “漂亮漂亮!”莫勁滿眼笑意,不住的誇讚。


    莫潔拉起父親的胳膊,撒嬌道:“爸爸,我讓朋友給我買了兩張歌舞劇的票,我們快點出門吧,再晚就要遲到了。”


    “歌舞劇?”莫勁背靠著沙發,拍了拍身邊的妻子,道:“你跟雲歌去看吧,她喜歡。”


    “不要!”莫潔沉下臉。


    舒雲歌抬起臉,柔聲道:“你們去看吧,我整個下午都在準備過年的東西,有些累了,一會兒想早點睡。”


    聽到她的話,莫勁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心道:“是不是生病了?看你臉色不好。”


    舒雲歌拉下他的手,“沒有,就是有些累。”


    “那好吧。”莫勁站起身,沒有勉強她,“那你早點休息。”


    拿過羊絨圍巾,舒雲歌細心的為丈夫戴好,笑道:“玩的開心點。”


    莫勁點了點頭,出門前叮囑她早些休息。莫潔跟在後麵出來,瞥了眼站在身邊的舒雲歌,冷哼道:“少在我爸麵前假惺惺,看著惡心。”


    隨後,她跑上前挽著莫勁的胳膊,父女兩人有說有笑的離開。


    司機將車開出別墅,舒雲歌轉身回來。她從酒櫃裏選了瓶紅酒,提著回到樓上。輕輕關上臥室的門的,她推開落地門,走到外麵的露天陽台。


    今晚明月皎潔,周圍隱約的鞭炮聲不斷。她站在二樓的陽台前,放眼望去,整片別墅區裏家家都亮著燈,歡笑聲不斷。


    舒雲歌眼底的神色黯然,心底的滋味複雜。從她六歲以後,就再也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從小在孤兒院裏長大,她受盡委屈,過早的懂得人情冷暖。


    用力吸了吸鼻子,舒雲歌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她擰開紅酒的瓶蓋,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隻可惜那股甘甜的滋味,進入她的口中,隻能品嚐到苦澀。


    咚――


    牆上的鬧鍾響起來,舒雲歌盯著走向十二點的指針,整顆心毫無預警的揪疼起來。


    五年前的今天,在加拿大那個寒冷的新年夜晚。與萬千人群中,她撞入那雙溫暖的眼眸中,便一頭栽了進去。


    傅晉臣,晉臣……


    舒雲歌坐在陽台前,懷裏抱著酒瓶,仰起的臉頰淚痕交錯。她顫巍巍的掏出手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按下號碼。


    出門前,沐占年叮囑過女兒女婿要在十二點前回來。傅晉臣掐著時間,不敢耽誤。他將車停在院子裏,牽過凍得瑟瑟發抖的人,擁著她往屋裏走。


    兜裏的手機不斷振動,傅晉臣掏出來掃了眼號碼,卻是個陌生號碼。他原本不想接,但電話持續不斷的響起。


    倏地,傅晉臣銳利的雙眸眯起,似乎猜到什麽。


    “你先進去。”放開懷裏的人,傅晉臣將外套脫下來,披在沐良的身上。


    沐良看他握著手機,還以為是家裏的電話,便先回到屋裏。


    “喂!”


    舒雲歌喜極而泣,“是我。”


    雙方俱都一陣沉默,在電話接通的那刻,他們能夠辨認出彼此的聲音。


    “不要掛斷!”舒雲歌心急的阻止他,她咬著唇,哽咽道:“晉臣,你還記得,五年前的今晚嗎?”


    聞言,傅晉臣內斂的雙眸沉寂下來,他握著手機的五指,緩緩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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