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暗讚這丫頭有一張能扭轉乾坤的嘴皮子,一句話就把事情的結果推到了大太太和仲祿家的身上,她如今既是要做主,那就要麽去質問大夫人,要麽就得懲治仲祿家的。


    不過這仲祿家的也著實蠢笨,她大可以去告訴二奶奶東西被太太拿走了,偏生要多此一舉,還拿了那牛鬼蛇神的髒東西來頂包,自己找死也就算了,害的她也要受連帶責任。


    仲祿家的豈會不知道大奶奶的心思,她一個奴才懲治了便是懲治了,大奶奶自然犯不著為了這事去得罪太太,隻是,她不甘心哪……


    “大奶奶,奴婢方才想起來了,那日來取羊奶子的是太太身邊的餘媽媽,奴婢也大著膽子跟餘媽媽說過,這東西是二爺特地為二奶奶尋來的,不如太太和二奶奶一人一半,餘媽媽卻把奴婢訓斥了一頓,不知道是不是她私自……此事王全家的可以作證,那羊奶子就是餘媽媽叫她給端過去的!”


    大奶奶聽了眼睛一亮,看向仲祿家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柔和,略作思忖,便道:“既如此,先把王全家的叫出來問個清楚。”


    廚房的婆子立刻把躲在人群後頭的王全家的揪了出來,王全家的見了大奶奶心中直發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直呼饒命,任憑大奶奶怎麽說都隻是點頭往餘媽媽身上推,隻想著保全自己的性命。


    大奶奶問完了話,便叫了人去請餘媽媽過來,可過了半響,卻隻見那叫人的婆子自己回來了。


    大奶奶眯著眼睛,一拍桌子厲聲問道:“人呢?可莫要告訴我,你沒叫來!”


    那婆子一聽趕緊跪下道:“太太發了話,說身子不舒服離不得餘媽媽伺候,奴才被攔在門外,都沒有見著餘媽媽的人。奴才辦事不利,請奶奶責罰。”說著,咚咚在地上磕起了頭。


    大奶奶氣得兩拳緊握,手背上青筋直冒。


    正在此時,門口衝進來一個小丫鬟,來不及行禮,見了夏堇就哭了起來:“姐姐,奶奶她,奶奶她……”


    夏堇一聽急忙問道:“奶奶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奶奶她有了身子……”


    眾人聽了不由得一愣,大奶奶身邊的紫鵑最先反應過來,忙大聲說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真是虛驚一場!”


    大奶奶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僵硬,眼見著尋了太太的錯,偏生莊氏這會子轉危為安,如此即便是老太太願意做主,恐怕也不會從重發落的,那麽,她還要不要冒這個險呢……


    “可,可是大夫說,奶奶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恐怕有些不好……”


    夏堇不知道院裏的實情,隻覺得剛放下的一顆心猛地又懸了起來,七上八下的一同搖晃,險些憋過氣去,她出來的時候隻見二奶奶嘔吐,莫不是真的……


    “二爺在屋裏大發脾氣,秋桐姐姐已經被罰了二十板子,二爺叫我來尋姐姐回去呢。”


    眾人此刻心裏皆是咯噔一聲,那秋桐可是二奶奶身邊的大丫鬟,竟被二爺罰的如此狠,看來二奶奶這回真是凶多吉少了!


    “哇!奶奶啊,奴婢賤命一條,已是走到了頭,往後不能再伺候您了,橫豎一個死,奴婢定要給您報了這血海深仇!”


    說時急那時快,夏堇一個大步衝到仲祿家的身邊,兩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模樣看著凶險,實則卻隻用了五分力氣,隻把仲祿家的嚇得一個勁咳嗽。


    大奶奶見了趕緊叫人幫她們拉開,心中一定,揚聲道:“夏堇,你也別怕,既是牽涉到了你家奶奶的生死,定會還你一個公道,隻是此事我拿不出主意了,還要去請老太太明斷才行。”


    夏堇一聽,感激地跪在大奶奶腳下,連聲道謝。


    ――――――――


    大太太在大奶奶帶著仲祿家的去壽和院時,便得到了消息。


    她叫那婆子空手而回,自是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憑她多年的了解,王氏定然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把這一頁翻過去,雖然不能處罰夏堇,但好歹莊氏也要吃個啞巴虧,卻沒想到大奶奶居然把事情告到了太夫人麵前。


    當然,璧容懷孕的事情,她還是不知情的。


    “太太,此時咱們一定得穩住了,千萬不可亂了方寸,太太您可是可是婆婆,這家裏的一草一木哪個不是您的,何況她身為媳婦本就該拿自己的東西來孝敬您,就算是在老太太麵前,也絕技不會有媳婦討婆婆錯處的理兒。”


    大太太聽了後背不由得挺得筆直,心裏也有了底氣,方才那一點不安早就轉化成了忿恨。


    此時,壽和院內


    仲祿家的哆嗦著跪在正中央,麵前依次坐著太夫人、大太太和大奶奶。


    “你把方才說的話,當著太太的麵仔仔細細地再說一遍。”老太太雖然麵無表情,可聲音卻異常洪亮,直說的仲祿家的身子一震。


    “……餘媽媽來討,奴婢說廚房裏已經沒了,可是餘媽媽不管,這時王全家的提了個醒,便硬是叫我把二奶奶的給了太太用……”


    仲祿家的連頭不敢抬,結結巴巴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重複了一遍,因著夏堇也在旁邊看,故而她絲毫不敢有所隱瞞,隻一心想洗清自己,把事情推到餘媽媽和王全家的身上。


    仲祿家的話音剛落,大奶奶便猛地站起來,走到她跟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是念著你們這麽些年本本分分地為太太辦事,這才破格提了你家男人做買辦,又讓你繼續管著廚房。你倒好,這才過了多久,規矩二字就忘到後腦勺去了!這不知道還以為是我這個當家的沒有起好表率作用,讓你們忘了本分!”


    大太太隻覺著這話極為刺耳,臉瞬間黑了下來,沉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怪我把他們教壞的!”


    大奶奶裝著一臉無辜相,急急道:“太太明鑒,媳婦絕沒有這樣的意思,實在是這些惡奴膽大包天,不光辜負了您的信任,也辜負了我的信任。為了維護府裏的規矩,殺一儆百,老太太,媳婦鬥膽請您下令打她二十大板再說。”


    仲祿家的聽了身子不由得一晃,心急如焚,連聲道:“老太太饒命啊,奴婢當真是為了太太和二奶奶之間的和氣,這才鬥膽給送了牛乳過去。奴婢實在不知會因此害了二奶奶啊……”


    突然,仲祿家的轉過去迅速地爬到大太太腳邊,抓住大太太的衣角,懇求道:“太太,太太千萬要救我一命啊,老奴一家子好歹跟了您幾十年了,縱是沒給您立過什麽功,卻也跟著餘媽媽一起為您忠心效力了呀!”


    大太太聽了猛地一驚,看向仲祿家的,此刻仲祿家的兩眼圓睜,眼神中的寓意大太太豈有不懂的。


    仲祿家的這是要威脅於她啊!大太太不由得又是憤怒又是忐忑,但更多卻是懊悔,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一時手軟留了她這條命!


    故而,隻得沉聲道:“仲祿一家再有錯,好歹也做了我幾十年的陪房,你即便是要懲戒,也犯不著下這樣的狠手吧,她都知天命的年紀了你打她二十大板,豈不是要她死嘛!我看,這礙了你眼的隻怕不是她,是我吧!你這是向我立威呀!”


    “太太,您這話可真真是折殺我了!想我王氏進門十幾年,一向把您敬為天,不敢說能替您分憂,可解難媳婦是一百個願意的!您今日說的這話若是傳到了大爺的耳朵裏,媳婦便是再無顏麵麵對大爺了,索性不如今日便求太太給個恩典,賞我一紙休書吧!”


    說著大奶奶便用帕子捂著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糊塗!一個個都這麽糊塗!”太夫人瞪著眼睛看向大夫人,厲聲斥責道,“照你這麽說,府裏還要規矩做甚!縱的那些個惡奴們都知道年紀大了主子不會重罰,從此便作亂犯上,無所不作,這家裏還不遲早亂了套了!怪不得曆來犯大錯的都是待了半輩子的老人,我原就納悶,原來根子在你這!”


    大夫人被太夫人訓的臉色發青,險些倒了過去,虧得身邊的餘媽媽眼疾手快,扶抓了她。


    “老太太息怒,太太一向為人寬厚,又常常感念老太太的教誨,故而對待仆從一向秉承眾生平等的理念……”


    “睜大了眼睛瞅瞅屋裏坐的都是什麽人,有你說話的份嗎!”太夫人毫不留情得打斷了餘媽媽的話。


    餘媽媽心裏一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道:“老太太息怒,都是奴才不知分寸,奴才自己領罰。”


    “你快起來吧,你主子可鐵了心要護著你,我這半條腿邁進了棺材裏的老婆子可是不敢懲罰你!”


    大夫人此時才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也跟在跪在了地上,“母親息怒,都是媳婦的不是。”


    餘媽媽此刻也顧不得別的,硬著頭皮解釋道:“老太太容奴婢說句話,太太和奶奶們本就是婆媳,都是連在一根繩子上的,太太但凡身子好一點,斷然是不會用了媳婦的東西,相反還會賞給她們東西。至於二奶奶懷了身子的事,那可是太太的親孫子啊,虎毒還不食子呢……”


    “你當我不知道你們的心思嗎!”太夫人揚聲質問道。


    餘媽媽和大夫人皆是一愣。


    “我本想饒你一命,誰想你倒是這般不依不饒,既如此,就賞你二十板子!來人呐!”


    局勢轉變的如此之快,就連大奶奶也是吃了一驚,直到餘媽媽呆愣著被人架著胳膊拖走,才晃過神來,不斷喊著饒命。


    大夫人猛然跪在了地上,可求情的話到了嘴邊卻隻變成了一句“老太太息怒。”


    眾人見大夫人跪了也不好繼續坐著,紛紛起來跪在地上,喊著老太太息怒。


    太夫人極為不耐煩地揮揮手,對大夫人道:“我這用不這你伺候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回去養身子吧,今後你也不用再來我這裏請安了,有時間還是多管管你屋裏的奴才吧!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別以為年紀大了便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年紀再大的還能蓋過我去不成,這家裏如今還是他沈繼孝(大老爺)當家呢!”


    太夫人這話說的力道十足,不止大夫人,大奶奶連同餘媽媽也都是臉色微變,這是在提醒著屋裏的每個人,甭管自己的丈夫兒子多有本事,她可還是這家裏唯一活著的祖宗!


    這一瞬間,大奶奶隻覺得渾身徹骨的冷。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初五,大家都吃餃子了嗎??哈哈,剁小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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