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川。


    居於南部的大洲邯川是南方麵積最大、人口最多的洲際,雖然比不上琅玕城的商業繁榮,但它貴在有底蘊,是一個人文氣息十分厚重的地方。


    它曾是數朝的都城,延伸過一個又一個傳奇的故事。


    這座古老而悠久的城池保留了許多早已被人摒棄的東西,譬如,一年一度的祭河神——


    城主府。


    “城主大人,為何這份花名冊上,沒有我們二當家的名字?”


    邯川起義軍首領鍾亙大搖大擺、姿態極其不雅的坐在太師椅上,啪的一聲把名冊摔在桌上,不滿的瞪向了城主。


    城主的色沉了沉,卻沒說話。


    倒是身邊的侍從許英笑眯眯的回話道:“鍾大人,祭拜河神之事是我邯川城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祭典,能夠參加祭拜典禮的人選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譬如您——而你們二當家——”


    “你的意思是我二弟沒頭沒臉了?”鍾亙嗬的冷笑一聲。


    徐英忙道:“不是不是,二當家當然有頭有臉,隻是每個府邸都隻派出一名代表,鍾家軍……”


    “夠了,別囉囉嗦嗦!”鍾亙打斷他的解釋,“廢話我不跟你們多說,到了祭祀那天,不光我二弟會來,我們兄弟十幾個也全都會來,你們得給我們留好位置,否則——咱們兄弟幾個可不是吃素的!”


    說罷他就起了身,轉身往門外走去,身後十幾人也跟著出去了,方才還鬧鬧騰騰的廳堂頓時沉靜了下來。


    城主這才唾了一聲:“一群莽夫。”


    許英也順著城主的話罵那些人,突然眼前一亮:“程將軍來了。”


    門外,一個年過半百的健碩男子雷厲風行的走了進來,對著城主行了個禮:“城主大人。”


    城主忙站了起來:“座。許英啊,去倒茶。”


    程將軍落座,道:“方才見著鍾將軍怒氣衝衝的出去,可是和城主發生了不愉快?”


    “愉快?還能怎麽愉快,一山容不得二虎,我們的矛盾越來越無法調和。”城主露出惱羞的神色,“一年多以前,朝廷動蕩不堪,我借他們的手來對抗朝廷,當時說的清清楚楚,錢貨兩清!如今倒好,他們拿了錢也不肯走,反而要爬到我頭上來了,居然敢對河神祭的事情指手畫腳!這豈不是在挑戰我的權威?”


    程將軍沉默的聽著,半晌才道:“如今鍾家勢大。但插手河神祭之事,確實過分。”


    城主道:“我看這樣下去,外麵的人還沒攻進來,我們裏頭要先亂了。老程啊,你那邊,籌備的怎麽樣了?”


    程將軍道:“我一直在積極的訓兵。按現在這局勢,雙方打起來我們未必落下風,隻不過內鬥一起,外麵嶽家軍若是收到了消息趁機攻進來,那可就玉石俱焚了。說起來倒是奇怪,這一年嶽家軍就像個傻子似的駐守在我們的城門外,既不攻進來,也不撤退,不知道在玩什麽把戲。頭幾個月我們還緊張兮兮的,現在卻是……真的捉摸不透了。”


    “摸不透就不用琢磨了,任他們怎麽陰謀詭計,我們隻要建立完整的內部碉堡,他們永遠也別想攻進來。”城主道。


    程將軍點頭:“這麽說來,內部的事情,還是不要直麵衝突,通過另一些手段解決為佳。”


    城主道:“令一些手段?”


    程將軍道:“鍾家軍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唯有當家的鍾亙兄弟有威望。若除去他們二人,鍾家軍隻有歸入我們管轄,既能消滅他們,又能壯大我們,豈非一舉兩得。”


    城主道:“你說的,我不是沒想過。隻是那兩兄弟都是武狀元出身,異於常人的精悍,能誅殺他們的人,也不是那麽好找的。”


    程將軍道:“我是老啦!這事也做不來了。不過,我近來便從我的將士中挑選出了幾個天分不錯的,正加以調教,假以時日,也許能成器。”


    城主饒有興致:“哦?你倒周到。可有發現哪塊璞玉?”


    程將軍道:“改日帶來城主府讓城主一見便知。”


    城主笑道:“你都這麽說,我可等不及了。今天就帶過來讓我見見吧!正好阿力好久沒找到人練手了。”


    下午,程將軍就將挑出來的五人帶到城主麵前。五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年輕人,身形或壯碩或輕盈,一看都是練武的好手。


    城主的目光一一閱過幾人,道:“各自舞一套劍法來看看。”


    幾人領命,這便散開,各自拿佩劍舞劍。


    城主和程將軍並肩坐著,城主端著金樽飲酒,眼睛微微眯起審視著眼前幾人,道:“……嗯?其中有個跛子?”


    五個人之中,有一個男人,生的眉清目秀,身形高挑纖細,行走間腿腳居然有些不便。


    程將軍微微側過身來,道:“城主,這人雖然腿腳不便,但功夫還不錯。”他又壓低聲音,“行刺這種事,越是這樣的人越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城主轉念一想,沒錯,沒人會懷疑一個腿腳不便的人刺殺。隻要身手好,就算是個脖子也不錯。


    城主這麽想,便仔細觀察脖子。這一看,卻又皺起了眉:“可是我看他的劍術也舞的淩亂無章。”


    那人舞劍確實難看,左一下,右一下,跟其他人規整有序的物件比起來簡直像是在鬼畫符,不曉得的還當他在揮舞菜刀。


    程將軍笑嗬嗬道:“城主,祭祀大典上不允許攜帶任何兵器入場。這個人雖然不善用劍,但是個近身搏鬥的好手,這正是他的優勢所在。”


    城主道:“你很倚重他哪!真是好多年沒聽程將軍這麽誇獎晚輩了。”


    程將軍笑道:“這幾人中,他最合適。”


    城主道:“程將軍的眼光,我信得過。阿力,過來。”


    城主的近身侍衛阿力生的高大魁梧,一身雄壯的肌肉幾乎要撐爆衣服,黝黑發亮的肌膚,看起來猶如門神般凶悍。


    他上前:“主上。”


    城主道:“你去試試他們——”


    阿力道:“是。”


    城主這時也示意座下幾人放下武器:“接下來要考考你們的近身博弈能力。你們盡管使出全力,死傷都無妨。”


    阿力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城主身上,突然一個虎衝狠狠撞向人群,他身體壯如牛,這麽迅猛的一下撞擊簡直猶如地裂山崩,把沒反應過來的幾個人撞的踉踉蹌蹌摔倒在地,慘叫連連。


    “廢物。”阿力冷冷掃了一眼躺在地上叫疼的幾人,忽然感覺到一道異樣平靜的目光射來,他抬起頭,望向不知何時逃到一尺開外的男人。


    “身手迅敏非常。”城主讚道。


    男人孑然的站立著,一雙美麗如琥珀的眼睛平和的望向阿力。


    明明是波瀾不驚的神色,可阿力居然感到了一絲輕蔑和挑釁,從這個倨傲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阿力雖然壯碩,卻並不笨重。片刻的沉默後,他極快的速度飛竄到男人身邊,兩人立即纏鬥起來。


    男人和阿力打了幾個來回,便覺得無趣,悄然溜達他身後,圈住他的脖頸——


    鎖喉!——


    “住手!”程將軍和城主同時急叫道。


    男人的動作猛然停了下來,骨節分明、修長瑩白的雙手還卡在阿力的喉骨上,隻要他再用力一分,阿力便喋血當場。


    男人放開手,阿力狼狽的摔倒在地。


    城主站了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道:“禦景。”


    “禦景……”城主聽得這兩個字分外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了,走到禦景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年輕人,你很不錯!從現在開始,你就留在我身邊!”


    程將軍哈哈大笑:“恭喜城主,得一良將。”


    城主的眼中也是掩藏不住的喜色,道:“來人,帶他去西廂找間最好的客房安置,帶他去熟悉府上。”


    禦景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從容道:“謝城主。”


    侍從便帶著禦景出了房間。


    城主望著他走遠,道:“程將軍,這人,信得過?阿力的功夫,在整個邯川都是素來無敵手的,這個人輕輕鬆鬆就打敗了阿力,而且還為使出全力,還不知道身手到底是個什麽水準?偏生還有這般氣度,你看他剛剛,和我說話眼睛都不動一下,簡直讓我想起某個皇親貴族……禦景……禮王府的姓氏便是禦景,禮王便是貴族……”


    程將軍樂嗬道:“城主倒會想,禮王府的幾個兒子都是窩囊鼠輩,天底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若有個這麽優秀的兒子,何須把家業傳給孫子?”


    城主也自覺想的有點多了,哈哈一笑。


    程將軍又道:“這個禦景是城中禦家的兒子,九代單傳呢!因為去年的那場瘟疫,他的父母雙亡,但街坊鄰居都可以為他的身份作證。他的身家我查的清清楚楚,城主不放心,可再試探一番便是。”


    城主道:“哪的話。你介紹的人,我當然信得過。隻不過突然天上掉個這樣的人下來,還能左右現在的局麵,我有點受寵若驚啊。有他在,河神祭祀那天可以看一出好戲了,真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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