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走到父親身邊,還未來得及細看文書究竟寫的如何,宣紙就被璃王派人收了去。


    他們把兩份文書都卷起,用紅綢帶紮著分別裝入長木筒裏,紅蠟密封,又在木桶上刻上兩人的名字,以示區別。


    蜂擁著擠上來看的商人們連一個字也沒看到:“王爺這又是何故?”


    璃王擼著胡須道:“文章的好壞,本王無從判決,這就親自把它們送去大學士鍾家,請鍾老爺評判結果。”


    “那就不能給我們看看嗎?”商人們七嘴八舌道。兩大商業巨頭的行文,他們都想一睹真跡,這機會,也難求呢。


    璃王卻果斷的拒絕了:“不行!這算是考卷,怎麽能隨便給你們看?”


    蘇阮站在父親身邊,心道:雖然這隻是競爭會長的一次比試,但是蘇家與周家兩家乃是琅玕城實力最雄厚的兩大家族,這次的題目又出的敏感,行文之間很有可能會透露出兩家未來的規劃和對琅玕城發展的打算,事情還未定下來之前這種東西,還是不要輕易讓他人看見為好。璃王這人,倒是謹慎,難怪璃王府多年在城裏獨領風騷。


    勢在必得的周家人到這時已有幾分按捺不住了,周宇本來滿心期待著筆試結果,眼看著又要拖延時間,當即有些惱怒:“鍾家是蘇家的親家,王爺此舉未免有徇私的風險!”


    璃王一聽這話都快跳起來了,這該死的小子,要不是他把皮球踢給自己,哪用得著煞費苦心的搞比試,還要務求公平公正!周家人,真是不識抬舉!璃王不悅道:“我們兩家也是親家,由本王來評判,你就不怕本王徇私?”


    “這……”周宇張嘴結舌,要說徇私,璃王和周家的結親就是最大的偏幫了,是他們家不爭氣,愣是把事情搞成了這樣。


    璃王拂袖,道:“你們兩家都放心吧!本王會請人將文章謄寫之後再以匿名的形式交給鍾大學士,這樣鍾大學士就分辨不出究竟哪篇文是誰寫的,以此保證公平!”


    蘇良暗暗籲了口氣,他不清楚墨宸的功底究竟如何,這文章他聽墨宸念,覺得很好,但究竟他人會如何評判他還真不知道。能不當麵被點評,對於他和周老爺而言都是保全顏麵的一種方式。兩個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若寫的文章被人批的一文不值,那得多丟人。他躬身道:“那就依王爺的意思。”


    周老爺卻臉色有些難看,一句話也不說。他對自己的行文極其有自信,就想著能借這個機會當麵羞辱一番蘇良,現下機會被璃王給毀了,不由懊惱。又想起自己花費重金、耗盡心血籌謀著會長的位置,到頭來還得靠一篇文章來跟蘇良爭奪,心裏更是忿忿不平。奈何璃王勸大,他滿肚子的火隻能往心裏壓著,倒是等會要苦了家裏人了。


    璃王掃視一眼二人,便見蘇良恭敬有禮,周老爺板著一張臉,高下立見。


    璃王道:“好了,本王這就去鍾家把文章轉交給鍾大學士。兩位可同行前去做個見證。”


    蘇良總歸是心虛,若是鍾大學士要拿著文章發問,他就要張嘴結舌了,道:“老夫還有事,犬子替我陪同王爺前往。”


    周老爺一肚子的火,也道:“阿宇,你隨王爺去一趟!”


    蘇修和周宇兩人允了,當即便隨璃王府率先離開。璃王一走,商戶們也陸陸續續的辭別了。


    蘇家人也回到了室內,到青蓮居裏歇著,一家人熱議著之前的種種狀況,談笑風生。


    “恭喜父親。”蘇阮安靜的在一邊沏了壺茶,捧著茶盞對父親行禮,“連任三屆會長之位。”


    “哈……”蘇良高興的接過茶杯,伸手把她摟到懷裏坐,“承你吉言了,阮兒!”


    三太太看著他們父女親昵,又想起之前蘇良讓女兒坐他身邊,連自己兒子都隻能站著,看著蘇阮的眼神就有點不對了,酸溜溜道:“這事情還沒定下來,公主現在就來討喜,是不是太心急了點?”


    蘇阮倚在父親肩上,嬌嬌的笑道:“父親勢在必得,眾望所歸,肯定能成。”


    四太太也道:“我之前還以為璃王故意偏幫周家,看來也是多慮了,璃王還算公正,老爺也能耐。”


    蘇良滿麵紅光,笑道:“什麽眾望所歸,什麽能耐,那都是虛的!我這些年在琅玕城搶多少人生意,多少小戶生意做不下去不得不關門修業……恨我的人多如牛毛!今天能拿到平票數,實在是意外之喜。”


    蘇阮微微一笑,意外之喜,總是讓人會格外高興,看著父親現在開心的樣子,怎麽都值得了。


    蘇良道:“至於這行文的比試,那是阿宸的功勞,阿宸年幼時念書就厲害,想不到這麽多年功力沒退步反倒進步了,寫文章信手拈來,張口就是一篇文章啊!對了,阿宸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


    蘇阮在廳堂裏看了一圈,果真沒看到墨宸。明明剛才進屋的時候他還在的。


    秋娘上前道:“回老爺,駙馬爺去藥莊了,說是鋪子裏還有生意需要處理,晚些時候再來恭賀老爺。”


    三太太更不舒服了,藥莊是家裏最大的生意,以前都是他們親兄弟幾個才有資格沾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讓這女婿也插手了。旁敲側擊著便問道:“駙馬爺管藥莊管的不錯吧!”


    蘇良笑道:“他管的不錯,不過其他人都覺得他太嚴厲了點,看來以前是散漫慣了。”


    蘇阮沒插話,卻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三太太。


    四太太道:“今天的事情對於我們家而言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不論結果如何,老爺都要平常心為好。”


    蘇良道:“你說的是。這起起落落的,我也看開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夜裏,璃王就派人送了親手寫的任命書來,轉達蘇良繼任會長的消息。蘇家人正在吃晚飯,這下可樂開了花,連聲恭喜。不久之後,收到消息的商戶們也踏著夜色不辭辛苦的趕來蘇家恭賀,個個都送上厚禮。蘇良忙不迭的在正廳裏接待客人們,笑容滿麵。蘇修這時也回家了,他拿著一個不大的禮盒交給父親:“賀喜父親,這是璃王請兒子轉交的賀禮,他明日會正式登門拜訪。”


    蘇良笑著接了禮盒,道:“都還順利?”


    蘇修笑道:“自是如此。鍾大學士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父親寫的文章,並誇讚其——,不過不知道為何,王爺仍是不願意讓我看,隻把文章收了起來,說明日上門再找父親談。”


    “蘇老爺的文章寫得太好,璃王肯定是想留下來獨自欣賞!”


    “可惜我們都沒法看一看傳世之作啊。”


    “以後蘇老爺繼續率領我們商會,商會一定會謀得更好的發展!”


    ……


    熱熱鬧鬧之時,蘇阮悄無聲息地離開廳堂,獨自到了墨宸的別院。


    她還是不想和玉娘當麵接觸,隻在庭院裏的秋千上坐著,腳尖輕輕點著地麵,搖搖晃晃的等著他。


    墨宸回家之時,路過庭院,若不是家貓一聲叫,他險些錯過蘇阮。


    她伏在秋千上睡著了,像個小貓似的蜷著身子就縮在秋千的木板上睡覺,也不知怎麽睡的穩。


    墨宸輕輕鬆鬆就抱起了她,異動讓蘇阮半撐開眼簾,模模糊糊望著眼前英俊的麵孔:“……阿宸……你怎麽才回來……”


    “店裏事多,耽擱了些時間。”他換了個讓她更舒適的抱姿,“到我屋裏睡。”


    蘇阮伸出胳膊圈住他脖子,跟著他一晃一晃的到了裏屋。


    時間這麽晚了,玉娘還點著油燈在等墨宸回家,眼前他抱著蘇阮進來,臉色就變了變,居然當即就熄滅了油燈。


    突然失去光明,墨宸沒注意腳下,當即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睡著的蘇阮被這一顛驚醒了,四周漆黑一片讓她茫然無措,她緊緊圈住他的脖頸,緊張道:“阿宸?發生什麽事?”


    “沒事,別怕。”他安撫道。同時抬起臉看向這事的始作俑者——他的母親。


    玉娘瞧著他眼中瞬間燃起來的怒火,有些發怯,道:“風……風太大,吹滅了……”


    墨宸一言不發的抱著蘇阮從她身邊走過去,繞過一個轉角,從樓梯間上去,到了二樓,他的房間。


    他輕輕把蘇阮放到榻上,點起床頭的銅台九曲油燈。


    九個燈依次點燃,還沒回頭,蘇阮已經像個牛皮糖似的黏了上來,纖細的雙臂緊緊的抱著他的腰,下巴就抵在他的肩窩,長發絲絲縷縷的垂落在他的肩膀,紅唇微微揚起,在他的耳邊呼出一口熱氣。


    墨宸心頭一顫,耳後一陣酥麻,那感覺還衝耳後迅速的彌漫開來,沾染著魅惑的夜色,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身子發麻起來。


    “感謝嗎?”他克製著自己。


    看來今天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以她這段時日對他的冷淡,他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她對他今日幫嶽父的感謝。


    蘇阮知道他的心思,卻故意撅著嘴撒嬌道:“是。”


    墨宸蹙了蹙眉,道:“不要了。”


    “真的嗎?”蘇阮卻不依不饒的仰起優美的脖子,小口咬住他的耳垂,用舌/尖舔舐。


    和他一起這麽久,他最不能抗拒哪種方式她了如指掌。耳垂,就是他的敏/感點。


    他的耳朵果然迅速燒紅了,並且迅速蔓延到整個脖子,連白嫩的肌膚都染上了一抹媚色。


    蘇阮把吻從他的耳朵落到他燒紅的脖頸,悄悄從他的衣擺下探手進去,指尖還沒觸到他的肌膚,就被他擒住了手。


    他反身來就是一個深吻,一邊親著她一邊毫不遲疑的將她壓到床上,利索的寬衣解帶,又剝去她的衣物。


    蘇阮十足耍流氓的架勢,笑的賊溜溜:“不是不要嗎?”


    墨宸咬著她的唇,惡狠狠道:“看看等會是誰先說‘不要’。”


    毫不猶豫的直入主題,蘇阮當即一聲慘叫,這段時間兩人分居,已有不少時間沒有行房事了,突然來這麽激烈的,真受不了。


    “……不要了,輕點,好痛,你這個莽夫,快放開我!”


    “這可沒有後悔藥吃。”嘴上這麽說著,動作卻放輕柔幾分,又不住的親吻她,讓她也放鬆神經。


    漸漸就入了佳境,兩相歡好,纏至天明。


    ……


    蘇阮累成一灘爛泥,軟趴趴的不想動彈,隻想昏睡過去。


    墨宸卻很有精力的抓著她的腳踝抬高。


    “你在做什麽啊?”蘇阮被弄的不舒服,累啊!


    “快點懷閨女。”墨宸一本正經道,“書上說,流的更進去,就更容易懷上。”


    “你……蠢子,放手!”蘇阮扭捏了幾下,惱羞成怒的看著他。男人有時候真是蠢得要命!


    他不撒手:“不成。”


    蘇阮無語,道:“你過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墨宸依舊小心翼翼的抓著她的腳踝,前傾身子湊到她麵前:“恩?”


    蘇阮拎起他的耳朵貼近,在他耳邊耳語一句。


    墨宸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有了?這麽快?”


    幸福來的太突然!


    蘇阮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胸口,臉上浮起一抹紅暈:“日前讓大夫來看過,已經確定了,至於是男是女孩得等一段時間。”


    “太好了,阿阮!”墨宸高興的鬆開手,緊緊抱住她。


    蘇阮的雙腳一下子砸在床上,若不是鋪著軟墊,隻怕要摔斷了去。


    “至於那麽高興嗎?”蘇阮嘀咕,“我怎麽覺得我的苦難又要來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卻還是禁不住圈了墨宸的腰,倚在他胸口,幸福的閉上眼睛。


    但願這孩子不要像阿晟那麽驚險……


    晌午以後,璃王就帶著萱郡主正式登門拜訪蘇家。


    蘇良擔心他還要詢問文章的事情,馬上讓人去請墨宸,墨宸很快趕來,蘇阮也到了,三人一同麵見璃王。


    麵見的地點在偏廳的會客廳,幾人麵對麵共坐軟榻之上。


    “你在那篇文章裏寫的幾件事,當真是蘇家決定要做的事情嗎。”璃王開門見山的問道。


    蘇良一愣,他昨日是聽著墨宸念,自己寫,隻覺得文章行雲流水,古話很多,聽的就有種優美的感覺,但好些話都沒看懂是何意,更不知道璃王所言的“幾件事”是什麽。


    墨宸馬上接話道:“筆下所寫,即為心中所想,嶽父昨夜還與我相談計劃之事,不會有假。”


    蘇阮和蘇良不約而同的看向墨宸,墨宸神色坦然。


    璃王欣慰道:“你的確是有為琅玕城的未來做想,我很期待蘇家的表現!”


    蘇良順著墨宸的話道:“我隻當盡力而為。”


    璃王道:“相較於蘇家宏圖大誌的決心,周家那點點小心思當真是不值一提,高下立現,高下立現啊。”


    蘇良道:“王爺過獎。王爺,我們家花園裏的梨花昨天一夕之間全部開了,不如一同去觀賞?”


    璃王笑道:“好啊!”


    蘇良道:“阿宸,你也陪同吧。”


    墨宸道:“是。”


    萱郡主道:“我對花粉過敏,我就不去了,父王您好生玩,女兒在這裏等您。”


    璃王點點頭,就樂嗬的跟著蘇家人走了。


    蘇阮擺擺手,讓房間裏的侍婢全退下,含笑望著萱郡主,道:“萱郡主,我父親能順利拿下會長的位置,多虧了你。這份恩情,我蘇阮覺不會忘記,日後有任何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必當盡心竭力。”


    萱郡主道:“這是雙贏的事情,談不上什麽謝不謝的,不過日後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我肯定會找公主幫忙的。隻不過你做出來,也算是徹底和周家撕破臉,以後你更需得步步為營才是,周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蘇阮淡淡笑道:“這世上還真沒誰是我不敢惹的。我行的正坐得端,誰也不懼。”


    話剛落音,門外就響起敲門聲,秋娘道:“公主,周老爺、周宇公子、世子妃來訪,要見嗎?”


    萱郡主笑著搖搖頭,道:“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落的一敗塗地,還有臉過來。”


    蘇阮道:“秋娘,他既要見父親,帶他去見就是,不必過問我。”


    秋娘道:“周老爺是拜訪您,公主。”


    “拜訪我?”蘇阮和萱郡主對視一眼,心知肚明,“既然他想死得明白,就讓他進來吧!”


    周老爺被放了進來,同行的還有周宇和周茜,三人氣勢洶洶,橫衝直撞的衝到蘇阮麵前,一臉的怒氣,掄拳頭就想打蘇阮。


    蘇阮倒覺得好笑了,一動不動,隻是按住了腰上的禦龍金鞭。


    周宇年輕氣盛衝在最前,可看到蘇阮的跟前時總歸還是沒敢動用武力,隻張牙舞爪了幾下。


    ——她身份尊貴,打她等於以下犯上,那是能被處死的。


    “周伯伯,你家人這樣可不太好。”蘇阮抬手,撥開礙眼的周宇,“如此無禮,隻怕我要將你們趕出去了。”


    周宇被她像丟垃圾一樣甩開,恨得牙癢癢:“晗靈公主,你背地裏使陰招謀奪會長之位!”


    蘇阮道:“看來你們都知道了,消息挺靈通啊。”


    周宇道:“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挨家挨戶的去拜訪城中商戶,以他們的弱點要挾他們為你父親投票,這麽齷齪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周家人都快氣瘋了。滿腦子的盯著會長的位置,滿眼的盯著蘇良的一舉一動,沒料想栽倒在蘇阮手裏!他們揪出了幾個原本答應站在他們這一邊,後來又反轉了站到蘇家那邊的人,才知道他們全部被蘇阮拿捏了把柄,以各種理由要挾他們,不站隊,就把他們的齷齪事捅出來!在商場裏麵打滾,誰還沒點齷齪事?膽小的就被拿捏的死死的,全憑她操控了!


    “齷齪?”蘇阮微微一笑,“周家人挨家挨戶的打點,以虛無飄渺的財權誘使城中商戶們支持你們,一麵還敗壞我父親的名聲,難道就不齷齪嗎?你們做的齷齪事,可一點也不少,隻不過你們沒能取得最終的勝利罷了——怎麽樣,傾注一切然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如何?”


    周茜激動道:“蘇阮,你未免太囂張!”


    “我怎麽就不能囂張了?”蘇阮站了起來,“你們以為從我父親手裏拿到藥鋪的市場份額就能在琅玕城站穩腳跟嗎?即便是聯姻了,璃王也不會幫你們,你們想在這裏紮根,更不可能,別再癡人說夢了,能分你們一杯羹就算是賞賜了,奢望的太多,最後什麽都沒有。”


    周老爺道:“嗬,璃王是出了名的公正,你說這事要是傳到璃王耳裏會怎麽樣?!”


    蘇阮道:“那你為何現在不去告訴璃王?”


    周家人都沉了臉。


    蘇阮道:“因為璃王最討厭商戶們惡鬥,互相詆毀,如今我父親擔任會長已經成為定局,你們再去璃王麵前告狀,非但不能讓璃王改變繼成的事實,反而會讓璃王更加的討厭你們,所以,你們怎麽敢去告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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