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一劍穿了心口,血從攆車上淌下來,流了一地。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他從攆車抬下來,他的眼睛還是圓鼓鼓的瞪著,鼻子裏一點點氣也沒有了。侍衛們確認他真的被殺了,滿臉驚恐,幾近崩潰:“完了完了,這可怎麽辦啊,我們都會人頭落地……”


    他們都是聖君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哪個都身手不凡,但是剛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快了,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那人就利索的殺了人,迅速的逃竄,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蘇阮看著太子的手自然的垂落,手上的那串白色玉珠沾染血的豔紅,璀璨奪目,看起來是如此的諷刺。


    太子死了……這幾年太子勤政,不斷的鞏固勢力,在朝也有一派黨羽,裏麵不少有分量的大人物。現在他被刺殺身故,恐怕有心人不會善罷甘休!這事一出,朝中的局勢又會生變,不知道會有多大的影響。


    令狐嬌和令狐瑤坐在攆車裏無人理會,隻能自己從車裏跳了下來。令狐瑤捂著耳朵的位置,血汩汩的往外冒,很是駭人。他有一隻耳朵被割掉了,眼睛通紅,咬牙切齒;令狐嬌倒是毫發無傷。


    遠遠突然揚起一陣馬蹄聲,一列隊人馬駕車前來,他們喝退了圍觀的百姓,奔到出事地點:“怎麽回事?!”


    侍衛磕磕巴巴的上前去說明情況。


    蘇阮被扶在一邊歇著,聞聲抬頭看去,隻見那一隊侍衛騎在高頭大馬上,一個個穿著黑色的官袍、右手臂上一個“禦”字的符牌、手中握著長劍,看這裝束,不像是皇城司的人,和羽林軍的衣裝也略有不同。蘇阮仔細一想,突然就明白了過來,這,就是皇上手下的影衛裝束了,她上輩子曾見過幾次,後來隨著皇上的病故,影衛也就消失了。


    她突然感覺到局勢發展的方向有些不對勁。皇上?皇上已經三年沒有插手過政事了。為什麽太子一出事,皇上的人會第一時間奔赴現場?隻有一個可能,皇上一直密切的注意著外圍的情況!她忽然覺得太子被刺殺之事不是一件簡單的刺殺事件,這背後糾纏的勢力恐怕是她根本考量不到的,這次的太子遇刺,可能會把朝局都整個大洗牌!


    弄清情況的影衛一麵吩咐侍衛入宮去匯報情況,一麵親自將蘇阮、令狐兄妹帶入宮。令狐瑤強烈的提出需要大夫過來為他看傷止血,影衛們視若無睹,把他氣的夠嗆。蘇阮冷眼注目著不久前還耀武揚威的兄妹倆,轉瞬之間好像被視如草芥,到底是之前的委曲求全都是虛與委蛇,還是皇上打算用強硬的態度回敬他們?


    不管是哪一個可能,現在雲嵐自顧不暇,恐怕是沒空來管他們倆了,他們囂張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入了宮,敏銳的她立馬發現看守皇宮的東大門侍衛換成了新麵孔,而且人數比平時多了一倍還不止。她隱隱感覺到宮裏可能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在他們進行鬥獸比賽的時候,宮裏恐怕也沒有閑著。


    她坐在宮轎裏,一邊注視著外麵的情況,一麵梳理關於皇上的記憶。在她的記憶裏,皇上似乎隻是個代名詞,太子被刺之後,三皇子成為太子,皇上就退居到了幕後,很少過問朝政。三皇子當了太子七八年後就繼了位,皇上也就成了太上皇,還是很少露麵,直到蘇阮故去,皇上也還是這樣,隻聞其名,不見其人。這麽想起來,關於皇上的一切,蘇阮可謂是知之甚少。


    “我想先去見聖君。”蘇阮叫停了宮轎,並拿出了百裏溯贈她的腰牌,以此,在宮裏可命令任何守衛。


    影衛斷然拒絕:“不可以。聖君陛下不能隨便麵見他人。”


    蘇阮抿了抿唇,眸色中緩過一絲擔憂,難道今天的一切,真的是針對聖君來的?阿宸的刺殺也是嗎?他若想殺太子,早有一千一萬個機會,偏偏選中今日,究竟是為什麽?這事似乎越想越複雜,越想越不明白。


    到了宮裏,來到漪瀾殿休息,這才有禦醫過來替令狐瑤看傷。蘇阮坐在貴妃椅上,緊緊的蹙著眉。不消片刻,外麵傳來宮人尖聲的通傳“聖上駕到――”蘇阮盡管早有預料,聽到這四個字還是禁不住心頭微微一顫,種種懷疑都在心頭塵埃落定,今天太子遇刺這事,和皇上脫不了幹係。她隨著眾人跪下了,低低的埋著頭,直到一襲明黃色的衣擺躍入視線裏,便把頭低的更深,跟著眾人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道:“蘇家教的好女兒,大方得體,處亂不驚,大家閨秀尚不足以形容,說做巾幗不讓須眉也不為過。”


    蘇阮不明白這誇讚從何而來,隻禮貌道:“多謝聖上誇獎。”


    皇上道:“抬起臉讓朕看看。”


    蘇阮更是一頭霧水,低低道:“晗靈不敢。”


    “你現在是公主,也算朕半個女兒,有何不敢?”皇上竟徑直彎下腰來抬她的下巴,蘇阮也不能躲開,隻能被迫的揚起臉看著他。皇上是四十多歲的年紀,這個年歲的男人成熟,卻不老態,穩重,也不失溫柔。蘇阮看著他,隻感到了無上的威嚴,從他的眼睛就裏射出來。他緊緊的盯著她,許久才鬆開了手,“倒有些神似你母親。”


    蘇阮複又低了頭,卻聽得皇上道:“以後你在朕麵前,就不必行如此大禮了。”


    蘇阮道:“皇上九五之尊,我怎可……”


    皇上道:“這不聽話的脾性,也與你母親一樣!”


    蘇阮不做聲了。隱隱感覺到皇上似乎和自己的生母感情很好,所以對她也不是那麽嚴肅。但究竟如何,還得看以後。


    皇上落座,眼睛斜了一眼令狐嬌和令狐瑤,明知道他們的身份,卻故意道:“兩位使臣,我們有國事要談,請你們出去。”


    令狐嬌和令狐瑤出奇的什麽也沒說,灰溜溜的走了。


    公公湊上前:“已經有不少臣子在外頭候著了,陛下可要讓他們進來?”


    皇上道:“都宣進來。”


    進來的是內閣的幾原大官。雲嵐的官吏製度分內閣和外閣,內閣更有實權。他們一入內就跪叩道:“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還請陛下節哀順變……”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太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帝都的每個角落。外頭自是鬧得雞飛狗跳,群臣都入了宮,又聽聞皇上重返朝政的消息,更是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內閣的大員進來之後,三省、丞相、九寺的朝臣也路路順序到來,漪瀾殿漸漸如菜市場熱鬧。不過,聖君的人,倒是一個也沒出現,聖君也沒有過來。


    “太子遇刺身亡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皇上輕咳一聲,聲音層層如山,壓的人喘不過氣,“朕因身體之故,本不願再插手朝政,但這事關係到朕的皇兒,朕就以父親的身份來查清此事!刑部,緝拿凶手的任務交給你們,三日之內,將凶手緝拿!內閣,調查事情的始末交給你們,這件事,無論付出何種代價,朕一定要徹查清楚,以慰太子的在天之靈!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是將皇權踐踏在腳下!”


    他的怒火令群臣惶恐不已,齊齊跪著:“請聖上息怒……”


    蘇阮也蹙了蹙眉。三日,將阿宸捉拿?


    皇上將目光一轉,落在蘇阮身上,聲音忽然就換了音調:“晗靈,你是第一目擊人,作為重要人證,近期你就留在宮中,哪裏也不要去,聽到了嗎?”


    群臣都傻了眼,皇上是出了名的暴躁,居然會對晗靈公主這麽輕聲細語的說話。她本來就得聖君的垂愛,若是皇上也對她厚愛有加……那真真是萬千寵愛在一身。不過,同時獲得聖君和聖上的寵愛是好事還是壞事,這可說不定!


    蘇阮沒想那麽多,安之若素:“是。”


    蘇阮在宮中有一處宮殿,是百裏溯贈給她的,名喚阮玉宮。她被送回阮玉宮,宮裏宮外全是“保護”她安全的侍衛。她去哪兒,都被嚴格的控製。入夜之後,綰綰借口給她送衣服入宮,侍衛見是女子,身上又沒有兵器,就放了進來。


    “主上平安,請您放心。”綰綰第一時間匯報墨宸的動向。蘇阮鬆了口氣。“他藏身在哪。”


    綰綰道:“沒有藏身。主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跡,他說不可能找到他。”


    蘇阮想想,點頭。沒有任何理由證明刺殺太子的人是墨宸,那他何必躲躲藏藏,反而招人側目。看來他的確是有周密的部署計劃的,倒不用她過於擔心。蘇阮在屋子裏慢慢的踱步,皇上出馬,目標不可能是墨宸。他雖然得罪了周國人,但看皇上今天那態度,明顯是不把周國人放在眼裏的,又怎會因為這種事抓著他不放。而百裏溯那邊今天才詭異,上朝不到場,連自己的臣子們也都不知所蹤。她可以斷定這一切是衝著百裏溯來的。


    “有收集到聖君的消息嗎。”


    “據說今天鬥獸場的一切事宜都是聖君安排的。”


    蘇阮這麽想著,忽然又想起了鬥獸場上的事情。墨宸和令狐瑤對決時,她刻意的沒去看他們的戰局有多激烈,就是因為怕看到墨宸因為她而受苦。所幸是她提前有準備,叫了宋瑾過來以防萬一,否則墨宸今天當真要生生的被咬死在鬥獸場內。她雖然不知道百裏溯到底是如何要挾墨宸的,但,肯定和她有關,十之八九就是以她的性命要挾。


    日前他向她漏口音索要資金填充國庫,同時也草擬了一份將蘇家誅滅九族的聖旨,這是他的兩手準備:若是蘇家不從,那錢還得搶來。所幸蘇阮懂得審時度勢,說服父親拿了一大筆錢財上繳國庫,才另家族幸免於難。


    這兩件事加在一起,要說蘇阮心裏沒想法是不可能的。她心裏是七上八下,一時之間竟無法做出決斷,隻能站在窗前望著月亮感歎時光易逝、歲月不再。願意為她豁出一切的辯機總歸是在九重宮闈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早知道會有這一日,但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在她還沒有站穩腳跟的時候。


    綰綰看著她的神色有些難過,道:“公主還舍不得聖君待您過去的那些恩澤嗎?”


    蘇阮抿唇不語。


    綰綰道:“恕綰綰說句逾越的話,聖君三番四次的利用公主,公主您也不必再對他留任何舊情了。”


    蘇阮的眼中流光靜悄悄的閃爍著,仍舊是沉默。


    綰綰抓了她的手:“公主……此事,也不是您能插手的。主上說,皇上為了扳倒聖君,早已布了天羅地網,宮裏的事情咱們也不清楚就不說了,光就這次鬥獸比賽,與太子隨行的全是聖君的人,如今太子被刺身亡,聖君怎麽可能洗掉幹係?這次弑君的罪名,聖君是坐定了,您萬萬不可卷入其中。”


    如果聖君坐實刺殺太子的罪名,即便不能判處死刑,也會被昭告天下、記入史書,後果,就是失盡民心、臣心,為天下人所不齒。沒錢可以再掙,沒權可以重新爬上來,一旦名聲敗壞,再加上別有用心的人的算計,恐怕這輩子都打不了翻身仗。在這宮廷裏,要麽爬上去,要麽死下來,如果聖君敗了這場鬥爭,他的下場,除了死別無選擇。


    “我已開了殺戒。”


    “彼岸無生無死,無苦無悲,無欲無求……但我,更願與你共渡紅塵。”


    蘇阮搖搖頭,甩掉莫名其妙湧出來的記憶。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她很快冷靜了下來,問道:“外麵現在情況如何?”


    綰綰道:“亂成一鍋粥……公主想知道哪方麵的消息?”


    蘇阮道:“國師府。”


    綰綰道:“國師府從出事開始就大門緊閉,沒有任何動靜。”


    蘇阮若有所思。國師與聖君亦師亦父,沒道理這個時候沉默。莫非在這個時候,國師萌生的膽怯之意?不。蘇阮很快否認了自己的想法,國師那個人非常的倨傲,恐怕是寧可死,也不會投降的那種人。既然不是膽怯,那麽沉默,往往就意味著更為強烈的爆發。


    蘇阮突然皺眉:“皇城司是否有異動。”


    綰綰道:“皇城司也在幫忙滿城的緝拿殺手……”


    “羽林衛呢。”


    “羽林衛也派了一部分出去。”


    蘇阮沉思片刻:“糟了。”


    ……


    國師多年在廟堂中生活,孑然一身,得賜了新的國師府,身邊也沒有任何親人,隻有他豢養的二十幾個謀士和一大群侍從。此刻,廳堂裏的燭火紅彤彤的亮著,國師和謀士們共聚一堂,將每個人的臉麵都映照的緋紅如血。剛才的討論讓他們都非常亢奮,他們的眼裏閃爍著熠熠的光芒,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表情。


    謀士羅陽年過四旬,非常老道深沉的模樣:“皇上剛剛回朝,根基不穩,此事不除去他更待何時?等他站穩腳跟,就算是想拔也拔不掉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次放手一搏,定能取得全勝!”


    謀士徐廣道:“現在這局麵就和當初聖君回朝時一般,若縱容他存在下去,假以時日說不定能和聖君齊平!”


    其他人連聲附和,在這件事情上,眾人基本已經達成一致。


    坐在正位上的國師擼著發白的胡須,聽著眾人的話語,神色已是讚同之意。


    眾人熱鬧的討論完畢,一人道:“國師大人,就等你發話了!”


    國師道:“好,這事就按咱們所辦――”


    “國師千歲,請您慎重。”清脆的女聲冷不丁竄了進來,接著,蘇阮的身影走進了廳堂。


    她批了一件寬大的狐皮披風,帽子戴上,帽簷耷拉著蓋住了眼睛,讓她看起來像個美麗的巫女。


    她一走進去,滿廳男人的目光就都不由自顧的跟著她,嘴裏連連發出嘖嘖的驚歎聲。


    “慎重?”眾人並未認出鮮少拋頭露麵的蘇阮,“哪來的小丫頭,在這裏大放闕詞?”


    “大人,怎麽會讓一個外人突然闖進來?”


    “要不要把她抓起來?”


    眾人七嘴八舌的指點議論起蘇阮來。蘇阮見怪了大場麵,毫無怯意:“以一己私利,將聖君置於險境,這就是你們商討出來的結果嗎。”


    ------題外話------


    最近工作太忙,我隻有晚上寫到好晚,睡眠嚴重不足,實在困,得睡了,明天休息,萬更彌補最近的…。呃,不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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