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地將手中的佛珠晃了晃,帶著一絲調皮問道:“宋爺爺,你沒發現這顆佛珠有什麽不同嗎?”


    眼神隨著簡兒的手指落到了佛珠上,這串佛珠應該是近幾十年的貨,而且用料也並不名貴,套句話說來,這就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至於簡兒說的不同?這有什麽不同嗎?別看宋老爺子早過了知天命的年齡,可是這眼神兒可不比現下的年輕人差多少。細看之下,還真發現了這顆佛珠的不同之處。


    簡兒手上捏著的這顆佛珠顏色較其它的佛珠要淺上一些,而且木紋也與其它的佛珠略有不同,但如果不細看的話根本是看不出來的。這樣說來這顆佛珠應該是後麵再串上去的,跟其它的佛珠不是原配。


    “宋爺爺,能不能借把剪刀給我?”晃了晃手中的珠串,簡兒開口道。


    接過宋老爺子遞過來的剪刀,簡兒再著一絲調皮道:“我的喲,可以剪吧?”


    “這丫頭,還跟爺爺賣關子呢,剪吧剪吧!反正送你了,就是你自己的東西想怎麽著就怎麽著。”


    “哢擦”一聲響,簡兒將串著佛珠線剪斷,然後小心地將珠子放在桌麵,再將那顆特別的佛珠拿在了手裏,然後再隨手捏了一顆其它的珠子,繼續朝著宋老爺子賣關子:“宋爺爺,請將你的兩隻手伸出來。”


    看著簡兒這一臉頑皮的樣,宋老爺子忍不住失笑,這丫頭!搞得這麽神神秘秘的,但還是照著簡兒的要求將兩隻手伸了出來。


    “嘿嘿,您感受一下,兩顆珠子有什麽不同?”手一鬆,兩顆不同的珠子落到了宋老爺子的手心上。


    珠子串到一起的時候拿起來感覺不出來,可現在這單獨一分,宋老爺子馬上就出了兩者之間的不同。你可別小瞧了這些在古玩上可以說是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人,他們對手上的斤兩那可是把握得相當之準。因為很多材質隻有過了手才能知道那是什麽做的,不同的東西,不同的手感。很多時候辨別東西的真假隻能靠自己的眼及手。


    別看這些年上拍的東西多,看著紅紅火火的,但除了一些比較大的拍賣會,那些小型的拍賣在真正行裏人眼裏幾乎是看不上眼的,通常每年這些小型拍賣會上的收入總額還不到真正行裏人私下交易的一個零頭。而且一些真正的精品,珍品圈內人一般都是私下交易,有時候說不定一件藏品就已經超過一次小型拍賣會上所有收入。


    而這種私下交易靠的是什麽?還不是自己的眼力。眼看,鼻聞。手摸。耳聽。哪怕是有一環缺了。就可以打眼吃藥。現在別的先不說,單說這手摸,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活,更不像是普通人用手隨便一摸那麽簡單。質地的粗細,溫潤度,再用手掂一掂,有時侯兩件同樣重量的東西,這些老一輩的藏家硬是能掂得出不同來,說是其中一件飄,一件實,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掂吧出來的。問,得到的答案通常是說這種感覺隻能意會。無法言傳。


    在私下的交易中可沒有什麽碳十四,什麽鑒定證書的。是揀漏,還是打眼吃藥全看個人,信機器不如信自己,這是老一輩的藏家們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特別現在的造假手段越來越難以覺察,有時候機器的檢測結果都不一定是準確的,但是對古玩行裏的老蟲們來說,他們的手,眼,耳要遠比冷冰冰的機器要管用多了。而作為行裏的老蟲兒,雖然不敢跟身懷絕活的唐老爺子比,但宋老爺子這雙手可在行裏那也是數一數二的了。這麽明顯的對比,老爺子一下就看了出來。


    疑惑地將珠子放到眼前再仔細打量,原木的色澤,放到鼻子下麵聞了聞,淡淡的,幾乎聞不到的隱隱木香味,珠子表麵打磨得並不是很圓滑,甚至有的地方還隱有刀痕的樣子。除了較一般的木質輕些,宋老爺子倒還真沒發現有什麽不同,而且就這粗糙的手工,放在這佛珠裏還真像一個濫竽充數的貨兒。


    “丫頭,你就別吊胃口了,說說,這到底有什麽不同?”看了半天,實在看不出什麽門道,宋老爺子決定直接開問。


    “嘿嘿!”簡兒得意地一笑,做了個經典的手勢,“下麵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宋爺爺,麻煩打盆水來。”簡兒壞心地不說,而是想嚇宋老爺子一跳,要知道如果不是曾經在盧宗那見過一次,也聽他仔細講過,簡兒也發現不了其中的奧秘。


    一盆清水端來,簡兒挽起袖子:“宋爺爺,您可看好了!”


    簡兒雙手捧著珠子,輕輕地將它放入了水中。


    當簡兒的雙手慢慢從兩邊打開,抽出水麵,那顆珠子剛開始隻是靜靜的浮在水麵,水緩緩地浸入了珠子裏,過了不一會兒,串珠的孔洞慢慢地冒出了一個個小小的泡兒,接著泡泡越冒越多,如果不是水沒有散發出任何溫度,宋老爺子都以為這水已經沸騰了。


    泡泡越來越多,又像沸騰的水泡似地一個接一個的爆炸開來,這股力量推著水中的珠子在氣泡中不停地轉動著,看著這一切,宋老爺子不由得張大了嘴,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更讓老爺子以為是自己花了眼。


    原來這些泡泡推動著珠子開始在水中遊移,一幅神奇的畫圈也在盆底出現。


    淩淩波光中,忽然映出了兩條淡淡的細長的身影,隨著珠子轉動得越來越快,這個身影也慢慢地變得更加清晰。


    “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其聲如戛銅盤。口旁有須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頭上有博山,又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升天。嗬氣成雲,既能變水,又能變火。”一連似夢吟的話從宋老爺子口中冒出,“龍!居然是龍!”


    老爺子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然後伸出自己的手一擰:“不疼,我果然是在做夢。”


    “你老人家當然不疼了,你擰得根本就是我的肉!”齜著牙,簡兒兩眼淚汪汪地揉著自己被擰疼的手臂,這老爺子手勁還真是不小,快疼死她了!


    宋老爺子的反應呢,他隻是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用力一擰自己的臉,簡兒看著那擰轉的角度都替他疼。這老爺子倒好,居然還是傻傻地一笑:“真的會疼耶!原來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然後,宋老爺子就不再理會簡兒,將手上把玩著的物件兒隨手往褲子裏一兜,撲上去將一張老臉使勁兒向水盆那探。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


    水中雙龍追著珠子歡快地遊動,光影縱橫、龍騰於水上,兩條龍首尾相交,爭奪嬉戲。不一會兒,珠子好像吸飽了水,旋轉著慢慢地沉到了水底,兩條長龍時而圍繞盤旋,時而針鋒相對,那靈動的身影,威猛的形象讓人禁不住看呆了眼。


    直到珠子停到了水底,慢慢停止了旋轉,兩條龍的身影才慢慢在水中淡去。


    “呼~”宋老爺子吐出了憋了很久的一口大氣,睜大著眼不可思議地望著靜靜躺在水底的珠子,仿佛那顆珠子還能再長出一朵花兒來似地。半晌,宋老爺子終於抬起了頭,慢慢將腦袋轉向簡兒,張了張嘴,伸出舌頭微微潤了潤唇,帶著沙啞的聲音問道:“丫頭,這,這是你早知道的?”


    “嘿嘿”一笑,簡兒沒有回答。


    你在這一大堆子東西裏麵是怎麽發現的?要知道如果簡兒不單獨提出,自己又仔細看過,還真不能將它從佛珠串裏挑出來。這個問題宋老爺子很想問,但終於沒有問出口。因為這可能涉及到別人的秘技,別的行當不說,在古玩行裏這可是大忌諱,就跟古代偷師一樣。所以盡管非常好奇,但也隻能忍下。


    其實宋老爺子就是問出來簡兒也不會在意的,因為這根本沒訣竅,隻能一靠細心,二靠聞。


    這玩意之前簡兒在盧宗那就見過,而且盧宗那還有一個更神奇的。盧宗之所以給簡兒看這玩意正是因為教簡兒鑒賞時,說起過這個就是在當時也較少見的一個雕刻手法,因為這種雕刻需要的木料中原並不產,都是隨著海船來的泊來品,而且這種雕刻對匠師的要求更高,所以在世量非常少,就是在當時也算是一件珍品。


    但這種木料有二個特別之處可供人分辨,一是這種木材的木香味非常淡,幾乎細不可聞,但這種香卻是凝而不散,隻要離得稍遠一些就會完全聞不到了,二呢則是它較其它的木材要輕很多,而且木料中有許多非常細小的孔,當這種木料落入水中時,裏麵所含的氣就會釋放出來,帶動著木質本身在水中翻滾,而且會吸水而沉入水底,但一旦從水中拿起後,木料中的水又會很快從裏麵流出,木料再恢複到幹燥狀態。


    而且這些木料本身的紋理非常奇特,隻要處理得好,在波光中就會影出不同的圖像,變化萬千,十分神奇。盧宗手上的那個則可以映出蟠桃盛宴,那才是真的讓人覺得美不勝收呢。所以簡兒這回見到這顆可以映出雙龍戲珠的佛珠才會不覺得那麽神奇。


    小心地將珠子從水中拿起,宋老爺子將它放入絨布中吸幹了水,帶著一絲不舍,卻又非常堅定地將它遞加給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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