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丹方?”清玄真君發問。


    白子蓮看著陶昕來,一副她知道真相的表情。


    白子蓮若是真聽白一鶴的話離開了禁地的話,就不會猜到聶元靜設計他們的事情了。她不知道聶元靜與聞人熙通過氣,也不知道他們約定在這件事情裏,是不會牽連到她的。她自己把事情前後一連,就發現了聶元靜在這些事情裏居然插了一腳。不止如此,他們還是衝著她和白一鶴來的。她不確定的是,聶元靜做的這些事情董覃知不知道,參與沒有。


    所以她思來想去,想了這麽一番說辭,除了一開始的地方容易遭到聶元靜反駁以外,其他的地方她相信就算聶元靜滿身長嘴,估計也說不清楚。就算是一開始的地方聶元靜反駁,她也可以咬牙不認,因為她確定她帶著白一鶴進去的時候是沒有人看見的。


    而焦焚的意思則是,即便有人看見,隻要看見的人不是清玄真君,都沒有關係。因為隻要陶昕來自己承認,任何證據都是無用的。


    陶昕來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丹方,隻是需要的材料有些古怪。”


    “都需要什麽材料?”


    反正前頭說了那麽多,在她身上的事兒是小不了了,虱子多了不癢,陶昕來破罐子破摔地把十八樣材料的名字都說了出來。


    這回,清玄真君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陶昕來的表情淩厲而充滿殺氣,嚇得陶昕來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心裏撲通撲通直跳。她很清楚地感應到,剛才那一瞬,清玄真君是真想殺了她。


    尼瑪,白一鶴老賊搞什麽鬼,到底要煉製什麽禁藥,連清玄真君都變了臉色。


    陶昕來額頭冷汗直冒,眼角的餘光就看到在場的除了清玄真君。居然都跪倒地上了。


    “混賬!”清玄真君喝道,“真是你要白金光為你煉製此丹?”


    陶昕來猶豫了片刻,見白子蓮袖中閃動,咬牙道:“是。”


    “那你知不知道按照這張丹方煉製出的是什麽?”


    “不知道。”陶昕來老老實實道。


    董覃等人不通丹術。也覺得莫名其妙,隻是心想這丹方有古怪,恐怕是某種不好的禁藥。而王馮因為煉器的原因,對煉丹也有涉獵,所以隱隱約約推斷出這張丹方最後能煉製出的結果。他驚疑不定地看了眼陶昕來,越發覺得這事兒古怪起來。


    他想,如果自己推斷得不錯的話,陶昕來應該不會想要煉製這種東西才對。那麽,陶昕來說不知道這張丹方的作用的話就很可信了。可是,就算她不知道。白一鶴也不應該不知道啊。白一鶴既然知道,然後又告訴了白子蓮,那怎麽會白子蓮不知道呢?


    王馮心思急轉,想了想,因此事關係重大。所以硬著頭皮稟道:”師叔息怒,此事有蹊蹺,還需細細查……”


    “她都已經承認了,還有什麽可查的!哼,如此不知死活,不明是非,欺師背祖。大逆不道,這就是韓靈光的徒弟!哼!”清玄真君麵色難看極了。


    “師父……”董覃想說話。


    清玄看著他,神情疲憊而痛苦,那是失去了弟子的傷痛。


    董覃突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想到當他還是清玄座下大師兄時,那時他還不是妙真掌門,他與白一鶴的關係也不像現在這麽生疏甚至敵對。他與白一鶴性情不同。他更穩一些,也更溫和一些,而白一鶴性子更急一些,對丹道比對自身的修行更加癡迷。


    因為這樣,清玄對他看重有加。但他心裏知道,其實清玄更疼愛白一鶴。他對白一鶴要求更加嚴格,也更加嚴厲地斥責白一鶴,但那正是清玄表達疼愛的方式。他董覃什麽事情都做得恰到好處,不需要人說,清玄自然也不會訓斥他什麽,但他其實多麽希望清玄會像對白一鶴那樣怒火勃發地拿鞭子抽他,追出幾個峰頭就為了讓他好好修行,不要癡迷丹道。


    董覃低下頭,他看懂了清玄的眼神,他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其實有什麽好爭的呢,白一鶴為人是急躁了一些,貪婪了一些,這些年因為癡迷丹道,他暗中是做了不少手腳,搶奪侵占了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資源,但是,這是他縱容聶元靜對付白一鶴的理由嗎?


    人死如燈滅,董覃也覺得疲憊起來。


    “參光,你向來公正,你是掌門,此事按門規處置。”清玄道,“從重處置,不必再來回本君了。”


    清玄看了眼堂中眾人,起身離開,他覺得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白一鶴有什麽毛病清玄清楚得很,但那是他的徒弟,這樣不明不白遭人殺害,他心中深恨,但因為陶昕來是門中弟子,門有門規,所以他極力克製住了想要將陶昕來撕裂的衝動,隻說按門規處置。


    陶昕來很快被帶了下去。


    一眾人等也都走了,隻留下董覃和聶元靜。


    聶元靜急道:“師父,陶昕來是無辜的。”


    董覃緩緩抬頭,深深看他,道:“我知道。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師父打算怎麽做?”


    董覃道:“讓我想想。不過元靜,如果找不到確切有力的證據,陶昕來是一定要受罰的,即便不是死罪,也難逃活罪。此事還需要幾位真人再商議。”董覃心裏有一瞬不想再去找什麽有力的證據了。


    白子蓮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已經很難將她自己摘出去了。如果證明了陶昕來的無辜,就要證明白子蓮說謊,白子蓮和白一鶴是一道的,白一鶴身死就已經讓清玄真君如此傷心,如果讓他知道真相,知道要煉製這張丹方的其實就是白一鶴本人,白一鶴身死是自作自受的話,清玄還要再受一次打擊,還不知要如何傷心。


    董覃的心猶豫了。


    聶元靜看出其中關鍵,連忙道:“師父,無論如何,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能讓無辜的人代過啊!”


    董覃看看他,突然笑了。“元靜,為何找上白一鶴?你知道師父雖然忌憚他,但其實近期沒打算動他。”


    聶元靜沉默片刻。道:“師父,那張丹方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既然做下這等事情,已是觸犯門規,天理難容,找上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董覃看他許久,平靜地道:“那張丹方的事你不必再追究。隻是元靜,你還是太年輕了。我已經打算將妙真交給你,一切都還可以徐徐圖之,你要立威,以後有的是機會。要脫離聶家,日子也還長著,為什麽這麽急,就這麽急?”董覃最後兩句話說得很輕,很緩。有對聶元靜的責備。也有對自己的自責。


    聶元靜怔了怔,苦笑道:“師父都知道了。”


    “你動靜太大了。你以為聶拂衣為什麽來妙真,真是因為要追查冰封鏡花城之人?是,這是一個方麵,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因為你在這裏。”董覃歎一口氣,“你是聶家長子,從小被當作下一代家主來培養的。你以為聶家會輕易放棄你?你以為你有了自己的勢力,做下的事情都天衣無縫,其實卻不是這樣。你可以問一問聶拂衣,她知不知道‘無漾’。”


    聶元靜瞪大了眼,半天沒有說話。


    董覃輕聲道:“你連我都瞞不過,如何瞞得過聶拂衣。如何瞞得過聶家。”


    聶元靜至此像是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隻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無漾”是他這些年來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隱藏實力,他本是打算用“無漾”的力量來對抗聶家的。當時三靈峰屬下的濟元藥鋪出事的時候,陶昕來借助的就是“無漾”的力量。那個小黑牌子便是“無漾”的信物。


    聶元靜一直以來認為最為隱秘的實力儲備被這樣輕而易舉地點破,而且還是被他刻意瞞了這麽多年的人點破。他的心情真是難以表達。董覃尚且如此,聶家又怎麽可能真的一無所知?所以,聶家便是一直在看他的笑話了?聶拂衣又是為何出現在妙真,真是為了他?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嗎?


    董覃本來不願意說這些話,因為他深知聶元靜的自尊心之強。他這麽多年來從來不提聶家,就是因為這樣。現在他選擇說出來,是因為他知道,聶元靜的心大了,他已經護不了他了。雛鷹要經曆風雨才能一生翱翔,董覃希望他能經受住打擊,並能以此為戒,今後更加謹慎,也更加成熟。


    “元靜,這麽多年來,你不提聶家,我也從不勸你什麽,並不是因為我認同你,而是因為我希望你自己想明白。元靜,師父沒有生在名門望族,但師父知道一個道理――利益是相互的。如果真的拋卻親情,為何不能換一種方式呢?一味地排斥、抵觸對於處於不平等地位上的雙方作用時完全不同的。這麽多年你隨我處理峰中庶務,應該很清楚,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助力和阻力是可以相互轉化的。不要讓心魔蒙蔽了你的雙眼。”董覃語重心長道。


    從董覃處出去以後不久,聶拂衣就出現在了聶元靜麵前。


    聶元靜靜靜坐在那裏,暗夜的月光灑在他的肩頭,讓他的麵部呈現出一邊光一邊影,深沉詭異。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聶元靜諷然道。


    聶拂衣歎了口氣,低下身子蹲在聶元靜麵前,抬頭看他道:“小弟,收手吧。”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聶元靜看了她一會兒,道:“那一年,那個男人死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蹲在我身前,伏在我身上,為他落下眼淚。”他頓了頓,“你說那是你此生第一次落淚,那麽這一次,是第二次嗎?”


    聶拂衣道:“收手,跟我回去,一切都還來得及。你想要什麽,日後我會與你一起達成。”聶拂衣臉部線條冷硬,氣質嚴肅,但此刻,臉上卻俱是哀求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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