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徑禦花園,不經意間看到站在湖邊的一道青色身影,柯美岑腳下的步子驟然止住:“你們在這候著,我自己過去便是。”


    “是。”


    焰,慧娘,以及秀竹朝著柯美岑望著的方向看了一眼,垂眸齊應了聲。


    這麽多年過去,他老了不少。


    不是有薇兒伴在他左右的麽,為何他看上去還是這般的孤寂落寞?


    柯美岑腳步輕緩至永嘉帝身後不遠處停下,靜靜地望著他,目中光芒變換著,有時憐惜,有時冰冷;有時柔和,有時怨懟。


    亦有時淡然若水,有時飽經滄桑;有時激動喜悅,卻有時蕭索冷漠。


    各種各樣的情感,在她看到永嘉帝這刻,全然自那雙好看的眸中呈現了出。


    晨風掠過湖麵,夾雜著絲絲涼意吹了過來,令她纖瘦的身子更顯得有幾分單薄,脆弱。


    “秦安,是你麽?永嘉帝麵對著湖麵,聲音裏帶了絲不悅:“朕不是說過了麽,別來打擾朕,朕會主意安全的。”秦安被焰點了周身穴道,此刻似木樁子一般站在青嵐帝身後一動不動,他想要回答自己的主子,他沒發出聲音,至始至終他都沒發出聲音,奈何張開嘴卻丁點聲音也發不出,他轉頭看向柯美岑,立時驚得眼睛大睜。


    皇後,皇後不是已經變成人彘被關在冷宮裏了嗎?


    怎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這裏?


    難道是他眼花,看錯了?想抬手揉揉眼睛,整個身子除了頭可以扭轉,其他部位卻動也不能動。


    “秦安,你鬧出聲音,為何不出聲回朕問話?”


    永嘉帝轉身,正對著柯美岑,出聲問秦安。


    他看不到她麽?


    柯美岑心微微刺痛了下,目光注視著永嘉帝,一步步地向著他走了過去,她的腳步此時變得很是沉重,千瘡百孔的心,宛若一捧已碎裂的琉璃,本已散落空中,卻又被強行匯聚在一起。好痛,心真的好痛,說了過去的便過去了,且早在他錯把她認作薇兒,奪走她的孩兒,賜死她那一刻,說過再不想他,再不念他,再不眷戀他給予的溫柔,以及他的好,怎就在此刻心痛的如被活生生地從身體裏剝離一般。


    變得好軟,變得沒有了任何防禦。


    哪怕最細微的一粒塵埃,碰觸到它,都會毫不費力地侵入心靈深處,引來刺骨般的痛感。


    記憶,仿若千絲萬縷的絲線,纏繞在一起,不停地在她心中撕扯著。


    她的心,反而變得空落落地。


    無數的記憶,無數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如潮水像一般像她湧了過來。


    “岑兒,你真美!”


    “岑兒,我喜歡你!”


    “岑兒,我要你做我的正妃,做我一生最愛的女|人”


    “岑兒,我會永遠永遠地對你好!”


    ……


    “滾,你以為你爬上我的chuang,我就會娶你進太子府麽?死了你的心吧!”


    ……


    ”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啊,還我……“


    ……


    她愛著,亦被愛著。


    然而,就在她為愛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將自己給了他,卻被其錯認,狠狠地傷了,傷得遍體鱗傷。


    他不聽她的解釋,開口就想置她於死地。


    這就是他對她的愛。


    若真是,那麽他賦予她的愛未免也太過於淺薄了吧!


    薇兒,他把薇兒錯認成她,懷著欣喜娶回身邊。


    就這還嫌傷她不夠,非得在她十月懷胎後,非但奪走她的孩兒,且還下令賜她一杯毒酒。


    往事如煙,嫋嫋而去,這些年,他可曾想過她?


    想過被他錯認,被他當做薇兒,與死亡擦肩而過數次的她?


    現在,她站在他數步開外,卻仿若隔了萬丈紅塵,隔了數個生死輪回。就是這短短數步距離,他看不到她,難道他也雙目失明了?


    看著麵前這張極為熟悉,又極為陌生的臉。


    她的眼生生地刺痛著。


    柯美岑緩緩移開眼,不再看向這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因為她不願看。


    因為每看一眼,她就多一分受傷。


    “誰?你是誰?為何要一直注視著朕?”


    永嘉帝感受到了,感受到一道夾雜著多種情緒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好久。


    那道複雜的視線,這會子又為何從他身上挪來?


    那視線的主人,會是誰?


    為什麽對他有憐惜,有冰冷……有激動喜悅,又有蕭索冷漠。


    多種複雜的感情,全傾注在了他身上。


    那人與他有很深的淵源嗎?


    憐惜?


    激動喜悅?


    岑兒,是岑兒麽?


    他聞到了她身上獨有的氣息,是她,肯定是她!


    她來看他了麽?


    永嘉帝搖了搖頭,一臉的苦笑。


    可能麽?岑兒可能來看他麽?


    他傷她那般深,她會摒除所有芥蒂,到宮裏來看他?


    還有就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又如何能一大清早進入皇宮來?今個可是老四憑借老三的身份舉行登基大典的日子,宮裏各處肯定戒備森嚴,她進不來的,更不可能在重重深宮中找到這裏,從而找到他。


    誰?他竟然真的看不見,竟然問她是誰?


    嗬嗬,她在期待什麽?


    期待他能聞出她身上散發出的獨有氣息嗎?


    若真能聞出,也就不會有當年錯認她一說,也就不會有今天所有的一切發生。


    他突然間立墨兒為儲君,是知道錯認了她麽?


    那他又將薇兒怎樣處置了?


    好傻,她真的好傻。


    曆經多重磨難,方才脫離苦楚,卻在此刻還在為那傷害她至深,恨不得她死的同胞妹妹擔心。


    不能想那無情的人,不能想她。


    當年,為了自己的私欲,那至親的妹妹對她耍了那麽個陰險手段,並誘哄家人一起拋棄了她。


    像垃圾一樣將她丟棄在一座隱蔽的山穀之中。


    那麽無情,那麽殘忍。


    怕她逃跑,竟然著不少人封住穀口,任她老死在深穀。


    而眼前這人,又在哪裏?


    她是那麽地愛他,他卻認錯人,恨不得她死,且親自下令讓她死!


    “岑兒,是你麽?你來看我了是不是?”他再次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落在他身上的複雜目光:“岑兒,是你,一定是你進宮來看我了!”他怎麽就忘了,忘了他們的孩兒是個有能耐的,想要送她進入皇宮,是件再輕鬆不過的事。


    永嘉帝暗淡無光的眸子,定定地朝著看向他的光源望了過去,他蒼白消瘦的臉上,流露著激動而暖心的笑容,眼角不自禁地湧出了淚水。


    柯美岑是將目光重新投放在了他的身上,但她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甚是冰冷默然。


    她強|迫自己不為他的聲音心悸,不為他的聲音變得心軟,不為他的聲音,又一次陷入到無窮盡的痛苦之中。


    永嘉帝向著她走了過來,腳下步子走得尤為急切,致使他差點一個不慎摔倒在地,僅數步距離,對於雙目看不見的永嘉帝來說,卻並不是件易事。


    真的是她,真的是他的岑兒。


    他伸出雙臂,牢牢地抱住了她。


    “岑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來看我了,你真的來看我了!”


    眼角湧出的淚水,更是傾如雨下。


    他溫柔而堅定的話語,令柯美岑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苦澀而略顯諷刺的笑容。


    可就是這簡短的一句話,永嘉帝卻似是用了周身所有的精氣神,突然間,他一陣猛咳,一縷血絲禁不住從他的嘴角緩緩溢了出來,滴落到他青色的衣衫上,暈染出朵朵夭紅花瓣,看上去是那麽明豔刺眼,那麽哀傷悲泣。


    柯美岑掙脫出他的懷抱,漠然地看著他身上暈染出的那朵朵夭紅。


    岑兒。


    好溫馨的三個字。


    似是林間山泉,流淌進她早就幹涸了的心田。卻又即刻化為冰冷的刺,刺入她靈魂深處,再無從拔出。


    更似是對昔日她愛的嘲弄。


    “岑兒,我,我錯了!我不該錯把你認作他人,不該不聽你的解釋,不該著宮人奪走墨兒,更不該賜毒酒給你。”永嘉帝像個做錯事的孩童一般,低著頭,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一字一句地對柯美岑懺悔著他的過錯:“咳咳咳……”他又接連咳出數聲,嘴角的血絲溢出的多了起來,他喘氣很吃力,xiong脯快速地起伏著:“還好,還好老天有眼,沒讓你真的離我而去,沒讓我釀成大錯,悔恨終生。”


    他是驕傲的,他是一國之主,何時變得這麽卑微過?


    柯美岑不爭氣地想要抬手,想要抬手為其抹去嘴角的血絲,想要出聲問永嘉帝一句。


    你身體還好吧?


    她猶豫著,猶豫著要不要伸出微微抬起的手。


    他的眸子不再光芒流轉,不再飽含柔情,不再溢滿chong溺柔情。


    他老了,發絲變得灰白無光,整個消瘦的似是一陣風就可以吹倒。


    溫熱的淚,伴著她眼睛看到的,心中想到的,立時濕潤了她好看的眉眼。


    最終,感情戰勝了理智,她拿出袖中的帕子,慢慢向上,為永嘉帝擦拭著嘴角流出的血絲。


    “你……,你究竟知道我是哪個麽?”


    她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容,說出了近二十年來與他之間的第一句話。


    永嘉帝握住她的手,不停地點頭:“你是岑兒,是我心底最愛的岑兒,是我傷害至深的岑兒……”岑兒要原諒他了麽?“岑兒,原諒我,原諒我對你犯下的過錯,好不好?”


    等不到柯美岑回話,永嘉帝又急急道:“我會對你好的,隻對你一個人好,用我的後半生來償還對你犯下的過錯。不,就算是來世,我依然要用一生償還對你犯下的過錯!”好動人,好感人的話語,好多年前,她聽過無數遍,聽過無數遍他說隻對她好這句話。


    柯美岑笑了,笑得苦澀,笑得茫然。


    今世都不想再與他有牽絆,何來來世?


    “你把,你把她怎麽樣了?”


    以他不容欺騙的性子,那傷她至深,害她受盡苦楚的胞妹,定是凶多吉少。


    聽到柯美岑問皇後,永嘉帝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道:”她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


    ”你究竟將她怎樣了?“柯美薇身子一震,將手抽出,仰頭問道:”你不會是殺了她吧?“


    ”哼,殺了她,豈不是太過於便宜她。“永嘉帝冷哼一聲,道:”她不是殘忍地對待你那幾個丫頭麽,那麽我便讓她也嚐嚐那種殘忍至極的酷刑。“


    ”你,你……“柯美岑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抬眸看向平靜的湖麵,良久,方才道:”帶我去看她。“


    ”好,是該讓你看看她的下場。要不是她,你也不會受盡苦楚;要不是她,我亦不會對你造成那般刻骨的傷害。“永嘉帝點頭,”皇上,皇上,你沒事吧?“秦安身上的穴道一被焰解開,立刻攙扶住永嘉帝的胳膊,關心地問了句。


    ”朕沒事。“永嘉帝搖頭,接著道:”去冷宮。“


    ”是。“


    去冷宮的小道上,人跡罕至,看著周圍荒涼,冷寂,雜草叢生的景致,柯美岑交握在xiong前的雙手微微緊了緊。


    你用盡心機,換來的就是如今的下場麽?


    在你要算計我那一刻,可有想到今天的結局?


    到了關皇後的冷宮門口,秦安輕聲與永嘉帝道:”皇上,到了。“


    ”嗯。“永嘉帝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吩咐道:”門外候著。“


    ”是,皇上。“


    秦安躬身應道。


    ”進去吧,她就在裏麵。“永嘉帝轉向柯美岑,慘白消瘦的臉上,表情甚是柔和。


    柯美岑猶豫著,猶豫著要不要踏進這座破敗,且不時傳出森然聲音的宮殿。永嘉帝以為柯美岑害怕,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道:”你不用怕,她現在根本傷不了你。“


    ”我想,我想單獨見她。“


    ”好。“


    永嘉帝點頭,沒有再向前邁步,而是與秦安站在了冷宮門口候著。


    ”咯吱“一聲,冷宮殘破不堪的大門被柯美岑推了開。


    借著微弱的晨光,她一步步走進大殿正中央。


    忽然間,她止住了腳步,眼裏滿是驚愕。


    皇後以為是軒轅擎來看她,嘴裏發出的淒楚之聲驟時頓住,抬頭望向了門口。柯美岑看著她,她在凝視著皇後。


    這個變成人彘一般的女|人是她麽?是害她失去愛情,對親情失望的至親胞妹麽?


    她永遠記得她們相處時的情景。


    ”姐姐,姐姐,你真漂亮!“


    小姑娘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望著她稱讚道。


    ”傻瓜,你和姐姐長得一模一樣,也很漂亮啊。“


    小姑娘搖了搖頭:”薇兒沒有姐姐漂亮,姐姐是世上最最最漂亮的姐姐。“


    ……


    ”姐姐,你想嫁什麽樣子的夫君啊?“


    少女天真無邪地問著她。


    ”……,隻要他對我好,而且隻對我一個好,那我就嫁給他。不過,咱們現在還沒及笄呢,你問這話真不害臊!“她抬手在少女額頭輕點了下。


    少女咯咯笑個不停:”那有什麽,娘可是說了,她說會給咱們找京城最好的男兒做未來夫婿呢!“


    ……


    ”姐姐,你真的很喜歡太子嗎?“


    ”嗯。“


    ”可是,可是太子以後繼承了大統,身邊會有好多好多的女|人,你不傷心麽?“


    ”傷心?“她蹙了蹙眉,莞爾一笑,道:”他說,就算他有很多的女|人,也隻會對我一個人好。“


    少女很安靜,過了好大一會功夫,才抬頭羨慕道:”太子對姐姐真好,薇兒很羨慕呢!“


    ……


    ”對不起,我也喜歡他,但他不喜歡我,所以,為了能守在他身邊,我隻有取代你的位置……“少女可愛嬌俏的嘴臉,在那一刻變得無比的猙獰。


    奈何她張嘴不能言。


    ……


    可愛,嬌俏的少女,笑起來的時候,那笑容是多麽的可人,多麽的明麗燦爛,令人看上一眼,不忍再挪開視線。


    如今呢?


    近二十年過去,歲月變遷,物是人非。


    是她。


    她沒死,她竟然沒死,而且雙目複明,恢複了神智,正在向她一步一步地靠近。


    擎兒,擎兒他怎樣了?


    她來了,肯定是那孽種帶著她進到皇宮,那麽擎兒定是凶多吉少。


    淒厲的聲音,自皇後嘴裏發了出,她盯向柯美岑的目光,甚是怨毒。


    你不該活著的,你更不該在今天與你的孽種出現在宮裏。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處處和我過不去,為什麽要我一輩子活在你的陰影裏?


    柯美岑沒有理會她怨毒的目光,走至瓦缸前,輕緩蹲下身,撫摸著冰涼的缸沿,點點淚痕,滴落在缸壁。


    那纖瘦,白|皙的手,在缸壁上不住地顫抖著。良久,她抬起頭,抬手取下頭上的鬥篷帽子,一頭白發露在了空氣中,她臉上浮現出一個悲憫的笑容。


    “你可還認得我?”沙啞的聲音在冷宮中響起:“我是姐姐,是打小就疼愛你的姐姐,還認識麽?”


    皇後依舊怨毒地盯著她,嘴裏連連發出淒厲聲。


    “有今天,你可後悔過?”柯美岑繼續問著皇後,她知道皇後回答不了,她也不指望對方回答,接著道:“為了你的私欲,你一次次地加害我,一次次地傷害我的孩兒,更致使娘葬身火海,致使相府所有的親人命懸一線,你可後悔過?”


    “嗬嗬!瞧我問這傻話。你怎麽可能後悔呢?你心裏隻有自己,又怎麽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她緩緩起身,退至瓦缸一步開外,目光淺淡地看著皇後。


    “知道麽?我恨過你,恨過所有對不起過我們母子的人。但是,在我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後,我不再恨了,或許一切都是命數,是老天讓我曆盡這些磨難,才換來與兒子相處的機會,我真的不恨了!”


    她柔和一笑:“我這會很想從前那個可愛,嬌俏的妹妹呢!想著她一口一個姐姐甜甜地喚著我。那時,我們姐妹倆的感情多好啊,有爹,有娘,有哥哥們的疼愛,真幸福。可是,現在都沒有了,娘去了,爹爹變成了廢人,哥哥們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柯美岑說著說著,目光變得憂傷了起來,而就是這憂傷的目光在此刻卻深深地刺痛了皇後的雙眼。


    她哭了,她哭得聲音很大。


    那哭聲發自肺腑,好似她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


    才會這般大哭出聲。


    憂傷的目光漸漸收斂,柯美岑輕聲道:“你傷心了?你為你當初的所作所為後悔了?”


    “咿咿呀呀……”


    皇後流著淚,邊點頭邊從嘴裏發出柯美岑聽不懂的音節。


    似是受到了感染,柯美岑眼裏止住的淚水禁不住再次落下。


    這就是命運,不問自己當初願不願意,就殘忍地奪走了本屬於她的一切。十數年後,命運逆轉,看似還回了屬於她的所有。


    可是親情,你能還給我麽?


    你能麽?


    還給我一個幸福美滿的家,還給我一個慈愛的母親,還給我一個可愛天真的妹妹,你能麽?


    你不能,你隻是隨你的心在操縱我的人生,在操縱這世間所有人的人生。


    若時間可以倒流,我柯美岑必會與你抗爭,必不會讓一家人落得今天這樣的處境。


    嗬嗬,她是不是想得有些多了?


    是不是想得有些不切實際了些?


    柯美岑臉上泛起了一抹苦笑。


    永嘉帝站在門外,靜靜地候著柯美岑從殿中步出。


    他在此刻,仿若感受到了柯美岑身上流露出的痛苦。


    抬起手,在眼角輕拭了下,他喃喃道:“錯了,當年的種種全都是錯,悔,有用麽?有用麽……”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姐姐,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別讓他死,求你……,我犯下的錯事,應該由我承擔,擎兒是無辜的,他是無辜的啊!姐姐,你若是還當我是你的妹妹,就救救他,我求你了!


    然而,她的心聲,柯美岑感知不到,她絕望了,絕望的恨不得立時生出翅膀,可以飛到軒轅擎身前,為他擋住所有的災難。


    辦不到,她辦不到,她現在是個廢人,是個斷了四肢,口不能言的廢人。


    沒人能救他,沒人!


    “咿咿呀呀……”


    姐姐,求你讓我死吧,我不要再受這生不如死的煎熬,求你了!


    她要去陪他,陪她的孩子,要不然,他會孤單的,會孤單的呆在那冰冷的地方。


    悔恨,悲痛的淚水,自皇後眼裏*著,“你想死,求我,求我讓你死?”柯美岑這回似是看懂了皇後的眼神,她顫著聲問道。


    “咿咿呀呀……”皇後猙獰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不停地點著頭,感激地看向柯美岑,看向被她傷害至深的同胞姐姐。


    柯美岑慢慢轉過身,背對著皇後,她的心又一次地升起無與倫比的痛楚,慢慢閉上眼睛,淚水順著雙頰*而下:“我,我先走了!”她睜開眼,向著門口一步一步地走著,她沒有答應皇後的請求,亦沒有拒絕。


    望著她的背影,皇後更加悲戚,絕望的哭聲,在殿中久久回蕩著。


    “岑兒,你沒事吧?”聽到柯美岑走到殿門口的腳步聲,永嘉帝語聲輕柔地問了句。


    “別再,別再這般折磨她了!”


    說完這句話,她越過永嘉帝,向著焰他們走了過去。


    “秦安,皇後說的話,你可聽到了?”


    秦安怔了怔,轉瞬,他明白了永嘉帝嘴裏說的皇後,指的是剛從他身旁經過,長得與皇後一模一樣的白發婦人,於是,忙躬身道:“老奴遵命。”


    “嗯。”永嘉帝點頭,道:“快扶朕去追上她,要不然,她會離開的。”


    皇後?


    柯美岑會在乎這個稱呼麽?


    太極殿。


    軒轅擎身穿一襲明黃龍袍,順利地舉行著登基大典。


    所有儀式舉行完畢,百官全都跪地恭賀新皇之時,卻唯獨靜安侯突兀地站在原地,凝視著一襲明黃龍袍的新帝,默聲不語。


    百官疑惑地看向他。


    他卻依舊站得筆直,凝視著軒轅擎一動不動。


    軒轅擎微笑著看向他,道:”淩愛卿這是對朕繼承大統有意見麽?“


    ”你是本應身在靈州的齊王,下臣有何緣由恭喜王爺登基為新君?“靜安侯雙手負於身後,凝視著軒轅擎,說出口的話,尤為輕淡。


    刹那間,百官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自己耳邊聽到的話是否屬實。


    若果屬實,那,那他們可該怎麽辦?


    他難道看出了什麽?軒轅擎目中波瀾未起,好脾氣道:”靜安侯,你平白無故地在朕登基之日提起齊王作甚?朕知道作為兄弟,他與朕長得極為相像,讓愛卿一時眼花錯認朕是他,朕不


    怪愛卿,但你若再這般沒了規矩,朕可不會因為你是國仗,就輕饒今ri你當殿忤逆朕之罪了!“說到後麵,軒轅擎嘴裏的言語變得冷然起來。


    ”你本就是齊王,說破天,你也是他,而不是太子殿下!“


    靜安侯武將出身,性子本就耿直,一旦他認定的事,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別指望他違心背棄自己做人處事的準則。


    寒氣,自軒轅擎身上散了出,迅速地在大殿中彌漫開來。


    他冷冷地看向靜安侯,道:”來人,給朕將靜安侯押入大牢,以待後審!“誰也不能壞他今個的登基大典,誰也不能!


    百官愕然,這可是皇後的父親,是為軒轅建下不少功業的肱骨之臣,皇上怎麽一點情麵都不留,就下旨著禦林軍侍衛押其入大牢?


    (c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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