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會是什麽樣呢?


    所有人在懂事之後,在意識到自己終將死去之後,都多多少少思考過這個問題吧。


    但是淩然沒有。


    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


    她是天師,從沒有生病過,甚至受了別人會致命的傷也可以很快愈合。即使中學時遇到了那樣恐怖無可逃避的自然力量,也因為沈酒……那個男孩,莫名其妙地活了下來。


    所以,這二十年來,她一直模模糊糊的覺得,自己是不同的。自己或許甚至不會死。時間會不期然的在她人生的某個點慢慢得到停下來,然後以“永遠”這種方式給未來做出終結。


    但在遇到借壽婆的那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這不是用邏輯和大腦化學物質的分泌可以解釋的。


    那時,借壽婆婆說:哪有人不會死……


    其實,她“說”的,遠不止於此……


    當時,似乎什麽尖銳的東西刺到了心髒,然後是呼吸停滯的連鎖反應。思維卻從未有過的清晰,清晰到可以閱讀自己的想法。這不是幻覺。


    這一切,老板的死,顧澄月的說辭,閣樓上的酒瓶,刺入自己身體的劍都可以是假的。但她分得清,那種悸動,是真實的


    並不來源於恐懼。而是因為,淩然忽然明白了,借壽婆婆並不是隨口胡說,也不是虛言恫嚇。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誰。她在給出一個預言。


    是的,預言。淩然,你聽好了:你會死的。而且你的死期,遠比你自己以為的要近的多!


    一個鬼婆給天師做出的預言。


    淩然細細閉上眼睛,回想著……那一瞬間,借壽婆婆已經傳遞給了她太多信息,太多借壽婆身在陰間,不能“說”出來的事……


    既然你明白了。


    ――那你要接受麽?


    沉默。


    ――借壽嗎?吃了這糕,可以添你的命,你可以完成沒做的事。或者隻是單單,苟且偷安片刻又有何不好?


    當時,她是怎麽回答的?


    “借壽婆婆的糕點,怎麽是那麽容易吃的。吃一片則借陽壽十年,損陰壽五年。從數量上看,確是我們這些人賺了。”


    既然如此,淩然,你為何拒絕了?


    你告訴自己:因為會損氣運,逆天買壽,終損天和。


    你一直在告訴自己,你其實並不強大,所以你膽怯,不肯為朋友驅鬼降妖,怕到時候害了他們,自己傷心。你告訴自己,天命難違,所以你一直謹遵天意,即使有時天意弄人。


    你一直在騙自己。


    雖然你看起來灑脫快樂,其實心中想著太多人。雖然你以為自己膽怯,但其實你不是。


    在你投入到忘記自己時,你沒有看到自己瞳孔中燃著的火


    寂滅的,似乎要席卷一切的金色。火焰,鋪天蓋地……


    你不接受她的糕,可以找到無數的解釋。其實,唯一的理由卻恰恰是你從未意識到的:


    ――淩然,你根本,不信命。


    你畏懼的其實不是死亡,而是孤獨。那麽,陷在這虛假的世界有和死亡有什麽區別呢?活著的人終將忘記你。到最後,還是獨自一人。


    淩然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已經在夢裏,又怎麽還能做夢呢?沒有人知道。


    歡迎光臨她的夢境!


    都有被問過的吧,或者都這樣問過自己:


    你的執念是什麽呢?


    從小到大,我們做過許多的夢,推開教室的門,老師被撞飛,扛著經典ak47的金發美人邀請你去拯救世界,門口停著哈雷摩托……


    好吧,串台了。


    但這就是淩然的夢想,熱血的,奇幻的,卻又明明確確是夢想的東西。


    並不是每個人都真的會喜歡把夢想變成現實。


    你夢想著拯救世界,其實很可能隻是因為你陶醉於你想象之中拯救世界的感覺……現實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那時候,你會罵:世界?那是誰?什麽家夥?切,我認識嗎?


    世界這東西,就好像是住在你隔壁的鄰居。你其實天天呼吸著人家噴吐的二氧化碳,卻和他相對不識。


    淩然躺在顏墨城家的地板上,望著閣樓的頂。她沒有摸黑走出這一片迷宮一樣的小樹林,卻莫名其妙的進了一直想進的顏墨城的家。


    這就應了找東西的道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去的,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地上倒了一地的酒瓶子,正如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醉的。


    也可能沒喝,就醉了吧。


    別墅裏還是很暗,沒有燈光。但是淩然已經不覺得她需要光線這種東西。她需要酒的時候,酒就會出現在她的手心裏。多神奇……醇厚卻滾燙的流進她的身體,讓人有種也跟著變成了酒的錯覺。


    淩然琢磨著,自己笑了。如果喝酒也有境界的話,她這人酒合一應該不比人家西門吹雪的人劍合一差吧?


    對了,要是有把劍就好了……


    她傻乎乎的想。


    淩然的眼睛忽然亮了,別說,這兒還真有把劍!


    她上樓時被一個硬硬的東西絆倒了,起先以為是根棍子,後來邊喝著酒,摸索著發現竟還有鞘。她一把拔掉劍鞘,摸到了鋒利的刃!


    憑直覺,她知道這劍很鋒利,但是淩然竟在劍麵上看不到一絲反光,說明這裏黑的,的確很徹底。


    這種暗,其實很少見,接近於無機質的黑。但是淩然已經醉了,她懶得思考。更何況,這一切都是個幻境,不是麽?


    淩然慢慢的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在這片黑暗中竟舞起了劍。她舞的是一曲霸王別姬,她做的是戲裏霸王的角兒,竟還像模像樣,可惜的是,到了一半,串了詞兒,開始吟蘇軾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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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語:……我不會告訴你們這段我莫名文藝了……喂


    嗯,還有感謝所有一直以來追文的朋友。上周推薦票多了很多,真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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