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幾乎三年沒有碰過肉味的葉昭此刻算是能夠深刻的體會到這句話的意義,他現在就有類似的想法。


    初春的寒氣被窗紙隔絕,哪怕屋子裏的灶火令房間裏充斥著暖意,葉昭仍舊不願意從被窩裏出來。


    “夫君該去與諸位先生議事了。”蔡琰如同慵懶的貓兒一般瑟縮在葉昭懷裏,閉著的眼睛不住的顫動著,呼吸也有些淩亂,最終忍不住按住自己胸前那作怪的大手,清冷的聲音裏,少有的帶著幾分嬌嗔。


    劉薇和蕊兒還在一旁酣睡,作為昨夜的主力軍,劉薇和薇兒承擔了葉昭至少一大半的火力,寬敞的床榻上躺著四個人,對於蔡琰來說,哪怕不是第一次,仍舊還是不適應,感覺有些荒淫,但又有些舍不得那足矣給她帶來安全感的臂彎。


    從一開始的認命般的婚姻,到如今已經漸漸變得有些離不開葉昭,尤其是這三年的聚少離多,讓之前並不深刻的感情,在一點點沉澱和升華。


    將清冷女神拉入人間的過程,一直是葉昭最喜歡的感覺,聞言也隻是笑笑,並不在意,繼續抱著蔡琰溫存,已經年近三旬的女人身上,有著令男人著魔的魔力,讓他愛不釋手。


    又胡鬧了一番之後,葉昭才強行讓自己離開了溫柔鄉,暫時的放鬆可以,但太過留戀會讓他喪失心中的雄心,溫柔鄉乃英雄塚,真不是亂說的。


    裝睡的蕊兒乖巧的起來幫葉昭和蔡琰寬衣,盡管蔡琰已經多次表示這種事情不用蕊兒來做,畢竟蕊兒是葉昭的第一個女人,哪怕是妾,在這個不計算孩子,隻有他們四人的家裏,也早已是家裏的一份子,無論劉薇還是蔡琰,對這個乖巧的小侍女都挺疼愛,隻可惜,一直未能懷上葉昭的孩子,對她來說,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葉昭拍了拍蕊兒,幫她穿了一層紗衣,免得凍著,又跟蔡琰說了會兒話之後,方才離開。


    如今對葉昭來說,是個難得的假期,除了早上例行公事去議事廳了解一下政務之外,大多數時間,葉昭都在陪兩個孩子。


    葉征如今已經十歲,已經開始在書院學習,次子蔡益,如今也六歲了,除了啟蒙之學之外,葉昭本不想讓他有太多負擔,卻在這年紀被蔡邕拉著做學問,每天苦著一張小臉。


    作為葉昭的兒子,葉征比蔡益也強不了多少,除了正統的儒學之外,算學、法學都是必修課,作為未來自己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葉征注定從小就會失去很多人該有的快樂,有些習慣,也得盡早養成才行,不過葉昭對蔡益的教導可以不聞不問,任由蔡邕去教,但作為長子,葉征的教導是早就被規劃好的,勞逸結合是必須的。


    四歲開始,葉昭並沒有教學問,而是教一些規矩、習慣,有些時候,規矩、習慣、教養比學問本身更重要,也正是因為有葉昭之前長達三年在這方麵的培養,在葉昭出征之後,葉征也能保持學習和鍛煉的習慣。


    “父親!”葉昭回來不久,便見葉征前來拜見。


    “我兒又長高了。”葉昭看著葉征,剛到十歲,已經有六尺有餘(漢尺23厘米左右,六尺大概一米四),在這個年紀來說,已經算很高了,從小各種營養均衡,再加上足夠的鍛煉,葉征的體態均勻,文質彬彬的臉上,帶著一股陽剛之氣,並不顯陰柔。


    順手摸了摸葉征的腦袋,能夠感覺到兒子有些抗拒,但卻強迫自己沒動,畢竟那份生疏感是無法一下子化解的,葉昭帶著葉征在庭院裏的涼亭坐下來,將話題拉到學問上麵,這也是為人父母最關心的地方:“我兒最近在書院可曾有不惑之處?”


    “確是有些。”葉征點了點頭。


    “說來聽聽,為父學問雖然未必能及恩師,但這天底下,強過為父的也不多。”葉昭笑道。


    “最近蔡翁在教孩兒與益儒學,但孩兒卻覺得,這儒學之中,有許多自相矛盾之處。”作為被葉昭培養出來的學霸,提到學問,葉征明顯精神了許多。


    “說來聽聽。”葉昭笑道。


    “比如說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卻又有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之言;還有親親相隱,又有大義滅親之言,這豈非自相矛盾?”葉征看向葉昭。


    大義滅親?


    葉昭眼皮子跳了跳,自己這老師究竟在教什麽?


    不過既然問了,葉昭也不能回避,想了想道:“那我兒以為,這儒學是一門什麽樣的學問?”


    “蔡翁說,乃治國之學。”葉征躬身道。


    “治國?”葉昭搖了搖頭:“論語讀過嗎?”


    “已然通讀,其意也不難理解。”葉征點了點頭。


    “它能告訴你如何治國?”葉昭反問道。


    “不能,但……”


    “但還有中庸、尚書?”葉昭靠在椅背之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悠悠道:“為父幼年時,隨恩師也就是說蔡翁讀遍天下儒學卷宗,卻未曾找到治國之道,如論語,記載的也是先聖一生人生感悟,他能教人如何做人,人常說要做事,先學做人,這話沒錯,卻也不全對,學會做人,然後做事,做人的準則會讓你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有是非觀,但做人卻並非做事的前提,我曾見過精通儒學之士治理一方,卻令一方百姓民不聊生,但此人,確是德高之人,人品無可挑剔,然若論做事,卻一塌糊塗,他做人無可挑剔,儒學經典,能倒背如流,但連一縣之地都無法治理,更遑論治國!我兒如何看?”


    “這……”葉征無法回答,他的學問、見識沒辦法回答葉昭這個問題。


    “因為那儒學之中,講的都是做人的道理,卻沒有做事的道理。”葉昭拍了拍葉征的肩膀笑道:“先聖之言,其實沒錯,但錯就錯在用錯了地方,我兒可知,若治理一縣,需要如何做?”


    “能明正典刑,能明察秋毫,需得合力調配資源,鼓勵百姓耕作……”葉征滔滔不絕的給葉昭講了一大堆。


    葉昭笑著聽他講完後才詢問道:“那我兒可否告訴為父,這其中,哪一條,會用到儒學?”


    “這……教化百姓!”葉征想了想,明正典刑靠法,明察秋毫如今書院中專設刑獄一課,此外調配運籌,需要數術……仔細算算,跟儒學沾邊的,也隻有教化百姓一條。


    “如果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每日為餐食奔波,如何肯聽你教化?”葉昭笑了,儒家的教化,實際上就是一種愚民之策。


    “回到你之前所問的問題,你說的大義滅親這並非儒學提倡,出自左傳,商鞅變法裏有夫妻相告,此乃法家之言,至於三綱五常相衝之處,可拆分開來,一為教化,一為治國,此乃儒家大興之始,它在維護皇權,也是所謂道,用之可使百姓知禮儀,知大義,儒家謂之曰道,也是人立身之本,但你若想令百姓富足,需興工,興商,嚴法,卻不可獨以儒治天下,那樣隻會令天下大亂!”


    看著一臉發懵的葉征,葉昭搖了搖頭:“我兒隻需記住即可,至於個中道理,需自行體會,學問有用與否,我兒當有自己的判斷,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家學說是完美無缺的。”


    葉征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沒弄明白,卻將葉昭的話記在心裏。


    葉昭站起身來,帶著葉征往外走去道:“書院我兒也去過了,幾位教習之中,我兒覺得哪位教習講的好?”


    “自是蔡翁!”葉征本能道,蔡邕不但是葉昭的老師,更是名滿天下的大儒。


    “莫要人雲亦雲,說說自己的感覺,恩師的學問厲害,但教學……可稱不上名師。”葉昭搖了搖頭,他是蔡邕帶出來的弟子,最有發言權,蔡邕講課,你的水平不到一定程度的話,很容易失去自我,就如葉昭前身那般,成了一個書呆子,有學問,卻不會做事,若非他魂穿至此的話,這個時代,估計也不會留下葉昭這麽一個名字。


    葉征聞言有些臉紅,仔細想了想道:“幾位年輕教習講的……孩兒可以聽懂,比如趙教習的數術,還有李先生的格物,幾位將軍的兵法也能聽懂一些,儒學太過深奧,孩兒難以盡數體會。”


    “儒學還是要學,但莫要將全部精力放在其上,這門學問跟做人一樣,時機到了,不懂得東西會慢慢懂得,但數術、格物既然聽得懂,就好好學,這兩門與兵法有相通之處,凡事當由淺入深,太過操之過急,反而會適得其反。”葉昭笑道。


    “喏,孩兒謹記。”葉征躬身道。


    “……”葉昭看了一眼畢恭畢敬的葉征一眼,對於這種在自己家裏都一板一眼的態度有些不滿,但也沒辦法去說什麽,葉征做的在道理上來說沒錯,錯的隻是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比較淡,而且王侯之家,太過追求親情也未必是什麽好事。


    “主公,辯王子派人來請。”一名家將進來,對著葉昭躬身道。


    “讓他稍等。”葉昭點了點頭,示意家將前去,讓葉征自己去書院,他則換了一身正裝之後,才出了府門,與那前來邀請的王府家奴一同前往弘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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