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院落中,琴聲幽幽如潺潺清泉一般徜徉在空氣之中,置身其間,會有一種難言的寧靜感,仿佛世俗的喧囂逐漸被剝離,心靈得到升華一般。


    “師兄有心事?”良久,琴音不知何時已然停止,蔡琰空靈的聲音將葉昭從那種沉醉中喚醒。


    “師妹看得出來?”葉昭扭頭,看向蔡琰,微笑道。


    “師兄以前很少單獨來看昭姬,近幾日每日來此,卻也不說話,聽一段琴便離開,小妹雖未必比得上師兄聰慧,但很多時候,音律要比人更誠實。”蔡琰溫婉笑道。


    “可我並未彈奏音律?”葉昭疑惑的看向蔡琰,音律之道,他不算精通,但作為蔡邕的弟子,蔡邕本身就是這方麵的大家,他在這方麵的造詣自然也不差,隻是葉昭很少去彈奏。


    “音律可以直達人心。”蔡琰微笑道:“師兄看似平靜,然從音律中,小妹可以察覺到師兄的心有些亂。”


    這都可以?


    葉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蔡琰,目光突然一凝,看向蔡琰道:“師妹的琴藝是否已然青出於藍?”


    他在洛陽時曾與王越討教過劍術,也探討過技藝之道,當時王越跟自己講過一些關於境界的問題。


    實際上,在這種殺伐之術中,境界的高低隻能說造詣,但真的決戰沙場,這種武技境界並不一定就能夠造成碾壓效果。


    大多數能將自身技藝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在戰場上已經算得上一員猛將了,比如紀靈、比如管亥,兩人若論武藝,比典韋差不了多少,甚至可能單純技藝來說還要高一些也說不定,但真動起手來,兩人就算加起來,都是被虐的那個。


    所以境界這種東西,並不能決定戰力,但在其他方麵,比如音律、書畫、棋藝這些文藝類東西上,境界的高低就比較明顯了。


    王越曾說過,無論是劍術還是琴棋書畫,當達到一個極致,或者說某種境界的時候,會生出一種異象,比如王越,他就是將眼睛、耳朵都堵上,也能憑借感覺判斷出目標的大致方向,這已經有些類似於葉昭的精神感知了,隻是卻是削弱版的,周圍景物無法在腦海中成像。


    或者換種說法,可說是戰鬥直覺,似呂布、典韋這種級別的猛將,哪怕沒有這個能力,當危險逼近的時候,同樣能做出本能的規避。


    而蔡琰此時表現出來的能力,也十分類似。


    “小妹怎敢與家父相比?”蔡琰搖了搖頭道:“隻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了這份通過音律洞察人心的能力,但也隻能感受到大致的情緒。”


    葉昭微微眯起了眼睛,原來挖掘人體潛能,並非末世時代才有,而是在古時已經有了類似的概念,隻是人們並不自知,如今回想起來,自己的精神探知,不也是在一次次生死邊緣一步步挖掘出來的?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其實人類在這種事情上,都處於一種懵懂的探索階段。


    “達者為先!”葉昭搖了搖頭:“或許師妹比恩師更契合音律,至少恩師音律雖好,卻無師妹這般洞徹人心的本事。”


    “或許家父隻是不願與人說爾。”蔡琰笑道。


    你想多了!


    葉昭搖了搖頭,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多說,看著蔡琰歎了口氣道:“昭姬可曾想過恩師?”


    “自然思念,隻是父親如今身在長安,怕也是身不由己。”蔡琰聞言,眼神黯淡了一些,悠悠道。


    “怕不止是身不由己,若董卓死,恩師怕是會有性命之危。”葉昭有些低沉道。


    “師兄如此說,便是篤定那董卓一定會死?”蔡琰看向葉昭道。


    “七成把握。”葉昭沒有將話說滿。


    “昭姬一介女流,縱使有心救父,卻也有心無力。”蔡琰搖了搖頭,歎息道:“所以師兄來此與小妹說此事,便是有了方法,而且此事與小妹有關?”


    有時候葉昭總覺得自己這師妹太淡漠,淡漠到任何事情都無法激起其心中的波瀾一般。


    “嗯,算是吧。”葉昭點了點頭:“我想向長安傳播我欲與師妹成親的謠言,讓恩師回來,因為一些事情,我與恩師有些誤會,而且以恩師的性格,哪怕是我親自前去相邀,怕是也不會與我同來。”


    “師兄不必解釋這些的。”蔡琰看向葉昭道:“師兄聰慧勝我十倍,既然師兄以為可行,便由師兄做主。”


    “此事……關乎師妹名節。”葉昭看向蔡琰,皺眉道,他想過很多,隻是卻沒想到蔡琰的反應會這麽……平淡。


    蔡琰隻是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出塵的味道:“昭姬乃不幸之人,若師兄不棄,委身師兄,昭姬也是願意的。”


    本該是情意綿綿的話,如果略帶嬌羞的說出來,葉昭都不會驚訝,但此刻蔡琰說來,仍舊是一副淡雅如仙的樣子,仿佛隻是說著平常的一些瑣事一般,讓葉昭感覺有些怪異,那種仿佛看破紅塵的感覺,讓葉昭難以生出贏的美人芳心的感覺,甚至忍不住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之感。


    “既然如此,師妹好生休息,此事我去操辦。”葉昭站起身來,突然不知道如何麵對自己這位師妹。


    一直到離開蔡琰的院落,葉昭才漸漸靜下心來,回頭看了一眼蔡琰院落的方向,仔細回想著之前的對話,突然感覺,蔡琰如此淡然,並非真的看破紅塵,而是一種……認命。


    或者說生性比較淡薄,本身沒有太大的主見,不喜歡自己做決定,將自己的命運歸之於天,任由命運去擺布,隨波逐流,漂到哪算哪,不會主動去試圖改變命運……


    這樣的心態,說不上好壞,隻能說,也算是男權時代對女人一種思想上的束縛,哪怕是蔡琰這般驚才絕豔的才女,卻也正是因為驚才絕豔,看的太清楚,反而生出這種認命的心態。


    看了看天空,葉昭搖了搖頭,不管如何,這件事情算是解決了,等過了年關,先將白水三關之事解決,打開巴蜀門戶,至於長安之事,等自己拿到了巴蜀的主動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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