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六月七日,對聯軍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日子。


    袁紹已經在虎牢關外擺好了車馬,就要強攻虎牢,董卓在洛陽卻突然祭起屠刀,華雄被擒,虎牢關外群雄匯聚,伊闕、軒轅二關也被聯軍以重兵逼迫,讓洛陽的西涼軍一下子有些捉襟見肘起來,兵源倒是足夠,問題是董卓手下拿不出太多能夠給予足夠信任而且可以獨當一麵的將領,更要命的是,洛陽城中的士人突然變得不安分起來,使得董卓不得不提前下手,一夜之間,數十個家族慘遭滅門,這其中最讓人震撼的,恐怕就是半月前被下獄的袁隗被董卓以私通賊寇,圖謀造反的罪名,砍了腦袋。


    六月七日,呂布親自帶著袁隗的人頭來到虎牢關時,袁紹已經集結兵馬,說服公孫瓚再任先鋒,袁紹則親自統帥三萬大軍直撲虎牢關。


    “溫侯,賊勢浩大,不可力敵!”牛輔被董卓調往軒轅關,一來隨著葉昭過境的人馬陸續離開,此刻他手中已經沒有能夠拿捏葉昭的牌了,而且對於葉昭用兵的本事,董卓還是有些怵的,派誰去都不合適,最後選了謹慎的牛輔去軒轅關當烏龜;二來,也有避免牛輔與聯軍作戰的意思,畢竟是自家女婿,而且李儒推測,葉昭此戰就算沒了約束,也不會盡力。


    雖然沒有十足把握,但相比於各懷目的的諸侯來說,葉昭是屬於可以被拉攏的對象,因此,董卓將牛輔放在這裏,也有跟葉昭保持聯絡的意思。


    而攻擊性最強的呂布,則被調往虎牢關,就算董卓要退,也得讓聯軍不敢西顧,如此,董卓退守洛陽之後,才能有一個安穩的外部環境。


    聽著旁邊將領的聒噪,呂布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低頭俯視聯軍軍陣,冷笑道:“勢大?不過烏合之眾爾,看我如何破他;來人,將那袁隗的人頭,給我掛在城牆上,叫這幫數倍看看反抗的後果!”


    “喏!”自有呂布帶來的將士用竹竿將袁隗的人頭挑上,未免聯軍看不清楚,還特地讓人準備了一塊兒白布掛在人頭下,上書:從賊者,皆如袁隗!


    袁紹正率領大軍在那邊排兵布陣,突然聽到自家叔父的死訊,連忙帶著親衛來到陣前,當看到城牆上那顆熟悉的人頭時,袁紹隻覺腦袋一炸,指著城頭上罵道:“董賊安敢殘害名士!我與爾勢不兩立!”


    想到一直以來袁隗對自己的照顧恩情,自己能有今日,全賴袁隗支持,如今眼見待自己猶如親子的袁隗不但被殺,還被人將人頭掛在城牆上,受此屈辱,袁紹怒罵過後,不但沒有消氣,反而氣急攻心,麵色一白,一口鮮血噴出,自馬背上栽落下來。


    呂布原本隻是想要激怒聯軍,畢竟是沙場老將,雖然自己脾氣也控製不好,但令敵人失去理智,盲目衝殺,對自己來說才最輕鬆,隻是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一個袁隗的人頭,便將袁紹給氣昏過去。


    別看呂布幾次三番被葉昭氣的暴跳如雷,還被葉昭戲耍,但這並不代表他蠢,隻能說,他在這種政治鬥爭上麵,沒有天賦。


    老天是公平的,在奪走你一樣東西的時候,同樣也會賦予你一樣東西,呂布政治方麵小白,但在戰鬥、戰陣方麵,卻有驚人的天賦,有著狼一般的戰爭智慧。


    狼最擅長的就是捕捉敵人的弱點,會在敵人最虛弱的一刻,發動致命一擊,而隨著袁紹的昏迷,聯軍頓時陷入了慌亂,此刻,正是聯軍最虛弱的時候。


    吊橋緩緩落下,緊閉的城門也轟然洞開,呂布在袁紹倒地的那一刻,便開始往城下跑,曹性、成廉等人已經將三千鐵騎聚集起來,這是一直追隨呂布的並州鐵騎,也是呂布用的最順手的部隊。


    一杆血色大旗自城門洞中亮起,淒豔的旗幟上,沒有任何文字,隻是用黑色的絲線繡成一隻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的孤狼,再往後,是黑壓壓的一片騎兵,雄關之前的曠野上,隻有馬蹄敲擊地麵的聲音,猙獰的殺機充盈天地,那一片森森的甲胄以及壓的低低的長矛,閃爍著冰冷的寒芒。


    聯軍將士慌亂起來,這些將士來自不同的諸侯,之前有袁紹指揮自然不會亂,但此刻袁紹昏迷,統屬自然出了問題,尤其是袁紹的親兵已經將袁紹架起來往後陣撤去,更讓聯軍將士陷入了慌亂。


    “莫要慌亂,擺好陣型!”公孫瓚坐在馬背上,感受著那撲麵而來的殺機,心底微微一沉,這絕對是一支精銳,不下於白馬義從的軍隊,聯軍人數雖多,但此刻互不統屬,任他在馬背上喊破了嗓子,也沒人聽他的。


    稀稀落落的箭簇從聯軍陣營中射出,落在奔行的騎陣之中,有人不幸落馬,但周圍的同伴卻恍若未見一般,不需要任何言語,在渡過吊橋之後,便在呂布身後,緩緩鋪展而開,形成一個不太規則的扇形。


    泥槽飛濺中,三千鐵蹄叩擊著大地,以呂布為刀劍,狠狠地一頭撞入聯軍的軍陣之中。


    呂布突然雙腿猛夾馬腹,赤兔馬發出一聲長嘶,騰空而起,騰空足有一人多高,越過近二十步的距離才落下來,兩隻碗口大的鐵蹄直接落在兩名將士的腦袋上,那頭頂的頭盔迅速的凹陷下去,被頭盔保護的腦門兒如同西瓜般碎裂開來。


    方天畫戟亮起耀眼的寒芒迷亂了周圍將士的雙眼,下一刻,那冰冷的方天畫戟已經借著強大的慣性狠狠揮落,將一名聯軍小將一戟劈成兩截,呂布在馬背上將腰身一扭,拖動戟杆,方天畫戟帶起一蓬血色光弧在人群中畫了一個半圓,呂布身側近兩丈的範圍內,瞬間便被清空一片。


    呂布身後,三千鐵騎如潮水般湧至,一杆杆冰冷的長矛借著慣性刺入了聯軍將士的身體,猶如一波滔天巨浪般將聯軍的陣型狠狠地壓縮了近十丈的空間。


    鮮血、殘肢、斷臂以及飛濺的碎肉,原本整齊的戰場在呂布率軍殺入的那一刻,淪為了修羅地域。


    本就慌亂的聯軍,被呂布這麽一衝,僅存的陣型煙消雲散,那恐怖的威勢,讓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瘋狂的轉身向後逃,但後方的聯軍卻還沒弄清楚前麵發生了什麽事,有人隨波逐流的往後跑,也有人茫然不知所措的留在了原地,不少瘋狂逃竄的將士,為了能夠獲得活命的機會,更是毫不留情的將手中的兵器遞向在一刻鍾前,還是友軍的袍澤。


    混亂難以製止,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


    但見聯軍之中,一支騎兵迅速脫離了亂軍,繞了一個圈,朝著呂布後方掩殺而至,不少並州騎兵根本來不及回身反抗,便被他們一個衝鋒斬殺不少。


    呂布聽得後方慘叫聲響起,回頭正看到那白馬將軍公孫瓚率軍從後襲來,瘋狂殺戮自家將士。


    “哼~”


    呂布悶哼一聲,也不回頭,此時也回不了頭,帶著人馬繼續往前衝,一直殺到聯軍深處,公孫瓚還想追殺,卻反被混亂的聯軍攔住了退路,無法咬住呂布。


    “都給我滾開!”眼看著差點便能重創呂布,卻被自家人給攔住了,氣的公孫瓚在馬背上連聲怒吼,手中那重達六十斤的馬槊連砸帶刺,想要殺出一跳血路繼續追殺。


    隻是此刻混亂的聯軍,早已被呂布嚇破了膽,哪裏肯聽他的,甚至不少人眼見同伴被殺,拿起兵器來對付公孫瓚,令公孫瓚再難追擊呂布。


    呂布脫困,率領著並州鐵騎在聯軍陣中生生的殺了一圈,所過之處,聯軍紛紛退讓,相互踐踏不計其數,令呂布如入無人之境,不過一刻鍾的功夫,便殺出了聯軍軍陣,重新集結兵馬,狼一般的眸子,這次卻是落在了公孫瓚的身上。


    “殺~”喉嚨裏吐出一個低沉的字符,呂布也不繞開聯軍亂軍,直接帶著人馬橫衝直撞的衝向公孫瓚,沿途聯軍或是瘋狂向後推擠,來不及退避的,便直接被奔騰而來的鐵騎踏成了肉泥。


    公孫瓚眉心一痛,冰冷的殺機令他仿佛突然置身寒冬一般,抬頭看去,正看到呂布揮舞著方天畫戟奔騰而來,竟是直取公孫瓚。


    公孫瓚咬了咬牙,卻不躲避,怒吼道:“呂賊休狂,公孫瓚在此!”揮舞著馬槊徑直迎向呂布。


    公孫瓚?白馬將軍?


    呂布原本以為隻是一個厲害的將領,沒想到來人竟是公孫瓚!


    就如公孫瓚聽過呂布的名號一般,作為邊塞在胡人中都打出名聲來的將領,呂布對公孫瓚也是聞名已久,更知道這公孫瓚乃一路諸侯,當下更不遲疑,一戟將一名沒頭蒼蠅一般衝到自己麵前的將領斬殺,飛馬橫戟,殺向公孫瓚。


    “鐺~”


    二馬交錯,方天畫戟與那馬槊撞擊在一起,發出一聲巨響,馬背上的公孫瓚身子一晃,差點被呂布一戟從馬上撞下去。


    呂布緩緩勒轉馬頭,略帶幾分嘲諷的看向公孫瓚:“揚名塞外的白馬將軍,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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