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外,滿是枯草的大地之上,突然劇烈的震顫起來,隱隱間,似有悶雷之聲遠遠傳來,驚起了不少在從中覓食的小動物。


    滾滾煙塵,席卷了清晨的薄霧,猶如巨浪排空一般撲麵而來。


    極目遠眺,一匹匹矯健的戰馬奔騰而來,大隊兵馬順著並不清晰的官道朝著虎牢關的方向疾馳而去。


    這是一支騎兵,而且在疾奔之中猶能保持隨時可以進入戰鬥狀態的陣型來看,這是一支精銳的騎軍,在這個沒有馬鞍、馬鐙的年月,騎兵想要練成精銳可不容易,對騎士的要求更高,雙腿必須能夠緊緊地夾住馬腹,又必須考慮戰馬的負擔,保持戰馬的力量,對騎士雙腿的力量以及力量的控製力要求很高,單是這一點,便足以刷掉大半將士。


    也就是說並州這等苦寒之地,常年與胡人交鋒,才能在血與火之中,磨練出這樣一支騎兵。


    人數不多,官其陣勢隻有三千人左右,然其氣勢之恢弘,殺氣之充盈,卻猶如千軍萬馬一般。


    當頭一將,身披重甲,頭上不似普通武將一般帶著頭盔,而是將頭發盤成一個發髻,倒插著兩根稚雞翎,隨著戰馬的疾馳,在空中不斷飄蕩,馬背上掛著一根長達兩丈的方天畫戟,戟刃倒拖,戟杆處在一個隨手可以摘下的位置,那有些誇張的戟鋒不似尋常方天畫戟那般輕巧,兩麵開刃,猶如兩杆月牙戟合並而成一般,看上去頗有分量,能將這種兵器使順的人,力量絕對不小。


    馬背上的騎士身量很高,九尺有餘,坐下戰馬雖然也算神駿,但此刻被他騎在身上,卻頗有些渺小之感,奔走雖然不慢,但嘴邊卻已經開始往外湧白沫,讓人擔心這匹戰馬是否會隨時被累死。


    “奉先!莫要再衝了!”騎士身後,另一名武將努力的催促著戰馬緊跟在對方身後,眼看著虎牢關已然出現在視線之中,前方的騎將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不由大急,出聲喊道。


    “唏律律~”身下的戰馬已經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終於讓武將冷靜了一些,慢慢的勒止了戰馬,身後的騎軍也跟著緩緩停下來,說不上整齊劃一,但卻給人一種令行禁止的感覺。


    “文遠,這口氣,我咽不下!”呂布回頭,看向身旁的武將,聲音有些嘶啞。


    這二人,便是並州邊軍之中,最有名的兩員武將,呂布,張遼,一個善攻,一個擅守,這些年在並州闖下不小的名氣,尤其是呂布,他行軍打仗從來隻有進攻、進攻、再進攻,不知防守為何物,在草原上更是神出鬼沒,一手箭術兩百步內,哪怕是急速奔行之中,也能做到箭無虛發,被鮮卑人冠以飛將之名。


    大漢四百年間,也隻有昔日李廣被敵人稱之為飛將,而如今的呂布,比之李廣似有過之而無不及,不但一手箭術出神入化,掌中方天戟更是敗盡草原豪傑,鮮有人能在其戟下逃得性命。


    張遼卻是擅守,倒不是說不能進攻,而是有呂布在的情況下,通常也輪不到他來進攻,戰爭基本也完了,不過幾次組織防禦鮮卑人的偷襲,卻是穩如磐石,因此在並州得了擅守之名。


    二人一攻一守,倒也相得益彰,丁原上任之後,為了能夠穩固軍權,更是將呂布守衛義子,也是因此,他才能迅速收攏軍權,呂布之名,在並州軍中,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我知你心中不忿,隻是刺史如此做,也是為你好,需知這中原之地,強人如雲,你我久在邊塞,不知天地之大,刺史見多識廣,那般說法,也是不希望你無故招惹人。”張遼喘著氣,看著呂布道。


    時間回溯到一個時辰前,丁原於軍中召集眾將議事。


    “此番我奉三公之令率軍前來討伐不臣,隻是這虎牢關守將乃當朝名將,衛將軍,寧鄉侯,轉戰中原,戰無不勝,要入洛陽,必過虎牢,太傅信中勸我盡量莫與那寧鄉侯起了衝突,隻是我等要入洛陽,怕是對方不肯,當派一人先去虎牢遊說,放我等入關。”丁原看著眾將,信中猶豫要派誰去,畢竟虎牢關之中的那位,聽說不是個太好相與的人物。


    這並州軍中,若說能征善戰之將不少,拋開名頭最高的呂布不論,張遼、魏續、侯成、宋憲、成廉、好萌皆是善戰之將,但一個個都是桀驁不馴之輩,若非他當初收了呂布當義子,想要壓服這些人可不容易,一個不好起了衝突,絕非丁原想看到的。


    這些人中,也隻有張遼讓丁原放心一些。


    呂布出身也不算白身,其父昔日乃都尉,其母也是並州豪強之家,隻是呂父早死,其母也在呂布十二歲的時候便鬱鬱而終,此後呂布便參軍,因其父是鮮卑人所殺,因此呂布極度仇視鮮卑人,經常未得軍令便出營獵殺鮮卑人,更將鮮卑頭人的頭顱拿來收藏,當初丁原也是無奈,才將呂布收為義子,一是憐其將門之後,卻自小未得教養,以至於性子桀驁,二來也是呂布軍中威望太高,想要借呂布之名讓自己盡快收攏軍權,隻是打仗雖然無往不利,但要說讓呂布去談判……丁原估計原本不用打的仗也得打了。


    反觀張遼,出身比呂布更高一些,其父曾任雁門太守,在並州也算名士,而且官聲不錯,自小也是家學淵源,可說是文武雙全,待人接物也頗有章法,丁原雖然在軍事上倚重呂布,但平日裏反而更親近張遼。


    也覺得張遼做此事更合適一些。


    正要點將,卻見呂布已經先一步出來,朗聲笑道:“義父何須擔憂,孩兒這便前去,那葉昭之名,我也聽過,昔日我縱馬塞外時,也不過一小小馬城長,僥幸得了幾次小勝,不足為慮,若他識趣便罷,若他不識趣,我便親手攻破那虎牢關,叫他知道何為名將!”


    這話很狂,放眼天下,看不起葉昭出身的有,看不慣葉昭為人的也有不少,但敢在這方麵挑葉昭毛病的還真不多,呂布這話,若在洛陽城說,估計會招來一大堆白眼,但在這並州軍中,一眾將士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奉先莫急!”丁原擺了擺手道:“這中原不同並州,有時候不是你拳頭大就有用的。”


    “有何不同?”呂布不禁冷笑道:“那葉昭昔日也不過一縣長,尚不及我,同樣是憑軍功,我等在塞外浴血沙場多年,也不見升遷,他不過在中原打了些烏合之眾,便得升遷,如今更是官拜衛將軍,這朝廷的官職,也太容易得來了一些。”


    呂布總覺得,自己是被丁原給耽誤了,自問本事不比葉昭差,起點還要比葉昭高一些,怎的不過幾年下來,葉昭如今已經官拜衛將軍,封寧鄉侯,而他還隻是個主簿,說白了,連正式的官職都不算,隻能算作刺史府的屬官,跟葉昭一比,這簡直就是天和地的區別。


    更重要的是,他真心不覺得打黃巾有什麽值得稱道的,並州也不是沒有過黃巾,呂布所過之處,黃巾皆降,甚至連抵抗都沒人敢抵抗一下,這樣的部隊實在是一言難盡。


    若是平日裏,丁原還會跟呂布解釋一下,這朝廷當官,可不隻是憑功勳,但此刻他心中憂慮邊關戰事,哪有耐心去跟呂布解釋這些,而且一聽呂布這狂的沒邊兒的話,丁原心中就是一陣不喜,見呂布那一臉不屑的表情,總覺得是衝著自己來的,當下一個沒忍住,手中馬鞭甩手便朝著呂布臉上打去。


    也是呂布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了馬鞭,否則這一鞭子下來,非破相不可。


    臉上原本柔和的曲線,漸漸變得冷俊起來,兩條劍眉更是仿佛要刺破蒼穹,帶著一股難言的霸氣。


    熟知呂布的人都知道,這是呂布發怒的前兆。


    丁原自然也知道,隻是此刻心頭有火,也顧不得那許多,指著呂布破口罵道:“那寧鄉侯有救駕之功,不但治軍有方,更能治理地方,乃文武雙全之輩,爾不過一邊地浪蕩子,無人教養,若非我憐你孤苦,收你做螟蛉子,安有資格在此,還不給我退下!”


    這基本上等於是指著呂布的鼻子罵對方沒爹沒娘沒教養了,丁原其實也是希望呂布能看清現實,他跟葉昭的差距,並非隻是功勳,隻是這麽一說,呂布的臉色頓時由青轉黑,眼中更是透出殺機。


    “那某便要看看,他有何能耐!?”呂布盯了丁原半晌,最終悶哼一聲,一勒戰馬厲聲道:“騎兵聽令,隨我前去虎牢關下溺戰!”


    丁原聞言麵色大變,心中也不禁有些後悔罵的太狠,隻是別看他是刺史,但呂布要拉著人走,他還真拉不住,叫了幾聲見沒人理會自己,連忙看向張遼道:“快去,莫要讓他做傻事!”


    “喏!”張遼隻得答應,也有了之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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