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兵荒馬亂的冬日在南書城實屬少見,當有人終於在樹杈間的一抹新綠裏發現早春的痕跡時,他們突然慶幸自己能夠安然無恙地活過這個冬天。


    與此同時,兩方陣營間的對立越來越明顯,隻是在這樣的情境下,似乎越來越少的人相信學生會的能力,學生會的威信像這個冬天的溫度一樣,大大地降低了,雖然天氣漸漸回暖,可這裏的人數,卻始終沒有上升的趨勢。


    而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紅衣,卻愈發的張揚,興風作浪,在每一處留下自己的足跡,以至於到現在,誰聽到這倆個字,便是聞風喪膽,倉皇而逃了。這座城市就這樣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傳說,那些人心裏埋葬的火藥,終有一天,即將爆發了。


    隻是蘇慕歌聽說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卻不著痕跡地笑了一笑,繼續監視著周旋的訓練。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她發現藍琳的裝扮之後的疑問,“為什麽要假扮紅衣?”


    她說什麽來著?哦,她說,紅衣之所以有這麽大的能耐,與她背後的組織絕對脫不了幹係,而她也絕對不是最後的決策者。


    總而言之,她背後有人。


    也就是那時候蘇慕歌才明白藍琳的心計,假扮紅衣,勢必會引起敵方的注意,而比這個更好的結果,就是讓他們之間互相猜忌。隻有亂了他們的陣腳,紅衣才不會有暗處的優勢,也更加容易暴露。藍琳那個心機女啊,沒想到自己默默地做了那麽多事,隻是令蘇慕歌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她竟然借這件事試探自己和阿丘。


    藍琳她。有打從心裏相信的人嗎?


    這一切,又是不是蘇燁造成的呢?


    她不知道。


    “好累啊!我能休息會不?”阿丘苦逼的聲音傳入耳裏,蘇慕歌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滿頭大汗的周旋累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直喘著粗氣。周旋現在與當初相比,已經是男大十八變了,原本的細胳膊細腿已經完全長成了硬邦邦給的肌肉。下顎的骨骼塑成了完美的弧度。甚至留著些許青色的胡茬,更顯成熟。


    除了那清澈的大眼睛裏透著的無辜,她真的以為她已經完成了驚人的蛻變。


    蘇慕歌若有所思地俯視著他。許久才歪著腦袋說道:“訓練結束了,你以後不用再這樣練習了。”


    “什麽!”周旋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他眼前一亮,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聽錯了。


    隻是這時候蘇慕歌卻蹲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說道:“你想多了,我是說,換一種更熱血的模式而已。”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空曠的練習室裏,不時傳來周旋叫苦連天的聲音。


    “你是娘炮嗎?動作再有力一點!”


    “哈!”周旋一個騰空反掄踢,掀起空氣裏凜冽的風聲。落地時大地的震動更是嚇得旁人一屁股跌倒在地。


    “速度,我要的是速度!再快一點!”


    “嗬!”


    此時阿丘正提著一大袋吃的走近這裏。突然聽見青天白日裏一聲怒號,他心下一緊,還以為她們倆發生了什麽事情,立即快步上前,沒想到卻在門口看到這樣的情景。


    周旋一腳淩空劈下,下麵就是蘇慕歌的腦門,千鈞一發之際,蘇慕歌一個側身,輕巧地躲了過去,嘴裏卻不滿地嚷道:“我說快一點,再快一點!打我!快打我!”


    這又是哪門子訓練?阿丘不由得感到納悶,雖說他一直很驚奇於蘇慕歌如何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把周旋養的如此粗壯,但是今天突然看見他們這種新奇的教學模式,還是十分的不解。


    也難怪,他畢竟沒有學過一句諺語,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隻是這位“周瑜”,也太沒用了些,竟然一下都沒有打到。


    等到最後,蘇慕歌實在忍無可忍,隻覺得自己一番心血都泡湯了,睜著眼睛倒在地上,兩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阿丘沒有見過蘇慕歌無計可施的樣子,這時候終於見到了,瞬間覺得此身無憾了。他走了進去,招呼倆人,“快來吃東西了!周旋,厲害!”他說著朝著他豎了個大拇指,但是看在周旋眼裏,總覺得那笑容有些怪怪的。


    一聽到有東西吃,蘇慕歌這才察覺到自己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了,一個撲騰越到食物旁邊,抓起一個漢堡就往嘴裏塞。


    阿丘嫌棄地看著她,“我記得你早上吃很多啊,這麽快就餓了?”


    “我是陪練!”蘇慕歌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嘴巴鼓鼓地抗議。突然,她看著阿丘,一個眼神從眼裏略過,卻足以讓阿丘背後發毛。果然,蘇慕歌突然奪過周旋手裏的吃的,將他身子往前一推,“阿丘,你來的真是太及時了,這樣,你打他,死命的打!”


    阿丘的眸子落到了她的身上,不明白她什麽意思,眼睛卻在說:“你沒病吧!”


    這也不怪他,畢竟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蘇慕歌深覺自己知道就已經足夠,並沒有打算有意地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他們自己發現最好,他們沒發現,她也隻會把這個秘密爛在心裏。她知道,現在這樣的形勢,被別人知道自己的身體竟然有這樣的功能,最後隻會落得個腹背受敵,隻能是有弊無利。


    隻是對於周旋,自從那一晚之後,他就一直沒有這樣驚人的爆發力。


    是時候,要催一催了。


    而另一邊,張然熙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小黑屋裏,她的表情隱在一片黑暗裏,一身紅衣縱是在淒冷的黑夜也是鮮豔如火。


    她隻是想著,似乎最近,蘇慕歌幹什麽都背著自己,每一次借口找她玩。她總是以各種理由推掉。她是發現了什麽端倪嗎?還是,她根本就不信任自己?


    一想到這裏,她隻覺得有什麽揪著自己的心,竟無端的難受起來。


    隻是自己有什麽資格難受呢?試問她又何時付出過自己的真心?


    張然熙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隻記得那時候,她的童年沒有洋娃娃,沒有皮筋。也沒有任何的朋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她能夠見到的人,隻剩下她那長年冰冷著一張臉的父親。以及她的老師,那個沉默寡言的女人。


    她教她調香。


    調香啊調香,從此她的生活就被浸泡在了各種讓她作嘔的香氣裏。濃鬱的,淡雅的。端莊的,撲朔迷離的。各種各樣的香氣包裹著她。並逐漸籠罩了她的心。


    開始的時候,她隻把這件事當作一個有趣的遊戲,認為這是自己那位陌生的父親贈與自己的最好的禮物,直到後來。[..tw超多好看小說]她終於發現,其實自己,是大錯特錯了。因為她的父親沒有告訴她。這樣的香氣,可以殺人。


    她第一次看見那些人迷失在這些醉人的香氣的時候。也看見黑色的血液從他們的鼻孔、嘴巴裏流了出來,鮮血匯聚成了黑色的河流。她怕得捂上了眼睛,卻還是聽見了自己的父親無情的話語,他說:“你以後,要學會這樣殺人。”


    殺人啊,她以為這樣的事情離自己很遠,因為她一直在抗拒。


    從那時起,她突然覺得,調香原來是件很可怕的事,隻是她每次看見自己的老師平淡的眉眼以及含笑的嘴角,才覺得稍稍安心下來。


    老師不會講話,卻對自己很好,至少她不會強迫自己做她不願意做的事。


    那就永遠跟在老師的身後吧,這樣挺好。那時的她,這樣幼稚地想著。


    直到,那一天,她的父親捏著她的下巴,沉沉的聲音將她壓入穀底,“你,和你的老師,隻能活一個。這是最後的考試。”


    再之後,她們倆人被關在小黑屋裏,她瑟縮在牆角。那時,瘦弱幼小的她這樣想著,或許活不過今天了吧,自己怎麽可能鬥得過自己的老師,她睜大眼睛,看著自己最親愛的長輩一步步向她走來,她幾乎失聲尖叫,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麵前的她,她的老師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張然熙驚慌失措地接過她,那是她第一次覺得老師這樣輕,就像是薄薄的紙片,她的老師伸出枯槁的手指,常年的實驗,早已經磨壞了她的皮膚,傷痕累累的手摩擦著自己的臉,手上的老繭刺得她生疼。


    她也記得老師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然熙,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那時她才十歲,滿滿的驚恐讓她無心揣摩這句話的意思,直到許多年之後,她成了訓練有素的殺手,她成功地偽裝著自己,她在調香方麵的成就甚至超越了自己的老師,她終於明白,她的老師,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也不願意害她。


    從此她更加苛刻地對待自己,因為她明白,自己身上肩負的,也有老師對她的期待。


    隻是現在,她第一次開始辨不清未來的方向,這樣做,真的對嗎?


    然而,現實卻沒有給她足夠思考的時間,不一會兒,房間的門打開,一群全副武裝的人站在門口,他們戴著笨重的防毒麵具,麵無表情地看著坐在中央的張然熙,為首的人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成功了嗎?”


    張然熙看著人群背後刺眼的日光,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攤開,沾染上指痕的小小的玻璃瓶裏,綻放著絢爛的七彩的煙花。


    手中的手機啪的一聲落在地上,蘇慕歌隻覺得如遭晴天霹靂,腦海裏浮現出明信片上的話,這時掉在地上的手機突然又發出刺耳的尖叫。


    忽明忽暗的屏幕上並未顯示出號碼,蘇慕歌接過電話,耳旁是熟悉的尖銳的笑聲,蘇慕歌一凜,“你到底想怎麽樣?”


    “蘇慕歌,你也有驚慌的時候嗎?”雖然是張然熙的聲音,聽在她的耳裏卻與地獄的修羅無異,“不過,現在是你欠我一個人情哦。”


    還沒有等蘇慕歌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手機裏隻剩下嘟嘟嘟的聲響,無疑是那邊掐斷了電話。蘇慕歌合上手機蓋,將它緊緊握在手中,緊抿著嘴,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


    此時阿丘正冷靜地觀察著關押張然熙的監牢外倒著的倆個看守,企圖尋找著一絲蛛絲馬跡。隻是很奇怪,渾身冰冷的倆個人身上並沒有什麽致命的傷口。隻是麵目猙獰。似乎在極度的痛苦中斷了氣,地麵也很幹淨,雪地裏沒有其他的腳印。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就到了晚上,眾人依舊沒有張然熙的音訊,隻是阿丘卻從酒吧裏獲得了讓他震驚的消息。所以,現在他冷漠地看著麵前的蘇慕歌。久久不發一言。四周沉默得可怕,連周旋都沒有見過阿丘這幅模樣。瑟縮在一旁,不敢講一句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慕歌終於忍不住了,小聲抱怨。“搞得是我的錯一樣。”


    耳尖的阿丘還是一字不漏地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不解釋還好,她一出聲。阿丘心裏的火山瞬間爆發,他猛地一拍桌子。大步走到蘇慕歌的身前,猛烈地搖晃著她的肩膀,“麻煩你有點腦子,你知不知道神秘少女有多恐怖?程宏也是你惹得起嗎,虧你是然熙的好朋友,你不知道你現在是把她往火炕裏推嗎?如果她有什麽事,你良心過的去嗎?”


    蘇慕歌被他罵得一愣一愣的,周旋也覺得阿丘的話說的有些重了,剛想起身把他拉開,蘇慕歌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她,她上輩子這輩子什麽時候被人這樣說過,阿丘的一番話已經重重地壓在了她的底線上。她也來了氣,雙手叉腰,那氣勢一點兒也不甘示弱,“所以是要把程宏交給你們學生會嗎?你別忘了,餘中建是怎麽死的,然熙又是怎樣不知所蹤的?你到現在還覺得學生會無所不能嗎?我告訴你,屬於它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南書城早就已經不受控製了!”


    “你...”阿丘剛想反駁,卻突然詞窮,蘇慕歌說的不無道理,自從神秘少女出現之後,學生會的威信大大降低,各方勢力已經蠢蠢欲動,藍琳卻又在這時候離開了南書城,齊修又是個不管事的,所有的重擔似乎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早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他怎麽能不急火攻心?


    倆個人正處於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中,忽然,門外的劈裏啪啦一下子吸引了倆人的注意力,他們透過窗戶向外看去,硝煙彌漫,大紅的鞭炮在門外的大街上劈啪作響,震耳欲聾的響聲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待硝煙散盡,蘇慕歌打開門,發現無數的人擁擠在街上,向著一個方向跑去。她連忙攔住一人,詢問情況。


    “聽說夜語者廣場上吊著一個人,那個神秘的紅衣少女也出現了!”


    一聽到敏感詞語,屋子裏的三個人對望了一眼,二話不說,急忙向著夜語者廣場跑去。這一夜的夜語者燈火通明,四麵的燈光照得這裏像是一個日不落的帝國,金燦燦的牌匾下,張然熙雙手被捆綁,吊在半空中,十分虛弱,與那時的小布丁一模一樣。


    阿丘老遠便看到這情形,隻覺得一股鮮血直往腦門上衝,一激動便使勁地撥開人群準備救她,卻被蘇慕歌一把拉住,雖然蘇慕歌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但也不至於失去理智,“阿丘,你瘋了,現在去不是自投羅網麽?誰知道這裏暗處有多少人?”


    阿丘不甘地看著受著折磨的張然熙,卻也隻能憤憤地垂下自己的手,眼裏卻仿佛要噴出一團火來。


    “歡迎大家光臨夜語者廣場。”突兀的女生突然自周圍的音響裏響起,阿丘陡然一驚,這聲音,竟與張然熙的一模一樣。蘇慕歌也注意到了一點,卻無法摸清台上的紅衣少女下一步的行動。


    “首先我要向一直為我背著黑鍋的張然熙同學送上我最崇高的敬意,因為她,我才可以在這幾天肆意地胡作非為;也因為她,我才能使我們偉大的學生會矛盾重重;現在讓我們為然熙同學送上最熱烈的掌聲。”


    紅衣少女率先鼓起掌來,隻是台下卻沒有什麽動靜,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輕舉妄動。冷淡的反應也沒有對神秘少女產生多大的刺激,她的聲音裏依舊帶著綿綿不斷的笑意,“為了感謝偉大的然熙同學,我特地想出了一個好玩的遊戲呢。”說罷,她打了一個響指,幾個人帶著銀色麵具,從黑夜裏緩緩走出。手上還抬著亮閃閃的什麽東西。等到終於看清楚了。眾人不由得一聲驚呼,竟是一排排鋒利的釘床。


    蘇慕歌看著他們把釘床至於張然熙的正下方,暗歎不妙。趕緊扯著阿丘的袖子,問道:“這裏有多少是你的人?”


    阿丘此時一門心思都撲在張然熙身上,生怕一不留神那紅衣少女就會做出什麽事來,聽到蘇慕歌的話。他粗略地環顧一周,沉聲說道:“不到十個。”


    “好。”蘇慕歌此刻出奇的冷靜。她一邊全神貫注地盯著紅衣少女的動靜,一邊小聲說道,“你讓他們對付躲在暗處的人,你去牽製住紅衣少女。我和周旋救人。我數到3就開始。”


    “1.”阿丘無聲地在暗處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四周紛紛有人默默地對著他點頭相應。


    “2.”他們三人屏住了呼吸,整裝待發。


    “3.”阿丘一個翻身。踩著前麵的人的肩膀,飛速越到台上。蘇慕歌則拉著周旋的手,快速地找準人群中的空隙插進去,也一下子躍到了台上。隻是台上的紅衣少女似乎早有準備,右手握著繩子的一端,眉眼帶笑地看著衝過來的三人。


    阿丘冷冷地盯著她,掌心的拳風卻在緩緩醞釀之中,紅衣少女拉著繩子向後方跑去,張然熙被繩子拉著又升到了高處,淺色的大外套在風中搖擺,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蘇慕歌與周旋看得心驚膽戰,急忙推著釘床,誰知那隻釘床的重量超乎了倆人的想象,倆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勁也隻移動了分毫。


    另一邊,神秘少女扯著繩子,與阿丘僵持著,“你再過來,我就放手了哦。”


    仇敵在前,自己卻什麽都不能做,阿丘又急又惱,幾乎抓狂。台下蠢蠢欲動,有幾個人已經走了過來,隻是分不清是敵是友。阿丘知道,再這麽拖延下去,隻會對自己越來越不利,隻是現在的自己又無計可施。


    他正想著法子,突然隻聽得少女嬌媚的聲音,“我不陪你們玩嘍。”


    緊接著一陣濃鬱的花香飄來,阿丘隻覺得頭一沉,不由得單膝跪地,隻能用手撐著地麵以支持者自己不倒下去,恍恍惚惚中,他隻看見紅衣少女鬆了手上的繩子,有什麽一下子從天上掉了下來。


    蘇慕歌看著落下來的張然熙,想都沒想就要伸出手來結果她,說時遲那時快,周旋一下子將她撲倒在地,倆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蘇慕歌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就這樣掉在了鋒利的釘床上,鮮血向四周蔓延,緩緩流到了她的腳下,又漸漸凝結在了一起。


    這注定是個充滿殺戮的夜晚,直到黎明的曙光徘回在蘇慕歌熟睡的臉龐上,她終於睜開了眼睛。明晃晃的日光刺得她眼睛一陣酸疼,她費力地起身,大腦發漲,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慕歌甩了甩腦袋,整個人僵了許久,才逐漸恢複幾絲清明。腦海裏隱隱約約閃爍著昨夜自己挨打的畫麵,以及周旋瘋狂的樣子。她這時候才發現,身邊除了不遠處躺著的周旋,竟然已經空無一人。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的痛楚,難道他們昨天打得過頭,打得我痛覺中樞失靈了?


    蘇慕歌雖然納悶,隻是現在卻不是她思考這些的時候,因為麵前躺在地上、緊緊閉著眼睛的周旋正處於不省人事的狀態之中,雖然他現在十分安靜,仿佛正安詳地睡著。蘇慕歌實在有些懷疑昨天晚上自己經曆的是否隻是一場荒誕的夢境。


    不過在無論踢他踹他打他之後,蘇慕歌看著周旋都沒有醒來的跡象,她不禁長歎了一聲,難道自己真的要背著這麽一個大男人去醫院嗎?


    她思考了幾秒鍾,最終決定掏出手機先給藍琳打個電話,隻是手裏躺著的卻是支零破碎的機身,她覺得自己的心都涼透了,隻能跪在地上。翻著周旋的口袋。


    隻是還沒有等到她翻出手機來,周旋的手卻出乎意料地動了動,蘇慕歌一驚,看著他的眼皮也在動著,才確定他已經醒了。


    “周旋!”蘇慕歌把嘴貼在他的耳朵上,一個震天獅吼。


    周旋一個激靈,一躍而起。坐在地上。其間因為太過激動,那堪比堅果殼的腦袋一下子就撞在了蘇慕歌的下巴上,蘇慕歌吃痛。揉著自己的下巴,幽怨地看著一臉無辜的他。


    忽然,周旋的表情變了變,他看著蘇慕歌。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你的臉...”


    “啊!我的臉!?”蘇慕歌一驚,手遮著自己的麵頰。十分驚恐,“怎麽了,怎麽了,難道真的毀容了?”這對於她來說。可真是晴天霹靂。


    “不不不...不是。”周旋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和蘇慕歌講話就會結巴,隻是他的表情十分複雜。既有驚愕,也有驚喜。讓人摸不著頭腦,“是一點傷也沒有唉,怎麽會這樣?”


    “怎麽可能?”蘇慕歌給了他一個“你白癡啊”的表情,順手撫摸著自己的臉蛋,不過貌似真的沒有什麽類似傷痕的東西,也沒有覺得疼痛。難道昨天晚上自己真的在做夢?她又低頭一看,立刻否決了這一想法,純白的雪紡長衫鮮血淋漓,褲子破了好幾道口子,紅色的鮮血已經凝固,將藍色的牛仔褲染成了紫色,這分明就是昨晚殘留下的證據。隻是令人無比驚奇的是,盡管衣服血粼粼,身上卻沒有一點點的傷口,這明顯的不科學啊!


    蘇慕歌突然想到了什麽,大眼一睜,終於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自己很有可能,基因突變了!又聯想到周旋昨天晚上的異常,她心中的想法又篤定了幾分,隻是照這麽看來,發生變異的絕不是隻是她和周旋倆個人,可能還有其他更多的人!


    一想到這裏,蘇慕歌突然覺得無比興奮,沒想到那些隻在科幻大片裏出現過的竟然會在自己身上重現,她真是賺大發了!


    周旋卻十分不解地看著蘇慕歌那令人費解的笑容,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臆想裏,不時咧開嘴低著頭笑了幾聲,咯吱咯吱的笑容更是讓他抖了三抖。他多麽想提醒她,此刻他們倆個人還像傻子一樣坐在不知道是哪裏的巷子裏啊!實在無奈,周旋終於伸出手在蘇慕歌眼前晃了晃,蘇慕歌終於被他拉回了現實,她看著周旋,聯想到了昨晚的事,笑得更開心了,隻是笑容裏卻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


    周旋隻覺得頭皮發麻,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蘇慕歌這時卻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壞笑著撞了同樣起身的周迅一下。周旋卻覺得全身無力,雖然她的力道很輕,自己卻還是險些摔倒,幸虧蘇慕歌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你什麽情況?”


    “不知道。”周旋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很累,他努力回想著昨天晚上自己幹了什麽,印象裏卻隻有蘇慕歌挨打的場景,然後自己什麽也不知道了,他臉上的表情很是疑惑,忍不住問道:“我隻記得他們昨天晚上圍著你打,之後呢?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一點記憶也沒有?”


    蘇慕歌對他說的話很是驚訝,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不是吧,你全忘了,是你把那些人全打到了啊!”


    “我?”周旋指著自己,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笑著搖了搖頭,“怎麽可能,我從來不打架的啊!”


    “我發誓!”蘇慕歌四指朝天,鄭重宣誓,雖然她還是對周旋的短暫性失憶表示無法理解。


    隻是周旋眼下並沒有心思想著這些,他隻覺得渾身酸軟,似乎自己連站都站不穩了,隻能沒出息地靠蘇慕歌扶著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家中。


    周旋一直寄宿在阿丘家,因而他家就是阿丘的家。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阿丘已經能夠坐在桌子前吃早餐了,盡管手上還打著石膏,腳上還綁著繃帶。一進門,阿丘就看到他們倆個的寒酸樣。


    阿丘挑了挑眉,送了一勺粥進自己的嘴巴,看了一眼渾身沐血的蘇慕歌以及虛弱無比的周旋,氣定神閑地說道:“別告訴我你們倆個昨天晚上殺雞去了。”


    周旋沒有力氣說話。渾身癱軟地躺在舒適柔軟的沙發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喂,阿丘,你好點了沒?”蘇慕歌隨手抓起一根桌上的油條,塞進自己的嘴巴裏,儼然把自己當成了自家人。


    “你說呢。”阿丘早就習慣,也保持著和她特定的對話模式。


    蘇慕歌這時卻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周旋是不是平時從來不運動的?怎麽體能這麽差?”


    “你們昨天晚上?”阿丘終於看了她一眼。


    “你說呢?”這回換到蘇慕歌臉上三根黑線了。


    阿丘自知無趣。又喝了一口粥,才慢吞吞地說道:“那小子,走三層樓就累的氣喘籲籲了。指望他有體力,你不如指望著母雞上樹,旱鴨子遊泳。”


    “哦~~怪不得。”蘇慕歌恍然大悟,看著倒沙發不起的周旋。這小子,昨天晚上到底是透支了多少體力啊。真是苦了他了。


    阿丘卻瞬間捕捉到了話裏的信息,“怪不得什麽?”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隻是抓了幾隻雞,今天就累成這樣了!”蘇慕歌擠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又繼續看著周旋。她的手輕輕劃著下巴,一道精光從眼裏一閃而過。


    此時蘇慕歌內心的小宇宙一直在提醒著她,不要衝動。不要衝動!但她還是不由得攥緊了衣角,眼見的她們幾個越來越近。緊接著拳頭便揮了過來,蘇慕歌拉著張然熙,一個側身,躲了過去。傻大姐撲了個空,五官愈發的猙獰。蘇慕歌倆手一攤,抱歉地笑笑,看在她眼裏卻是絕對的挑釁,眼見的又一個拳頭揮過來,忽然一個人影閃過,牢牢抓住了她的手,阿丘挑了挑眉,“美女,這不好吧。”


    “你誰啊?”傻大姐一臉的不爽,卻在轉頭看清那人時愣了一下,悻悻地縮回了自己的手。


    周旋慢吞吞地走到他的身邊,眼睛卻定在蘇慕歌的身上。


    “你也不想我告訴藍琳吧。”阿丘冷冷地說道,“還是你忘了上次的教訓?”


    傻大姐早就被嚇得更傻了,倒是她身後的那個小妹一臉的不甘心,凶神惡煞地盯著他們。“好了,走吧。”見大姐都發了話,無奈,她隻得跟著她離開。


    “對不起,身為紀律部的部長,還是讓她們有機可趁了。”阿丘一臉抱歉地看著蘇慕歌倆人。


    “沒事沒事。”張然熙擺擺手,看了一眼手表,驚慌地衝著慕歌嚷道,“遭了,上課要遲到了。”便拉著她匆匆跑開了。蘇慕歌一個措手不及,被她一把拉著向前,卻轉過腦袋,回看了周旋一眼,又飛快地向前奔去。


    周旋與她對視後,紅著臉撓了撓後腦勺,阿丘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小表情,反而一臉凝重地看著離去的倆人,說道:“沒想到他這次玩那麽大,自己死了不算,還要把我給拉下水。”


    “你真該慶幸當時沒有人看見你的樣子,堂堂紀律部部長,竟然還知法犯法。”周旋搖搖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你這臭小子還有臉說。”阿丘一個爆栗打下去,“要不是為了你那限量版萬能俠,我用得著現在那麽提心吊膽嗎?”


    “哎呀,放寬心。”周旋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藍琳她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她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真這樣就好了。”阿丘白了他一眼,雙手環抱,再沒有說話。隻是此時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此刻在他們的身後的參天大樹上,一人影正躺在枝椏間,用報紙遮住自己的臉,聽完他們的對話,他才緩緩把報紙拿開,一雙嫵媚的丹鳳眼內畫著媚人的下眼線,嘴角倒是勾起一縷邪魅的笑容。


    直到放學,蘇慕歌還是沒有明白自己什麽時候招惹了那樣一幫人,眉心的陰雲久久未能散去,張然熙看到她這樣,還以為她是被嚇壞了,拍拍她的肩,“別想那麽多了,量她們幾個也不敢再來挑釁我們了。”


    蘇慕歌微微一笑,“嗯,走吧。”


    隻是還沒走出教室門口,熟悉的女聲還是陰魂不散,“站住!”此時放學鈴已經打響了很久了,整個走廊就隻剩下他們倆個人,那些人逮著這機會而來,顯然是懷恨在心。蘇慕歌皺了皺眉,望著她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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