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醫坊


    南書城的夜晚在淒冷的月光下顯得愈發的陰森,狹窄的街道在黑夜的包裹下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猙獰,尖叫神、呼喊聲、求救聲,無數個撕心裂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奏響了這座城市的哀歌。藍琳站在二樓的陽台上,底下是扭打著的人群,他們五官扭曲,喪心病狂,所有的暴亂在一夜之間迸發,血流成河。


    “你有什麽計劃?”蘇慕歌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邊,她微笑著遞給藍琳一杯水,“這裏麵有不少是學生會的人呢”。”


    “我知道。”藍琳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她放下杯子,淡淡地回答。


    “我說的是挨打的人。”


    “嗯,我知道。”


    然後是倆人之間壓抑的沉默,許久,藍琳才開口,“慕歌,你會幫我嗎?看在你哥的麵子上。”


    蘇慕歌淺笑一聲,將自己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就是因為我哥,我不能幫你。對不起,我不想我哥因為我而有危險。”說罷,她轉身就走,陽台昏黃的暖燈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背影是那樣的孤獨。


    身後傳來藍琳溫柔得像水一樣的聲音,“蘇燁有告訴你,我是怎麽成為學生會會長的嗎?”


    蘇慕歌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她烏黑的秀發披在肩頭,微風拂過耳邊的發絲,握著高腳杯的手緊了緊,陽台的窗戶反射著她眼裏的波光。


    “那是很久以前了。


    久到我幾乎忘記了那時的自己的模樣,那時我隻是剛剛給步入初中的學生,蘇燁卻已經是叱吒風雲的學生會會長。那時我隻能仰望著高高在上的他,不隻是我。所有的人都想成為像他一樣的人。


    於是我每一天不停地練習,近身搏鬥、跆拳道、柔道、拳擊。我把我所有的精力都花費在這上麵,我隻想有一天,能夠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分擔他的點滴心事,那樣我就滿足了。


    後來經過整整一年的時間,我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我看見所有人眼裏的那一抹驚豔,他們說我是神童,是蘇燁的接班人。可是有誰知道我為此付出的努力?有誰知道我的心酸?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才真正了解了蘇燁,那時我終於發現,他隻是一個十分無情的人,對的,無情。


    或許所有的人認為,他臉上那永恒的淡然是他凡事都處變不驚的表現,是他的成熟,是他令人難以抗拒的個人魅力,就連我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相處久了,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


    我第一次殺人,是因為蘇燁。


    那時我不明白。為什麽所有的人都羨慕我、稱讚我的時候,蘇燁卻總是神色複雜地看著我,他說:‘藍琳。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我一直無法懂得他這句話什麽意思,直到那一天。


    我還記得那一夜也如今晚一般充滿了殺戮。那些嘶吼聲折磨著我的耳膜,血腥讓我作嘔。我討厭這樣的夜晚。真的真的非常討厭。


    是蘇燁,他說,要想成為真正的王者,就必須經曆這樣的夜晚。


    然後他推著我,指著不遠處一個被**著的、帶著紅色麵具的人,對我說,去吧,你知道該怎麽做。他把刀子塞進我的手裏,他的聲音形如鬼魅,推著我向那個人走去。


    我至今還記得他臨死的時候,他不斷地地掙紮著,他的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他哭泣著,他甚至艱難地跪了下來。我扭頭看著蘇燁,我搖了搖頭。


    我想說:‘對不起,我不行。’


    可是蘇燁根本就不給我這個機會,他隻是如以往一般,神色淡然地看著我,沒有什麽表情,那時我突然發現,這樣的蘇燁,像是戴著一張人皮麵具,讓人捉摸不透;他根本不是人們心中所說的謙謙君子,他是惡魔,他無聲地殘害著我的良知。


    也就是那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麽蘇燁對我那樣說,為什麽我在他心裏,永遠隻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不是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實力,也不是因為我的年齡太小,因為我不夠無情。而一個王者,他要登上製高點的寶座,他必須踩過萬人的屍體,他可以吹毛飲血,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揮下手裏的鍘刀,但是他一定不能動惻隱之心,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放過的人會給你的日後帶來多麽慘痛的代價。


    就在那一刻,我終於明白過來,我一步步走向他,我冷靜地看著那個蜷縮在牆角的身影,我舉起手中的匕首,一下一下,鮮血濺在我的臉上,流進我的嘴裏,苦澀的腥味讓我不斷地嘔吐。


    那時我終於看見了蘇燁的笑容,不似平時,那樣的笑,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整個五官都變得畸形,他向我張開懷抱,他說:‘藍琳,你終於長大了。’


    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欽慕著的人,他從始至終,隻是一個**的魔鬼,他**著我掉入他的陷阱,將我同化,最終,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終於變成了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我永遠對著世人露出露八顆牙的笑容,我無法摘掉這個用鮮血繪製的麵具,我藏在它的下麵,每一天都忍受著不見天日的折磨!我站在陽光下的時候,我覺得自行慚穢,我甚至覺得眼前都是一片淒慘慘的紅色;到了夜晚,我會夢見那些那些因我而死的人,他們把我團團圍繞,為我吟唱著地獄的頌歌。


    我始終還是無法成為像他一樣的人啊,我可以無情,可以虛偽,但我卻不像他一樣,我會害怕,每當午夜夢回,我總會想,蘇燁呢,他是不是也會同我一樣,鎖住自己的內心。卻被罪孽束縛著,無法自拔。”


    這個晚上。藍琳講了很多,講她的過去。講她的現在,也講她的未來。從頭至尾,蘇慕歌隻是靜靜地聽著,沒有插一句話,盡管她的心裏無比震驚。她第一次聽見別人嘴裏的蘇燁,卻不知道他竟然會是這個模樣。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哥哥,或許隻是患上自閉症的少年,封閉住了自己的內心。不願與人交流。卻不知道,他是換了一種樣子,進行著自己的生活。


    盡管他早已麵目全非。


    蘇慕歌越來越喜歡南書城的黑夜,她記得張愛玲曾經說過,人生是一襲華麗的袍子,上麵爬滿了虱子,每次想起這句話,腦海裏總是無端地浮現出南書城白天與黑夜不同的光景來。在她的心裏,這裏的白天被包裹在虛偽地美好之下。所有的人阿諛奉承,好像臉上虛假的笑容能讓你活得更久一樣。而一到晚上,它終於褪下了華麗的留仙裙,露出身體猙獰的傷痕。南書城就這樣鮮血淋漓地活在不見天日的黑夜裏。


    就像現在,她穿越激烈碰撞的人群,終於來到城市的另一邊。有了那天晚上的教訓,文娛部的地盤倒是和平了很多。也不見有什麽人前來造次。蘇慕歌憑著精湛的化妝技術,正專心致誌地為即將登台的舞者勾勒著妖嬈的內眼線。張然熙蹲坐在一旁。兩手托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不時發出由衷的讚歎,“慕歌,我看你平時不是化裸妝,就是文藝範的妝容,沒想到你不僅是小清新,連煙熏妝也那麽在行,真是太厲害了!”


    蘇慕歌心裏暗笑,你不知的事情還多著呢。不過她表麵上還是很謙虛地說:“也沒什麽了,隻是平時閑著沒事,略有涉獵而已。”說著她又用指腹輕輕點了點眼周的眼影,好讓妝散開,算是完成了點睛之筆。


    此時剛好到表演的時間,那舞者謝過慕歌後,便匆匆跑到帷幕的後麵與同伴回合,張然熙拉著蘇慕歌到她覬覦已久的好位子站好,帷幕漸漸拉開,蘇慕歌滿意地看著他們臉上濃鬱的哥特風的妝容,隻是隨著音樂響起,她看著眾人的舞蹈,卻是皺了皺眉頭。


    她剛想回頭叫張然熙給點意見,沒想到這丫頭竟然看得津津有味。蘇慕歌巨汗,難道這裏的人欣賞能力就這個水平?她真不想點評了,不是自己因為看過太多演唱會而有所挑剔,隻是眼前的幾個人一個個跳得隻是最最簡單的動作不說,一個個動作僵硬,彼此間又不默契,團隊協作能力嚴重不足,看上去就跟群魔亂舞似的。要不是看見張然熙看得那麽認真,她蘇慕歌鐵定是要恥笑一笑她的審美水平的,現在心裏的吐槽說不出口,她心裏跟堵著口氣似的,憋得難受。


    “齊修是怎麽挑的人?都跳了那麽久還這個水平?”嘲弄的聲音飄了過來,阿丘雙手懶懶地插在褲袋裏,看著舞台,嘴角一歪,算是表達自己的高端黑了。


    蘇慕歌聽見終於有人跟自己誌同道合,一臉興奮地看向聲源,見來的是阿丘,笑容立刻褪了一半,不過阿丘的身體倒是不錯,前幾天還被打成那樣,現在已經幾乎完全恢複了,不是疤痕體質就是好,除了嘴角還有一點結的痂之外,臉上幾乎看不出被打的痕跡。


    “阿丘學長。”張然熙看見他,倒是無比激動,大力地揮動著自己的手臂。


    阿丘也看見了她們,連忙想轉身就走,無奈一把被周旋架住,連拉帶拖地慢吞吞地走過來。“臭小子,平時都沒見他什麽時候力氣這麽大的。”阿丘小聲嘀咕著,卻還是被蘇慕歌盡收耳底。


    隻見蘇慕歌立即揚起一抹最燦爛的笑容迎接他們,“兩位學長,怎麽這麽巧又見麵了,我還以為你們不會來了呢。”


    阿丘早就料到她沒什麽好話,依舊沉著應對,“這裏是好地方,有空當然是來逛逛了。”


    “是啊。”周旋倒沒有聽見蘇慕歌話裏的諷刺,立即接過話來,“這裏偶爾亂是亂了點,大部分時候還是挺安全的。”


    他還以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呢,完全忽視了阿丘眼裏的冰冷與無語。


    “阿丘學長的傷好了麽?”還好張然熙出言緩和了兩個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雖然也不知道她注意到沒有。阿丘瞥了然熙一眼,點點頭算是回答。


    看著他這麽拽的樣子。蘇慕歌心裏很是不爽,雖然表麵並沒有發作。而粗線條的張然熙見阿丘對自己愛理不理,也沒有露出絲毫的不滿。反而又繼續盯著舞台上舞動著的人。


    音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這時台上竟然有人向他們跑過來,蘇慕歌還以為他是要謝謝自己給他化的妝呢,連台詞都準備好了,含笑看著他。結果那人下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喂,你說我們跳得不好,有本事自己來一段啊!”


    蘇慕歌看著那人怒氣衝衝的樣子,很是不解。音樂聲那麽大,這他也能聽見?


    阿丘明顯也吃了一驚,不明白他是怎麽知道的,盡管五官還是構成了一座冰山,分明是再說:“爺心情不好,不要惹我!”


    沒想到那人直接越過阿丘,衝著蘇慕歌嚷道:“我知道你,叫蘇慕歌是吧,你以為自己跳得東西好死了嗎。”


    蘇慕歌瞬間石化。難道這人會讀心術?自己好像什麽都沒有說啊。


    膽小鬼張然熙一看又是一副要幹架的姿勢,偷偷退後一步,與危險圈保持一定的距離,周旋剛想幫蘇慕歌說話。直接被阿丘一個眼神封殺掉。此時不虐,更待何時,阿丘這時來了興趣。故意酸溜溜地說道:“明明是自己實力不行,還要氣別人實話實說。”


    看阿丘一反常態地還會幫自己說話。蘇慕歌心裏的危險警報立即嘟嘟地響了起來,自己也馬上變得精神抖擻。


    而那人被這樣一激。更是怒發衝冠,大聲吼道,“有本事你們來一段啊!”


    “來就來。”阿丘就是等他這句話,大掌將蘇慕歌一推,“來,慕歌,給他們秀秀,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他這話來的很是突然,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阿丘就一把搶過那人手裏的麥克風,提高了音量說道:“下麵歡迎文娛部蘇慕歌同學為大家帶來才藝表演。”


    “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底下突然聚了這麽多人,頓時掌聲雷動,蘇慕歌當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惡狠狠地瞪著一臉得意地笑著的阿丘,眼裏的熊熊怒火燃過了漫山遍野。


    “哈哈哈。”阿丘躲過她直視的目光,笑著把蘇慕歌推向了舞台中央,自己飛一般地竄到了台下。刹那間,鎂光燈打在她的臉上,蘇慕歌看著台下一雙雙神色各異的望向自己的眼睛,握緊了手中的拳頭。


    黃昏下的夜語者廣場更像是暮年的老者,白發蒼蒼,在瑟瑟秋風裏顯得淒涼又無助,蘇慕歌站在巨大的噴泉前,仰頭看著“夜語者”三個燙金的大字,在夕陽裏滾滾發燙。她抬起手,將手指並攏,陽光依舊從手指的縫隙裏漏出,滴在她的臉上。她想起那時她還在上海,她像看天書一般盯著物理發呆,是蘇慕影教會她光的衍射原理,她說,透過一定程度窄小的縫隙看白色的光,可以看到七彩的顏色。那時她咧著嘴笑,他說什麽她也不相信會有這麽神奇的事情。於是他拿出螺旋測微器,將距離調製最小。他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遮住她的左眼,她明亮的右眼裏,終於看見了從那微小的縫隙裏閃爍的七彩的光芒。


    想到這裏,她隻覺得自己的心急速的下沉,墜入穀底。她看著天邊的太陽,即使命不久矣,依舊掙紮著散發著自己最極致的光與熱,刺得她幾乎想要留下淚來。其實來到這裏,蘇慕歌明白自己心裏最最放不想的還是她的哥哥,她失蹤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的哥哥。


    “哥,我們是不是永遠不會再見麵了。”她在心裏輕輕地這樣對自己說。


    “小妹妹,都要到晚上了,在這裏逗留不好吧,”突然幾個人圍了上來,打斷她的思緒。蘇慕歌握緊了雙肩包的帶子,警覺地看著她們。


    “喂,你們想幹什麽?”還沒有等蘇慕歌說話,一聲怒吼直朝著他們衝過來,周旋怒氣衝衝地站在他們的身後。


    為首的男子不屑地看著他,笑得一臉戲謔,“怎麽。來英雄救美麽?別英雄沒當上,倒成了狗熊。哈哈哈!”一群人全都附和著笑起來,蘇慕歌白了他們一眼。心想著為什麽這些人的笑點那麽低。


    隻是周旋還以為自己是正義凜然,舍身取義呢,一個箭步上前,企圖將慕歌從狼圈裏解救出來,無奈自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為首的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連人帶衣地把他提了起來,周旋哪有受過這樣的屈辱,隻是此刻自己雙腳離地。揮著手在半空裏掙紮,樣子甚是滑稽。也是,雖然周旋身高已有1米8,但是那男人虎背熊腰,兩米多的身高,再加上兩百多斤的身材,把周旋提起來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蘇慕歌看著周旋,在心裏早就笑抽了。無奈此刻她必須流露出身為二八年華的少女應該具備的害怕,隻能死死憋著笑。憋得眼睛都紅了,看在外人眼裏,卻是這個身材瘦小的少女害怕得幾乎要哭出來。


    這時,大漢的手機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終於把手裏的周旋交給身邊的手下,他一接起手機,馬上變了臉色。立即點頭哈藥,臉上的肥肉全因為笑得太討好全都堆在一起。


    “好。是。是。”他掛了電話,跟換了張皮似的。立即變了臉,擺著架子指揮著手下,“你們把這個小妹妹送到老大那兒去,至於這個家夥。”他看了一眼周旋,“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周旋瞪大了眼睛,拜托,他不是來救美的嗎?怎麽最後成了打醬油的?”


    隻是對方人多勢眾,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慕歌被他們“請”到車上,蘇慕歌雖然表麵上十分的害怕,內心卻是無比歡快,這次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零距離接觸南書城的黑夜了,一想到這裏,她心裏那頭不安分地小獸再一次躁動無比,臨上車時,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旋一眼,周旋正被那些人抓著,動彈不得,但嘴裏還在大喊,“我會來救你的!”


    “你還是先救救自己吧。”當然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隻是她很不明白周旋這個人為什麽一定要逞能,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雖然這個比喻有些不恰當,她搖搖頭,自己和他又不熟,想那麽多幹什麽,便隨著他們上了車。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來,昏暗的大街上已經空無一人,空蕩蕩的南書城向他們張開懷抱,蘇慕歌看著沿路的一片荒涼,思索著什麽。不一會兒車子便帶著他們在一座破敗的樓宇前停了下來。有身著女仆服侍的人為她打開車門,聲音像是軟綿綿的棉花糖,卻甜得發膩,“蘇小姐,有請,主人正在裏麵等你。”


    蘇慕歌下了車,眼前的房子看上去雖然很大,但不難發現,早已年久失修,空氣裏更是彌漫著腐爛破敗的味道。房子裏也是漆黑一片,那女仆手中的燭光成了黑夜裏唯一的光源,蘇慕歌跟在她的身後,腳下的階梯完全由堅硬的石頭構成,沉重的腳步聲在偌大的房子裏久久沒有散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女仆突然停下腳步,甜甜地說道:“到了。”


    蘇慕歌正在東張西望,一個急刹車,差點撞到她的後背。她們的麵前是一睹布滿浮雕的石壁,燭火眼前,影影綽綽,麵前的人笑得陰森森的,上揚的嘴唇在搖曳的燭光裏忽明忽暗。或許平時被奶奶嚇得次數太多,此刻蘇慕歌倒沒有多少害怕,隻是試探性地問道:“這是牆壁啊!”


    女仆冷笑一聲,吹滅了手裏的蠟燭,一時倆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隻聽得轟的一聲,眼前的石壁裂開了一道縫,石門緩緩開啟,另一邊的明亮刺得她遮住雙眼,許久才適應過來,她透過兩指間的縫隙看見自己的正前方坐著一個男人。說是男人,一雙狹長丹鳳眼懶懶地眯起,模樣倒比女生還要生得俊俏。他用手支著下顎,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許久才說道:“歡迎光臨,我親愛的蘇慕歌小姐。”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娘,齊修起身,張開雙手,裝作想要擁抱她們的樣子,“我叫齊修。”


    蘇慕歌巨汗,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不男不女的人,當即就想撒腿就跑,因而弱弱地問道:“請問我現在可以走嗎?”


    “走?”齊修的臉立刻冷了下來,又眯起眼睛,“我這裏不好嗎?怎麽剛來就想走?”


    “不是不好。”蘇慕歌擺擺手。笑著說,“我家上有兄長。再上還有奶奶,我這麽晚還不回去。他們要擔心的。”


    “這樣啊,說的也是。”齊修裝作明白地點點頭,隻一秒,便一臉委屈地嘟著嘴,“可是你走了,誰來陪我玩呢?”


    “她,她啊!你的小女仆這麽可愛!”蘇慕歌趕緊把那女仆推到自己的身前,“我想她也想和你一起玩的,這位是不是?”


    小女仆一聽一臉嬌羞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紅暈滿天飛。隻是齊修卻不滿意她的話,伸出食指搖了搖,媚笑道,“no,no,no,小布丁,我要看你和慕歌玩!”


    一句小布丁讓蘇慕歌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還沒有明白齊修話裏的意思,卻見小布丁與她麵對著麵。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她愣了一下,正考慮要不要回一個bow,就看見一個巴掌朝著她劈過來。她額了一聲,向後跳了一步。那巴掌來得又疾又猛,雖然沒有打到她,一掌劈在空氣中。掌風淩厲,也讓她夠嗆的。何況蘇慕歌幾乎能夠聽見空氣裏劈裏啪啦的聲音。她頓時肅然起敬,沒想到眼前的小不點人小力氣倒不小。換做以前,她一定很願意和她切磋。隻是她蘇慕歌繼承了她爸的優良基因,一向是意誌堅定,說一不二,說不會動手自己就一定不會出手。


    於是她接連後退,一邊避著小布丁高高揚起的手掌,一邊解釋道:“我不會打架的,跟我打也沒什麽意思是不是?這位小妹妹,何況我與你也無冤無仇對吧。”隻是那小布丁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絲毫沒有怠慢,眼神暗淡無光,像是受著擺布的洋娃娃。


    蘇慕歌當真無語,這明顯是在打持久戰啊,雖然這樣一直防著還挺輕鬆,不過她還是小小地擔心著麵前這個小身板的。果不其然,還沒打完兩百招呢,小布丁已經是明顯的招架不住,氣喘籲籲了。


    “要是你不行的話,我們可以先中場休息的。”蘇慕歌也是出於好心,隻是聽在小布丁耳朵裏卻是極大的諷刺,當下挺直了身子,一運功,隻聽得大喝一聲,她用自己最後的力氣舉起了手,朝著蘇慕歌打過去。蘇慕歌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的拚命,睜大了眼睛,僵在原地。小布丁以為自己終於逮著了機會,嘴角這才有了一絲笑意,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些,隻聽得啪的一聲,她低著頭,姿勢在這一刻定格。手下的痛楚讓她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蘇慕歌正站在她的身邊同情地看著自己,而他的手不偏不倚砸在身前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鮮血順著手掌流淌下來。小布丁用光了所有的力氣,虛弱地摔在了地上。


    蘇慕歌看著倒地不起的小布丁,硬是沒有反應過來,她分明記得自己剛剛也沒有動手啊,這樣也行?這下她真的有點佩服自己了。隻是在別人的地盤幹了一個人,蘇慕歌有些心虛地看著齊修,想要解釋,“那個,你剛才也看見了,一直是她”她將手放在胸前搖了搖,“我也沒有怎麽樣,是吧。”


    “嗯。”齊修點點頭,臉上一直保持著嫵媚的笑容,“我也看夠了,你走吧。”


    “走?”蘇慕歌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竟會這麽快就放自己走,她還以為他會派他身後的手下繼續對付他呢,不過人主人都已經發話了,她蘇慕歌當然是溜之大吉了。雖然四周一片漆黑,她還是憑著來時的記憶,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出口,趕緊逃離了這個鬼地方。


    隻是齊修一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這個蘇慕歌,還真是有趣啊!”


    齊修家的古堡陰森地矗立在南書城的黑夜裏,藤蔓爬上古老的土牆,遮住**的古銅色,如老人般褶皺的皮膚被掩埋在蔥翠之後,月光從枝頭傾瀉下來,白色薔薇花在夜風裏搖曳著清冽的笑容。


    身著黑色燕尾服的少年看著麵前的鏡子裏戴著的麵具,遮住好看的眼睛,隻露出璨如星辰的瞳孔。他伸出雙手,示意身旁的女仆將香檳遞給他。觸碰到掌心的卻是粗糙的皮膚,齊修皺了一下眉頭。側身看去,年近中年的女仆低著頭。在灰暗的燈光下瑟瑟發抖。


    齊修翻轉著高腳杯,杯子裏的香檳淋濕了女仆的頭發。**的液滴順著她的脖頸滲入她的皮膚,空氣裏是粘稠的血腥的氣味。啪,杯子破碎的聲音刺痛耳膜。偶有碎渣紮進女仆裸露的腳踝裏,鮮血立刻滲出來,染紅了她腳上純白的襪子。


    “真惡心。”齊修捂著鼻子,緩緩地走了,直到在頂樓的窗戶邊,他才停下了腳步,自言自語道。“小布丁呢?”


    夢幻派對即將舉行,他看著不斷有車在古堡門口停下,載來了穿著鮮豔的女孩,也載來了歡聲笑語。然而,他卻隻是冷冷地看著,臉上沒有微笑,也沒有其它任何的表情,直到最後一輛車停了下來,兩個女孩優雅地從車上走下。其中一個身著粉色公主裙,一襲嫩粉將她嬌小的身材襯托得玲瓏可愛,另一個一身淡藍雪紡長裙,長裙飄飄。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蘇慕歌把臉上的燕子麵具扶正,看著黑暗的古堡,便想起上一次被帶到這裏所發生的事。一臉的不情願,“這古堡。那麽陰森,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什麽啊。你平時膽子不是很大嗎?”張然熙對蘇慕歌對這次派對一直三推四推的行為一直表示不解,好不容易絞盡腦汁才拉她過來,她當然是推著她的後背,連哄帶撒嬌才迫使她進了古堡裏。


    古堡裏別有一番天地,話裏的吊燈高高地懸掛在上空,溫暖的燈光恰到好處,把古堡內的氣氛襯托得靜謐而溫馨,悠揚婉轉的音樂留戀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男人摟著女人纖細的腰肢,靜靜地跳著舞蹈。


    這裏與蘇慕歌的想象真是大相庭徑,蘇慕歌從來不知道這才是這裏真正的樣子,警惕的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這時一雙手伸到了眼前,阿丘穿著帥氣的西裝,略略俯身,紳士禮儀做的很標準,“這位美麗的小姐,請問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張然熙驚訝地指著自己,“我?”


    阿丘含笑地點了點頭,張然熙羞澀地輕輕把手搭在他的手裏,有他領著走到了大廳的中央。蘇慕歌略有所思地看著倆人,沒有注意到附近的周旋漲紅了臉,正在原地來回踱步著。終於,他下定了覺醒,深深吸了一口氣,向著慕歌走去。


    “這位小姐,請問可以做我的舞伴嗎?”


    蘇慕歌彎著腦袋看著齊修,輕輕地笑著,露出半邊臉頰淺淺的小梨渦,“給我個做你舞伴的理由。”


    “因為,”齊修意味深長地一笑,俯身貼著她的耳朵,“我知道你的秘密。”他的聲音很輕,吐露的氣息還縈繞在耳際,帶著不可抗拒的誘力。


    “這個答案我很滿意。”蘇慕歌任他握著自己的手,隨著他走去,忽視了身邊眾女直勾勾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周旋失落地站在他們的身後,深深懊惱著自己怎麽這麽懦弱。


    “我倒是很好奇,你知道我什麽秘密。”蘇慕歌將右手搭在齊修的肩上,左手與他十指相扣,她尖巧的下巴靠在他的肩頭,兩個人看上去是如此的和諧。


    齊修修長的手指在蘇慕歌的腰間遊動,帶來滾滾的熱浪,他的嘴依舊貼著她小巧粉嫩的耳朵,“這麽快就告訴你,不是很無趣了嗎。”


    蘇慕歌的笑容又深了幾分,她沒有再說話,隻是隨著音樂徜徉在舞蹈的世界裏。


    古堡的派對盛大而和諧,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卻沒有看見黑暗裏一雙明亮的眼睛,猶如頭頂的燈光一般明亮卻不動聲色。


    周旋覺得很鬱悶,猛地將一大杯香檳灌入自己的口中,酒精的刺激緩解了他激動的心情。“能不能陪我喝一杯呢?”好聽的女聲自耳邊浮動,映入眼簾的卻不是高挺的鼻梁,也不是誘人的雙眸,而是深深的乳溝。


    周旋一下子漲紅了臉,舌頭直打岔,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女生看著周旋可愛的萌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真是可愛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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