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是第一次覺得,什麽叫做心如刀絞,不過是如此簡簡單單的話,不過是慕染說著這話的時候麵上沒有什麽神情罷了,而正是因著如此,更像是有什麽狠狠地在此時此刻紮入了阿風的心中,慕染的話雖說是苛刻了一些,隻不過她畢竟也是沒有說錯的,的確是因著他當初在賽娜快要出了洛城的時候攔住了她。


    那時的他,隻當自己又放不下的,卻是年少輕狂,隻當自己仍舊是能夠給了賽娜她所要的,因而是信誓旦旦地告訴她,讓她等著自己,盡管對與那時的阿風來說,她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是那隻是個遙遙無期的承諾,該如何是好。


    阿風其實一直在逃避著心中所想的,直到他所害怕的終於變成了現實的時候,現實的世界如同一盆冰冷的水,好不留情地淋在了阿風的心頭,而那時的阿風,如同落湯雞一般,狼狽不堪,他的確不能夠給賽娜一個完好的希望,他始終沒有能夠去尋了賽娜,直到後來他發現恐怕自己是再也無法實現這個承諾了,那時他去了賽外,然而屍橫遍野,死氣沉沉,早已不是他記憶裏的模樣,他心底被絕望所深深填滿,也曾經在屍體成堆的荒野裏尋了幾天幾夜,隻是此時的阿風是矛盾的,他不斷地找尋著,與此同時卻也不希望發現賽娜。


    直到幾天之後的一無所獲,阿風終於再一次回到了洛城之中,也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慕染,是慕染告訴了他,如今賽娜身處琵琶城,他懷著卑微的希望,同齊律請旨,隻求同慕染姑娘一起去尋了那沙漠之眼,琵琶城,而那個時候。在聽說了賽娜遭遇了如此災禍之中,阿風已然明白,他們或許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且不說後來又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的確。即使沒有楚慕染的東西,經曆了那麽多的東西,別說是物是人非,而是所有的一切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了,阿風聽著慕染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一字一句,終於像是再也無法克製心裏的悲慟一般,一把跪了下來,微微地俯著身子,他的身子更是帶著輕輕的顫栗,清冷的月光之下。慕染眉眼微挑,是一臉複雜的模樣,瞧著麵前的男子,這還是她第一次瞧見了阿風如此模樣,而慕染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的。隻不過她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直到阿風依舊低著身子,長發在黑夜之中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阿風此刻的眼神,卻是聽見了他忽然一如既往的冷冰冰的聲音,“你如此設計,究竟是為了什麽?”即使如今的賽娜再也變不回之前那個單純的女孩,阿風卻是始終無法明白。楚慕染這般作為,也不知曉是為了賽娜好,還是想要害了她,眼前的女子,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亦正亦邪。叫人無法捉摸她的心思,隻是她的那一雙眼睛,看著的時候卻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心思一般。


    而慕染聽著阿風忽然開口的話語,倒是在這個時候隻露出了一絲不著痕跡的笑容來的,冷笑一聲。那一聲之中卻是帶著毫不掩飾的淡淡的嘲諷,她隻是開口說道,“難道到了此時,你還無法明白麽,我根本就不是為了賽娜如何,我那麽自私的一個人,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我自己罷了,而且,我也從來沒有設計,告訴賽娜如何如何變成了這般模樣,如今她所走的路,不過是她自己所選擇的罷了,若是她掉入了陷阱之中,那也是她自己的抉擇,而如今她既然是心甘情願,便是再也無可挽回。”


    綿軟說完了這話,看著依舊癱跪在地上麵色僵硬紋絲不動的阿風,她的眼神忽然是有些悲哀的,臨走的時候也隻是留下了一句話罷了,“看來,沈疏還是沒有教好你。”如此意味深長的話語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意思,隻是聽得阿風卻是心裏咯噔一聲響,他幾乎是那以置信地緩緩地抬起了腦袋來,又是瞧著此時站在自己的身前那般的笑容幾乎帶著幾絲憐憫的女子,那神色卻是比慕染還要複雜的,阿風微微抿著嘴唇,卻還是默不作聲地瞧著慕染忽然轉過了腦袋,是決絕地離開了,也沒有回過頭來,那背影竟然是比天上的月光還要清冷的。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賽娜的寢宮的大殿之中,一番忙碌之後,終於稍稍平靜了下來,太醫微微撫著身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黎休的麵前,隻不過麵對著黎休如此殺氣騰騰的眼睛還有他沒有什麽表情的一張臉,太醫的臉上還是不由得沁出了密密的汗珠子的,自然,盡管如此,當太醫深吸了一口氣,卻還是大著膽子說道,“以老臣所見,王上如今……已……脈象平和,已無大礙。”說話的時候那聲音更是哆嗦著的,也不敢看此時黎休冷酷到極致的一張臉,隻是吞吞吐吐地說完了話,大概便是說的賽娜如今已然是無事了。


    而盡管是如此,黎休的神色始終沒有放鬆了下來,依舊是繃著一張臉,又是喚了太醫以及大殿之中的所有宮女太監們退了下去,等到大殿之中隻剩下了他一個人還有此時此刻正躺在床榻之上的賽娜的時候,黎休麵上的神色是依舊沒有改變的。


    他站在了賽娜的床榻旁,看著賽娜如此平和的模樣,好似方才他瞧見賽娜的時候那般猙獰的模樣不過隻是自己的幻覺罷了,若不是這麽多的人親眼瞧見的話。


    而黎休想起了慕染給了自己丸藥的時候,賽娜分明是服下了慕染的丸藥才無事的,而賽娜顯然不是普通的風寒,既然她如今是恢複了過來,也就證明慕染一早就知曉了賽娜得的不是風寒,那個楚慕染,她不過是才出獄罷了,又是如何知曉賽娜會如同中了蠱術一般?!


    黎休畢竟是有些不解的,隻不過他冷靜下來的時候,還是又想起了先前賽娜出事的時候,國師隱山卻是絲毫不見蹤影的,他既然身為了堂堂國師,如今這個時候,自然是應該一開始就出現在了這大殿之中才對,隻不過事實卻是,自從先王上駕崩之後,他黎休似乎許久都沒有瞧見隱山了,而也是許久之後,等到琵琶城發生了動亂之時,他再見到隱山的時候,卻也是他將失蹤已久的前太子殿下帶回來的時候,不得不說了,這件事情滋潤呢是不會如此單純地巧合的,黎休一想到這裏,不由得緊緊地蹙著眉頭,麵上更是露出了複雜的神情來。


    而如今也是如此,到底這du究竟是不是隱山所下,黎休的心裏畢竟也還存在著疑惑,如今事情已然比他之前所預料到的還要複雜的多,恐怕不是他一時之間能夠想明白的,所有的事情,還是應該等到了賽娜醒來的時候,再從長計議的好。


    而黎休還在這般麵無表情地想著這件事情的時候,賽娜卻也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從睡夢之中幽幽轉醒,模模糊糊之中,她第一眼瞧見的是身前的黎休憂心忡忡而又無比冷漠的眼睛,低低地呻吟了一聲,賽娜卻隻覺得自己的身子中的很,甚至是說話都那麽吃力的,等到她終於費了力氣緩緩開口的時候,聲音的沙啞卻還是令賽娜不由自主地哽咽了起來,“水……”


    服下了水之後,賽娜這才終於稍稍地緩和了下來,隻不過看著麵前的黎休,賽娜的神情卻依舊是複雜的,又是靜養了片刻,這才終於開口問道,“方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對於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然是毫無印象,包括她發狂的時候那般猙獰的樣子。


    而黎休並未告訴賽娜那時的她是如何的恐怖,隻是告訴了她一個大概罷了,“回稟王上,先前您中了蠱du,不過您放心,如今這蠱du已清,是楚慕染、楚姑娘所贈的丸藥。”


    賽娜本來就是蒼白的眼神在聽見了黎休冷不丁這般說來之後那神情卻是愈發變得蒼白起來,赫然瞪大了眼睛,她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瞧著麵前的黎休的,“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此毒乃是慕染姑娘所解……”黎休不明白賽娜如此神情是從何而來,而話裏也是第一次變得遲疑起來,而便是他重複了這話之後,賽娜的眼神也就變得愈發的茫然了,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怎麽可能,她怎麽會知曉我中毒?!”


    這話說的,話裏有話,意味深長。


    黎休像是聽懂了什麽,又像是沒有聽懂什麽,隻是聽得賽娜又是繼續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回稟王上,快要天亮了。”便是黎休此話一出口,賽娜的眼神終於彌漫上了深深的驚恐,“果然是她楚慕染所救的我,果然是她!她如何知道,她一直都在牢中,她如何會知道!”


    那樣的話,賽娜的心裏,究竟是藏著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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