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明從陶晚那裏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些愣神。一個平日裏在商場上總是遊刃有餘的成功人士,此時卻像個小男孩,眼神裏透露的滿是茫然和無措。


    陶晚沒有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小聲問道:“怎麽,皮予喬也通過了兩輪測評,有這麽優秀的女兒不好嗎?”


    皮子明搖搖頭,沒說話。


    他現在還能回想起來,少女雙目通紅,淚水撲簌簌落下,大聲質問他:“為什麽你全然無事,連個傷口都沒有,而媽媽卻永遠都回不來了?”


    他當時是怎麽想的呢?委屈?難過?還是無措?


    他不會養女孩子,妻子走了,他和女兒的關係也降到冰點,除了使勁給她錢,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不知道如何跟她談心,不敢開口說想帶她出去遊玩,也沒機會打發那些追在她屁股後麵的男孩子。


    每次麵對女兒的麵容,他都會回想起故去的前妻,和女兒崩潰喊出的那句話。


    這麽多年,他似乎已經喪失了和女兒麵對麵交流的能力,隻會偶爾在微信裏用文字表達關心。


    一個人在平洲念書,一個人在靜滬賺錢,互不打擾。


    仔細想來,自從女兒考去平洲上大學,他都已經有三年沒有見過女兒了。


    皮子明對陶晚客套的道別,回到自己的套房,望向窗外的夜空。


    他想自己的女兒了,一直都很想她,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


    皮予喬走出房間的時候,徐教官正在套房客廳裏看錄像,設計新的訓練方案。


    看見皮予喬這個點走出房間,徐教官有點驚訝:“怎麽了?”


    “我想出去走走。”皮予喬平靜回答。


    徐教官看了一眼皮予喬的表情,也沒多問,點點頭,“好。我陪你出去。”


    深夜的平洲街道沒有了白天的熱鬧,偶有車輛開過,行人也是寥寥。


    皮予喬也沒有具體的目標,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晃。徐教官看出她心情不大好,沉默的跟著。


    在一個空曠的十字路口,皮予喬頹然停下,站在路邊,仰頭看著靜謐的夜空。


    “小時候,母親曾哄我,說逝者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我們。”皮予喬喃喃低語,“而如今,我親身去過宇宙,這浩瀚星際,哪裏有靈魂的棲身之處?人死燈滅,一切都是活人的自我慰藉罷了。”


    徐教官卻搖頭,“我不如你讀的書多,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是對於逝者來說,隻要有活人記得他,他存在的痕跡就不算泯滅。”


    皮予喬看向他,眼中情緒翻湧。


    徐教官歎了口氣,他知道皮予喬需要靠自己想通。轉身抹了一把自己的光頭,也抬頭看向夜空,“真想讓我那些犧牲的戰友們,看看今日的大夏,看看今日的星空啊。”


    “不知百多年前,為了這個國家流血的先輩們,得知如今的大夏已經向著星辰大海前進,會不會覺得欣慰。”


    皮予喬聽了這番話,心中的惆悵稍微消散,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笑影,“徐教官,不愧是你,有格局。”


    徐教官也哈哈笑了起來,他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也有了大概猜測,輕輕拍拍皮予喬的肩膀,“逝者已矣,還是多考慮一下活著的人吧。”


    皮予喬回了他一個放鬆的笑容。


    當年她是叛逆的毒舌少女,突逢變故,口不擇言。如今,她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一個見識了多元宇宙和萬千文明的地球測評參與人。既然有人的特異性可能是毒奶,那為什麽不可能有人的特異性是幸運呢?


    她要為那個曾經的不懂事的自己,去補上那句遲來的道歉。


    “徐教官,你看咱倆都這麽熟了,我以後叫你老徐怎麽樣?”皮予喬一想通,人也又恢複了嬉皮笑臉。


    “哎喲,小公主脾氣變的挺快啊,剛剛還一臉悲春傷秋,現在就要叫我老徐啦?”徐教官見她心情好轉,也故意調侃皮予喬。“你管程孝都是叫程叔,管我就叫老徐,看碟下菜啊,小公主……”


    兩人就這樣一邊說笑,一邊溜溜達達往招待所大樓的方向走。


    距離招待所還有兩個路口的時候,皮予喬稍稍側頭靠近徐教官,臉上的笑容保持不變,聲音卻壓的低低的,“感覺到了麽?”


    徐教官也壓低了聲音回道:“早發現了。你給我保持正常狀態,馬上就到招待所了。到了咱們的地盤找專業的人去查,你現在可別輕舉妄動啊。”


    皮予喬撇撇嘴,“那也要人家給咱們好好走回去的機會啊。”


    徐教官聽了這話也沒好氣,“還不是你大半夜要出來散步,臭丫頭,天天淨給我找事。”


    皮予喬不服氣,“你今天白天還誇我進步巨大呢,說我天賦奇佳。怎麽到晚上就翻臉不認人,罵我找事了。”


    兩人嘴上說個不停,從背後遠遠看去,一幅歡快的鬥嘴景象。實際上,兩人身體都崩了起來,皮予喬甚至開始瘋狂運轉精神力。徐教官的手已經伸入衣兜,盲發示警短信給宋子季,讓他趕緊來救援。


    和徐教官純粹憑借經驗發現跟蹤者不同,皮予喬是用精神力探知到的。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跟蹤者有幾人,又分別都在什麽方位,距離他們有多遠等等。


    目前全球不到二十五個人通過了第二次星際測評,擁有精神力的最多二十個。


    皮予喬不相信自己那麽寸,她賭後麵跟著他們的這四個人,連精神力是什麽都不清楚。這樣一來,她的優勢就能發揮到最大,兩個打四個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邊保持表麵上的放鬆狀態,一邊操縱精神力感知那四個跟蹤者的動向。


    後麵四個跟蹤者互相打手勢溝通,提前更換路線,慢慢成包圍之勢,已經開始防備他們兩人逃跑了,這是即將動手的征兆。


    徐教官見狀,在路過一個巷口時,手在皮予喬肩膀上輕輕一拂,便帶著她轉向,直接臨時改變路線,拐入了巷口。


    後方緊跟他們的兩人率先察覺不對,忙跑上前來,跟入小巷。離的稍遠的另外兩個,也從別的方向先後往巷口趕來。


    徐教官和皮予喬根本沒深入小巷,就貼邊躲在巷子口的拐角。緊跟著他們的兩人一出現,徐教官和皮予喬就同時動手,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先將這兩人放倒。避免拖到另兩人追來,出現以少打多的不利局麵。


    徐教官從發型上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強者,兩個跟蹤者都在全力戒備他,完全沒把旁邊的皮予喬放在眼裏。


    他們的目標就是解決掉徐教官,然後把皮予喬擼走。據他們得到的消息,這個柔弱的少女很有可能是通過了第二次測評的珍貴素材,他們老板想要活體。


    皮予喬看他們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心中大喜,趁著這個絕佳的時機,將精神力凝實如針,對著其中一個深棕膚色壯漢的腦袋,狠狠一紮。


    這名壯漢驟然遭受襲擊,痛的發出一聲悶哼,他可不像劉元遠,本身還有精神力保護大腦,當場就昏厥了過去。


    他的同伴見兩人還沒動手,其中一個人就已經昏迷倒地,心神震蕩,以為大夏官方早就盯上了他們,在這裏安排了什麽特殊埋伏,於是立刻蹲下抱頭,用梅麗語大喊:“誤會!都是誤會!我們是外國遊客!我們是外國遊客!”


    皮予喬嗤笑一聲,也用梅麗語回答:“你這老外還挺會整活,可惜我聽不懂外語。”


    這名跟蹤者正在心裏狂吼:屁咧!聽不懂梅麗語還說的這麽流暢……


    然後被徐教官一個手刀給當場劈暈了。


    另外兩個跟蹤者一前一後趕到現場時,就看見這樣一幅畫麵。


    兩個同伴大字型趴在地上,被他們當做目標的大夏人好整以暇的等著他們。


    兩人察覺到了情況有變,對視一眼,扭頭就跑。


    徐教官見人居然跑了,大大鬆了一口氣。此時的安保人員就他一個人,貿然一次性對上四個人,心裏還是有些擔憂,怕出現意外。他目前主要任務還是要保護皮予喬的安全,對方能自行撤走也好,隻要還在大夏境內,總能抓住他們。


    結果這口氣還沒鬆完,就聽旁邊皮予喬大喝一聲:“賊子!哪裏跑!”然後拔腿就追了上去,徒留徐教官一人在原地。


    徐教官氣的臉都要變形了,心裏發狠,等回去要給皮予喬申請一百節安全意識課程!


    氣歸氣,人還是要追的,出點啥事他的一世英名就全毀了。


    於是平洲深夜的大街上,兩個帶著口罩的外國壯漢在前麵一路狂奔,一個嬌俏的小姑娘在後麵緊追不舍,最後還有一個光頭壯漢跟在兩步開外,嘴裏還喊:“你別追了!給我回來!”


    皮予喬如今身體素質二級巔峰,超過絕大多數地球人,再加上精神力傍身,探路都不用眼睛細看,跑起來比兔子還快,眼看就快要追上前麵兩人。


    此時,前麵兩人突然兵分兩路,其中一個突然轉向,在路口處往左跑去,另一個則沿著原來的方向,繼續向前飛奔。


    兩人本來以為,後麵追他們的小姑娘會猶豫一下,耽誤點時間,不料皮予喬看也沒看那個左轉的,兀自向前方那個保持直行的跟蹤者追去。


    皮予喬看好了距離,淩空飛起一腳,直直接踹在這個人的背上。


    這名跟蹤者以一個狗吃屎的姿勢被當場踹趴下,牙都磕出血了。皮予喬卻意猶未盡,仍然不肯放過他,將最近新學的鎖技拿出來在他身上實驗,把人鎖得直翻白眼,快要暈過去。


    徐教官追上來的時候,就看見她這麽一幅窮凶極惡的樣子。跟蹤者淪為了受害者,一張臉憋成豬肝色,一隻手正在瘋狂拍打地麵,祈求皮予喬鬆開他。


    徐教官嘴角微抽,嘴上還不得不勸她:“唉,你輕點,輕點,弄出人命不好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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