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試總共也就一小時。


    結束後,有人想拉著許蘇白攀談。


    許蘇白把收起的卷子,甩給另一個監考官,丟下“有事”二字,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雲棲久站在門邊等他。


    牛奶已經喝完了,罐子被她丟進垃圾桶裏。


    她上身是件寬鬆的米色針織衫,領口有點大,纖細精致的鎖骨一覽無遺,格子半身裙掐出柔軟水蛇腰,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小腿。


    漂亮歸漂亮,卻耐不住夜裏的寒涼。


    她雙手交疊,抱著胳膊,肩膀微微聳起,鼻尖、耳朵被凍到泛紅。


    見許蘇白來了,她跺了跺腳,軟聲說:“走吧。”


    “嗯。”


    許蘇白開了車過來。


    雲棲久這次倒不扭捏,坐上副駕,係好安全帶。


    許蘇白開了暖氣,扶著椅背,探身,從後座翻找出一件襯衫,丟在她身上,“披上。”


    雲棲久愣了下,嗅到了襯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很好聞。


    她扒開襯衫,小臉露出來,“不用。”


    許蘇白坐回原位,啟動車子,飛快瞟她一眼,“都冷到發抖了。”


    雲棲久有被他的細心體貼暖到,道了聲謝,穿上他的襯衫。


    他的襯衫很大,拿來給她當孕婦裝都綽綽有餘的程度。


    雲棲久一愣。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怎麽就……孕婦裝了呢?


    真不害臊。


    車內的氣溫緩慢攀升,她冰涼的指尖也捂熱了。


    許蘇白在紅燈前停下,餘光從眼尾掃過去,瞥見她那張乖軟嬌豔的小臉,拇指不經意間蹭了下食指指環。


    “大晚上的,也不問去哪兒,就這麽跟著我走了?”他揶揄她。


    雲棲久扭頭看他,撲閃著一雙潮潤潤的杏眸,直言不諱:“你會對我做什麽嗎?”


    許蘇白被她這麽看著,莫名感到心煩氣躁,喉嚨幹癢。


    食指上的指環,被他一圈圈轉著。


    他動了戲弄她的邪惡念頭。


    他端的是玩世不恭,說話痞裏痞氣的,摻著幾分輕佻曖昧:


    “一對成年男女,在狹小的空間裏獨處,近到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聞到對方的荷爾蒙氣息,你覺得,會發生什麽?”


    雲棲久抿著唇,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呼吸急促了點。


    “你瞧不上我的。”她說,別開頭,去看車窗外光影斑駁的景。


    她想起高三時,不經意撞見的那一幕。


    雲棲久初三是走讀生,在大姨周雪家裏住了一年。


    上了高中後,她便在學校寄宿,隻有周末放假,才會被迫去周雪家裏住一兩天。


    那天是周日,她為了趕自己忘帶的作業,下午提前返回學校。


    彼時,教室裏除了許蘇白和另一個女生,沒有任何人。


    那女生妖豔動人,身材凹凸有致,是許蘇白會喜歡的款。


    她站在許蘇白桌前,搔首弄姿,露腰短t恤掀起,大肆炫耀纖細蠻腰,百褶裙搖搖擺擺,蕩漾人心。


    然,許蘇白埋頭刷題,手中的筆杆揮灑自如,眼睛就沒往她身上瞟過。


    那女生不滿地噘起粉嘟嘟的唇,手肘壓在他桌上,領口風光乍現,“蘇白~難道你不想……”


    雲棲久站在走廊外,勾頭偷窺,隔得遠,聽不清她說了什麽,隻隱約聽到幾個露骨下流的字詞。


    激得人腎上腺素狂飆,想入非非。


    “啪——”


    許蘇白做完最後一道題,把筆往桌上一丟。


    他鬆散地靠著椅背,雙手環胸。


    內雙的薄眼皮懶懶地耷著,冷淡疏離地睨著那女生。


    他開口,聲音聽不出波瀾:“你壓著我卷子了。”


    女生“哼”了一聲,嬌聲說:“做什麽卷子?做我啊~”


    “……”許蘇白挑了下眉,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壞笑,“你很閑?”


    “那得看你有多持久了~”


    兩人的對話進行到這兒,雲棲久已經想跑了,免得真撞見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麵。


    至於沒做的作業,不知道晚上跟科代求求情,能不能晚一點上交。


    接下來,她就聽到許蘇白說:“寫個字給我看看。”


    女生不明所以地執筆寫字。


    許蘇白看了眼,“還成。”


    他撕下一張a4紙,搭著筆,一起遞給那女生,“既然你這麽閑,不如幫忙寫個演講稿,我明天要用,你寫快點。”


    這發展出乎意料。


    女生呆若木雞。


    雲棲久也傻眼了。


    許蘇白隨手把紙筆擱在另一張桌上,低頭,把試卷翻了個麵,繼續刷題,淡聲道:“要是不能寫的話,就別打擾我,我很忙的。”


    潛台詞:老子沒空搭理你。


    那女生咬咬牙,又氣又不甘,猛然坐在他旁邊,還真就拿起筆,打算幫他寫演講稿。


    “聽好了,”許蘇白說話時,筆就沒停過,“我說一句,你就寫一句。”


    “好。”女生應下。


    “尊敬的領導、老師、同學們,大家早上好……”


    許蘇白邊刷題邊口述,一心二用。


    女生唰唰寫著,嬌嗔道:“你說慢點,我快跟不上了。”


    “行。”許蘇白放慢了語速。


    雲棲久在走廊待了幾分鍾,見兩人沒出現幹柴烈火的一幕,她才進教室趕作業。


    那天過後,全校開始傳許蘇白和那女生的緋聞。


    版本不一。


    傳得勁爆點的,那內容是真勁爆,叫人聽了就臉紅心跳。


    -


    “你還挺看得起我。”許蘇白哼笑。


    雲棲久腦子轉了兩下,才反應過來,他接的是她那句“你瞧不上我的”。


    “什麽樣的大美人,你沒見過?”雲棲久說,字裏行間滲著一絲絲酸意,“哪瞧得上我這種清湯寡水?”


    “不好說。”許蘇白鬆開腳刹,一個油門,車子飛竄出去,“饑渴久了,哪管得上是清湯寡水,還是大魚大肉,能吃飽喝足就行了。你說,是吧?”


    雲棲久盯著映有他輪廓的車窗,“我以為,你隻吃大魚大肉。你喜歡那種類型的,不是嗎?”


    “哪種類型?”


    “自信大方,妖豔迷人的。”


    “嗬~”許蘇白冷笑,車速一點點往上提,很快就甩掉了旁邊的一輛車,“我都不清楚自己喜歡什麽類型的,你倒是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車子一路開到一家麵館前。


    雲棲久在進麵館前,留意了下玻璃門上的營業時間。


    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關門打烊了。


    之所以還開著,估計是因為許蘇白早就跟老板說好了。


    他們一坐下,老板就端著兩碗熱騰騰的麵出來。


    據說是店裏的招牌,香氣混著水汽飄出來,讓人垂涎三尺。


    雲棲久饑腸轆轆,接過許蘇白送來的筷子,低頭開吃。


    許蘇白就坐在對麵,她顧及形象,吃相還算矜持優雅。


    吃飯過程中,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直到一陣鈴聲響起。


    許蘇白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


    雲棲久吃著麵,聽他“嗯”了聲,說:“結束了,現在跟雲棲久在外麵吃著……嗬,她洗過澡了,我還把她往燒烤攤帶,我是怕自己還不夠遭人嫌呢?”


    雲棲久抬了下眼。


    許蘇白拿開手機,問她:“餘燈他們在燒烤攤,你要過去麽?”


    她想了一下,搖頭。


    許蘇繼續跟餘燈講電話,聊了幾句,掛斷。


    雲棲久吃了個七分飽,停下筷子,抄出一張紙巾擦拭嘴唇。


    “吃飽了?”許蘇白估摸了下,她碗裏起碼還剩下一半。


    嘖,胃真小。


    不過,他也沒怎麽吃就是了,本來就不餓。


    “吃飽了。”雲棲久說道。


    她想埋單,結果許蘇白說他早就付錢了。


    在麵館裏吃了碗麵,雲棲久的額角熱出了一層薄汗。


    一走到室外,被涼風一吹,她打了個寒顫,攏緊襯衫。


    兩人回到車上,隔絕了外麵的涼意。


    雲棲久係好安全帶,跺腳搓手。


    許蘇白調高溫度,“最近早晚的氣溫都比較低,你多穿點衣服,光著兩條腿,算什麽?”


    雲棲久縮了縮腿,想用裙擺把腿遮起來,“出門急,沒注意到。”


    許蘇白發動車子,返回學校,“你最近很忙?忙到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


    “還好。”


    “如果太忙了,記者團這邊,我可以讓人把你刷下去。”


    雲棲久猶豫了。


    她原本就不想去記者團,但是……


    她偏頭看車窗。


    車窗外是疾馳的燈光。


    玻璃映出她的麵容,身上還鬆鬆垮垮地掛著許蘇白的襯衫。


    她坐在許蘇白的車裏,許蘇白就坐在她旁邊。


    她隻消一抬手,就能觸碰到他,不止是本人,還有他的影子。


    她屈指,偷偷在玻璃上,描摹他淩厲的輪廓。


    心裏滿滿脹脹的,仿佛一罐滿溢的濃稠蜂蜜。


    許蘇白沒等到她的回答,“嗯?”了聲,眸光將要轉過來。


    雲棲久做賊心虛,火速把手藏進袖子裏。


    “不用,”她說,“我覺得我答得挺好挺認真的,要是做到這種程度還被刷下去,我會質疑我自己,也會質疑記者團的。”


    許蘇白輕笑:“我是問你,能不能忙得過來。”


    “能!”她擲地有聲。


    許蘇白沒再分神給她。


    雲棲久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的影子發呆。


    暗戀麽,不就是這麽一回事?


    隻要他施舍一點點好意,她就能發散出一大堆浪漫甜蜜的幻想。


    哪怕最後沒有結果也好,能抓住這一段短暫的、與他相處的時光,也足夠她開心很久。


    累就累點吧,暗戀一個人,怎麽能不累呢?


    她都習慣了。


    許蘇白照著雲棲久的要求,在人相對較少的西校門停車。


    雲棲久問他要打火機。


    他這次終於不磨嘰了,掏出打火機還她,指尖擦著她的掌心,有點癢。


    “雲六三。”許蘇白說,手指虛捏著打火機,沒徹底放下。


    “嗯?”雲棲久垂眼看他。


    許蘇白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的眼,眼神帶有侵略性,仿若淬了毒的箭矢,閃著寒光,正對著她。


    就連磁性嗓音,也透出幾分危險:“別讓我猜中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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