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蘇白仍是雲棲久今早看到的那副打扮——


    簡單的寬鬆黑t恤,搭配工裝褲,一米八六的高個子,給人一種壓迫感。


    他話裏說的是“你們”,可那雙狹長的鳳眼,卻直勾勾地盯著雲棲久。


    昏黃燈光,為他那張線條淩厲的臉平添了幾分柔和。


    他眉眼間總縈繞著散不去的曖昧風情,勾得人心旌蕩漾。


    簡簡單單的一個對視,雲棲久不幸敗下陣來,臉紅紅地垂下頭。


    披散在肩上的柔順長發滑落,半遮著她的臉,隻隱約露出一個通紅的耳朵尖。


    許蘇白眼中的笑意,愈發深濃。


    徐婭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許蘇白,人都傻了,瞠目結舌,儼然沒發覺到氛圍不對勁。


    她碰了碰雲棲久的胳膊,跟她咬耳朵:“救命!許蘇白怎麽會在這裏?!”


    不等雲棲久說他是餘燈帶來的,餘燈跟喬陸就端著三碟火鍋蘸料,和一盤水果,走了過來。


    “你在這兒站著幹嘛?”餘燈對許蘇白說道,越過他,徑直坐到徐婭身邊。


    徐婭見許蘇白是餘燈帶來的,方向一轉,扭過身去,跟餘燈說悄悄話:“你跟許蘇白認識?”


    餘燈頷首,“發小。”


    “對,我們仨家裏住得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喬陸說著,在餘燈旁邊坐下,跟徐婭麵對麵。


    如此一來,就隻剩雲棲久旁邊還有個空位。


    許蘇白悠然自得地挨著雲棲久落座,原本寬闊的空間,因他的到來,而顯得局促逼仄。


    他身上的清冽氣息,絲絲縷縷地飄過來,混著點不太明顯的辛辣煙味。


    雲棲久頓覺渾身不自在,嫩白小手緊攥著裙擺,蹭掉了掌心的汗。


    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方領泡泡袖連衣裙,裙擺及膝。


    許蘇白那雙長腿屈在桌子底下,褲腿在無意間,蹭到了她的小腿。


    有點癢,似乎還透著他的體溫。


    雲棲久呼吸一滯,不動聲色地挪了下腳。


    許蘇白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也悄無聲息地縮了下腿。


    徐婭其實對他們這三人還挺好奇的,即使她沒說出來,但餘燈也窺出了她眼中的探究。


    餘燈抿了口茶水,幹脆給雙方做個正兒八經的介紹:


    “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的發小,這位叫喬陸,這位叫許蘇白,他倆都是機械工程專業。


    “我當初就是被他們坑去機械工程的,可事實證明,在高數麵前,所有感情都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聞言,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徐婭問喬陸:“你是哪個lu?”


    餘燈:“死路一條的路。”


    喬陸一聽,一腳踢過去,“去你的,餘燈,別以為今兒是你請客,我就不打你。”


    隨即,他嚴肅正經地跟徐婭和雲棲久解釋:“是陸地的陸。”


    徐婭跟雲棲久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餘燈抬了抬下頜,示意許蘇白,問她們:“你們怎麽不問許蘇白是哪個xusubai?”


    徐婭:“他太有名了,用不著問。”


    許蘇白喝了口茶,輕飄飄地插了一嘴:“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我這麽出名……我剛過來的時候,好像聽到你倆在聊我?”


    “呃……”徐婭啞口無言。


    許蘇白瞥向身邊乖巧寡言的雲棲久,揶揄道:“說說唄,聊我什麽了?”


    雲棲久不吭聲。


    許蘇白放下茶杯,懶散地靠著椅背,身子側向雲棲久的方向,眸色深深,似在打量她的側臉,輕聲說:


    “不會又是,我……許蘇白,吧?”


    中間那個字,他音量太低,就算是離他最近的雲棲久,也聽不真切。


    他越是這樣,雲棲久越是難以忽略那個字,欲蓋彌彰,臊得人心慌,體溫都比平時高了一些。


    在場的所有人裏,除了雲棲久,都不曉得他話裏的意思。


    莫名的,雲棲久有一種,她和許蘇白之間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的感覺。


    很親密。


    她做了個深呼吸,這才說:


    “聽說有人冒名頂替你,在網上跟兩個女生談戀愛,最後翻船了。”


    “是麽?”許蘇白懶聲懶調地說著,“這麽說的話,誰是渣男呢?是許蘇白,還是‘許蘇白’?”


    後麵那個“許蘇白”,他刻意咬了重音,指的是假冒他的人。


    “……”雲棲久恍然明白了許蘇白的意圖。


    他不愧是天蠍座的,的確很記仇。


    雲棲久誠懇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在什麽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就把你當作渣男。”


    許蘇白盯了她兩秒,笑了:“我不是說過麽,跟人說話時,得看著對方的眼睛。”


    雲棲久咬了咬下唇,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燈光從天花板灑下,透過他濃黑的長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層陰影,顯得他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他似是在調整坐姿,舒展了一下左腿,膝蓋不經意蹭到了她的膝蓋。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這輕微的碰撞,把空氣擦出了火花。


    其他人見兩人這麽尷尬地對峙著,都有些怔愣。


    還是餘燈先反應過來,替雲棲久解圍,說:“得了吧,許蘇白,把你當渣男,那都還是過度美化你了。”


    許蘇白笑出了聲,低低沉沉的,很蘇。


    他傾身,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說:“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這一頁,似乎就這麽被揭過去了。


    可許蘇白卻沒放過雲棲久。


    在他們幾人聊得興致昂揚的時候,他盯著悶聲吃炸黃豆的雲棲久,忽然問:“你是不是還沒做過自我介紹?”


    他冷不丁開口,害雲棲久差點被一粒小小的炸黃豆嗆著。


    餘燈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麽,“對哦,我好像都還不知道你倆叫什麽名字,隻知道你叫‘久久’。”


    說到“久久”時,餘燈看了眼雲棲久。


    服務員在這時端著鴛鴦鍋過來,開了火,又把幾道菜品呈上了桌。


    鴛鴦鍋裏,紅油鮮紅熱辣,清湯清淡鮮香。


    徐婭往這兩個鍋裏下了點食材,說:“我叫徐婭,她叫雲棲久,我們是新聞專業的。”


    許蘇白長長地“哦”了聲,仍是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雲棲久,“哪個‘yun’,哪個‘qi’,哪個‘jiu’呢?”


    雲棲久努力忽略掉他灼人的視線,回:“雲朵的雲,棲息的棲,長久的久。”


    許蘇白眯了眯眼,似是在沉思。


    他終於沒再看著她了,回過頭去,從沸騰的清湯鍋裏,撈起一片翻騰的牛肉,隻說:“你這名字,有點熟悉。”


    喬陸被許蘇白這慢半拍的反應給弄笑了,直衝他擠眉弄眼。


    “哥,就是牧天那個啊!我之前不是還跟餘燈給你轉播了一遍嗎?”


    許蘇白蘸了下調料,把牛肉放進嘴裏咀嚼。


    咽下去後,他才開口:“是麽?我沒注意。”


    雲棲久無語。


    她可還記得那時,他說過軟萌小仙女不喜歡渣男呢。


    許蘇白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非要裝不知道,在這裏釣魚。


    這麽壞的一個人,她怎麽就偏偏喜歡上他了呢?


    喬陸“哎呀”一聲,對許蘇白這漫不經心的態度表達不滿。


    “對了,”喬陸夾菜的動作一頓,“要不叫牧天一起出來玩?”


    他說著,還向餘燈使了個眼色,笑容狡黠,“要是他來了,估計這頓飯就是你請客,他埋單了。嘖,說不定,不僅是這頓飯錢,再晚一點,酒錢他也一並包了。”


    雲棲久微愣,菜剛要送進嘴裏,突然沒了食欲。


    聽喬陸的意思,他是想撮合她跟牧天。


    但是,她喜歡的人,不是牧天啊……


    如果牧天真來了,還在他們的起哄下,給他們這一頓埋單,她會過意不去的。


    許蘇白忽然起身,捏著長柄湯勺,不管不顧地直接撈了一勺紅油和菜肉,倒進喬陸碗裏,笑裏藏刀。


    “得了吧,牧天這會兒估計早就吃飽了,你乖乖吃你的去。”


    喬陸看著滿碗紅油哀嚎:“哥,你這也太狠了!”


    “你不是可能吃辣了麽?這點難不倒你。”許蘇白不負責任地說完,坐回去。


    雲棲久偷瞥了許蘇白一眼。


    暗忖:他這是在幫她嗎?


    她正走神,吃得多了,覺得口渴,隨手拿起手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衝淡了嘴裏的味道。


    她放下茶杯,手還沒徹底撒開,旁邊就有另一隻大手斜插過來,擦著她的手背,握住了杯子。


    不過是轉瞬即逝的碰觸,她卻像被火燒著了般,駭然縮手,瞪圓了水靈靈的眼,看向許蘇白。


    許蘇白拿著杯子,往他那邊挪去。


    雲棲久緊張地問:“你幹嘛?”


    許蘇白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薄唇抿出一個淺淺的上揚的弧度,諱莫如深。


    雲棲久被他弄急了,一把捏住杯子,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他溫熱的指尖。


    “這是我的杯子。”她強調。


    許蘇白的手勁微微鬆了點,指尖細微地動了下,若有似無地摩挲著她的手指。


    沙沙的,麻麻的,癢癢的。


    說不清是她的幻想,還是他真碰到了她的手指。


    總之,叫人亂了芳心。


    “其實……”許蘇白慢條斯理地說著,“我不太想點出來,讓彼此都感到尷尬。”


    雲棲久:“?”


    “你剛剛喝的這杯水……”


    許蘇白說話很慢,每個字都在故意釣著她,弄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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