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鈺在屏風前等他,屏風後是窸窸窣窣的寬衣聲,棠鈺恍然想起像極了在驛館時,他在屏風後寬衣……


    棠鈺怔住。


    透過四扇屏風的縫隙,陳倏見棠鈺杵在原處出神。


    “阿鈺,我們成親吧。”他聲音沉穩裏帶了繾綣,但他何時從屏風後出來,從身後伸手環住她腰間,俯身將頭靠在她一側肩頭的,棠鈺全然沒有察覺,是方才出神的緣故。


    棠鈺淡淡垂眸,他笑了笑,吻上她側頰,“逗你的。”


    棠鈺微滯,他眼底的笑意溫和,如在歸鴻鎮初見他時的模樣。


    他從身後鬆手,喚了聲,“肖媽。”


    肖媽是負責照顧這處苑落的仆從。


    “侯爺。”肖媽在屋外應聲。


    “換床被子。”陳倏吩咐一聲,肖媽很快帶了丫鬟一道入內,利索得更換著床褥和被子。


    他捂了一身汗,在一側口渴喝水,因為是在屋中,又是臨時換了一件寬鬆衣裳,領口半敞著,棠鈺轉身時,正好見他喉結動了動。


    棠鈺連忙轉身。


    “夫人,好了。”肖媽和丫鬟朝她福了福身,棠鈺點頭,肖媽又道,“耳房的水若是涼了,夫人便喚奴家一聲。”


    棠鈺眼中微訝,肖媽已經領了丫鬟出門。


    陳倏上前,輕聲道,“肖媽心細,以為你要幫我擦身子……”


    棠鈺臉微微紅了。


    陳倏笑道,“你去睡吧,我好了自己出來。”


    “哦。”棠鈺應聲。


    “還有。”他低聲道,“在太奶奶這裏,我們睡一處好些……對付兩日……”


    他看著她,見她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嗯”了一聲。


    “你睡裏麵,外麵留給我。”他叮囑一聲,而後去了耳房,棠鈺則徑直上了床榻。


    腦子裏似是“嗡嗡”空白一團,又似漿成了漿糊,輾轉反側也睡不著。


    耳房內有水聲傳來,棠鈺莫名想起在驛館的時候。他最後一次塵埃落定,緩了稍許,沉聲道,“我抱你去……”


    她淡聲道,不必了。


    他目光滯了滯,淡聲應了句好,而後起身。


    耳房中,陳倏也記起那個時候。


    他簡單披了衣裳,趁起身撩起錦帳的間隙,回頭多看她一眼,她似渾身酸痛撐手起身時,蛾眉微微皺了皺,沒有多少力氣。青絲墨發半垂下,剛好遮擋在身前的一縷春光,遮不住星星點點的痕跡,說不出的玉骨酥軟,撩人心扉……


    他不敢去想,今日若不是他,是旁人。


    陳倏仰首靠在浴桶邊沿上,心中滾燙的念頭升起,在心頭壓不下去。若不消了,今晚難熬,也熬不過。


    陳倏闔眸,想著方才從身後攬過她,她身上的清淡香氣,仿佛無助,又仿佛熾熱的念頭交織著,在溫水和宣泄中慢慢平複……


    ***


    棠鈺不知道他為什麽去了那麽久。


    起初,是想到稍後要睡在一處,心頭忐忑不安,但往後,是隱隱有些擔心。高燒過後的人,擦身是可以,不應當沐浴這麽久,會濕氣入侵,反而會加重。


    她剛才聽到水聲,胡思亂想了稍許,很快又收回思緒。但陳倏在耳房中,她不好去提醒,心中又想著他才出了一身汗,可能想沐浴過後能舒服些,應當呆不久。


    但漸漸的,耳房中的水聲沒了,棠鈺以為他要從耳房中出來的,也側身轉過去,背對著外麵,假裝入睡。


    良久過去,也沒聽見旁的動靜,棠鈺心中忽得有些擔心,是不是泡在浴桶裏覺得舒服,睡過去了,如果是,興許風寒會加重?他同她一處,若是因為這樣風寒加重了,太奶奶怕是會問起。


    她又不好叫肖媽去看。


    左右等了好些時候,棠鈺才起身往耳房去。


    “長允。”耳房外輕喚一聲。


    裏麵沒有人應聲,棠鈺又喚了一聲,還是沒有人應聲,棠鈺撩起厚厚的簾櫳,入了耳房中。


    陳倏才從浴桶中起身,伸手去夠一側的浴巾,起身時候剛好同棠鈺撞見,陳倏僵住,棠鈺也僵住,陳倏當即拿浴巾裹上,棠鈺似做賊一般連忙撩起簾櫳出去,臉色全然漲紅,一顆心砰砰跳著,稀裏糊塗躲進被窩裏。


    被窩裏裹了稍許,側身背對著身後,情緒慢慢平複下來,又忽然想起這樣其實也不妥,不應當再留在這裏時,剛起身,正好耳房的簾櫳撩起,已經更衣的陳倏正好行至塌邊,四目相視,兩人都幾分窘迫。


    陳倏低聲道,“我去外閣間,你在這裏,我不進來。”


    若是太奶奶問起,他尚且可以說夜裏覺得風寒加重,怕她也染疾,所以去了外閣間自己睡。


    但棠鈺去不妥。


    棠鈺目光已然不知應當放在何處。


    他俯身,蜻蜓點水般吻了吻她額頭,“明日再說。”


    棠鈺的心仿佛躍到了嗓子眼兒,卻見他轉身,背影撩起簾櫳出了外閣間。


    今晚,注定兩人都難以平靜。


    棠鈺裹在被子裏,閉眼就是方才的場景,尤其是,他們原本就在一處過,零散的記憶交織在一處,輾轉反側都難以入睡。


    陳倏也沒好到哪裏去,從方才至夜深,從夜深至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沉沉睡去。


    ……


    “好些了嗎?”洛老夫人問起。


    陳倏溫聲笑道,“太奶奶放心,好多了,用了藥,捂了汗,昨晚就退燒了,睡一覺沒什麽大礙了。”


    洛老夫人也伸手摸了摸他額頭,確實見他退燒了,才點頭,“你小時候,就怕你染風寒,一染風寒就折騰十餘日,整個人都要瘦了一大圈,原本身子就弱,病一次,遭一次罪。大些了,也知道將息和照顧自己了,身子才跟著慢慢好些,倒也好得快了。”


    陳倏笑,“長大了。”


    洛老夫人輕嗤,“是有阿鈺看著你,老老實實將藥喝了,沒有把藥倒花盆裏,逼陳楓替你喝了,也沒有憋在嘴裏,趁人一走就偷偷吐了。”


    陳倏握拳輕咳兩聲。


    佟媼端了茶水來,陳倏端起茶水輕抿了一口。


    洛老夫人問道,“阿鈺呢?”


    陳倏放下茶盞,“我這幾日病著,辛苦她照看,沒吵醒她。”


    老夫人笑了笑,看了看佟媼,佟媼會意退了出去,也讓屋外旁的仆從都散開了去,佟媼一人遠遠守在屋外。


    老夫人是有話同陳倏說,“知道太奶奶為什麽讓你來愗城?”


    陳倏目光恢複往常的深邃,“大哥登基的事。”


    老夫人點頭,“好,既然你清楚,太奶奶也直說了。你大哥在太奶奶心中,不算明君人選,雖然好過早前的皇室,但鋒芒太甚,戾氣太重,太急功近利,是好事,也是壞事。既然你已經同他站在一處,得了這天下,那他稱帝,你全身而退,你這麽做的是對的。”


    陳倏看她,“太奶奶。”


    老夫人搖頭,輕聲道,“隻是長允,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明哲保身的事,更沒有絕對的全身而退,隻有你手中有底氣,身後有底蘊,旁人才不敢動你萬州。這句話,太奶奶幼時就時常同你說起,眼下也要再同你說起。你從新帝手中要平南,要得很對,你是要將鋒芒藏好,但不是要真的斷了鋒芒,隻是要清楚,怎麽將萬州的鋒芒放到平南,那敬平侯府就一日是安穩的。”


    陳倏也想過萬州日後,但從未同眼下這般茅塞頓開,“我明白了,太奶奶。”


    老夫人微微頷首。


    陳倏腦海中掠過萬州和平南的事,目光中稍作遲疑,老夫人沒有打斷。


    稍許,陳倏端起茶杯,輕聲道,“我下月就回萬州一趟。”


    老夫人欣慰點頭,遂又問起,“你同阿鈺,到哪一步了?”


    陳倏手一僵,茶水險些溢了出來,心虛道,“太奶奶……”


    老夫人笑道,“太奶奶是過來人,你們是不是真成親久了,太奶奶一眼就能看出來。你這是借著帶曾孫媳婦來見我的由頭,粘著同阿鈺一處。”


    陳倏臉紅。


    老夫人繼續道,“強扭的瓜不甜……”


    陳倏欲言又止,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同她解釋。


    老夫人又道,“你是不是欺負人姑娘家了?”


    陳倏再次語塞。


    老夫人果真歎道,“阿鈺是個好孩子,不要由著性子胡來,辜負了人姑娘家。”


    “我沒有……”陳倏話音未落,聽到苑外佟媼的聲音,“夫人來了?”


    棠鈺眸間歉意,她今日睡過了,醒來的時候,肖媽說侯爺去老夫人那裏了,她才往老夫人這裏來。


    棠鈺見旁的仆從都不在,屋外又隻有佟媼一人候著,心中也猜得到是太奶奶同陳倏在單獨交待事情,沒有貿然往屋中去,也沒有多問,會意同佟媼說了幾句。


    屋內,陳倏和洛老夫人的說話中斷,都聽了幾句棠鈺同佟媼的話,洛老夫人笑道,“阿鈺是個心思澄澈,又玲瓏通透的,日後擔得你敬平侯府,我很喜歡這個曾孫媳婦。”


    陳倏笑了笑。


    洛老夫人朝屋外道,“是阿鈺來了嗎?快進來吧。”


    佟媼領了棠鈺入內。


    “太奶奶。”棠鈺朝她福了福身。


    洛老夫人笑道,“方才正同長允說起你呢!”


    棠鈺不由看了陳倏一眼。


    陳倏也看了看她。


    昨晚之後,兩人還未說過話,但太奶奶跟前,也都沒有表露得太明顯,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有些別扭在其中。


    老夫人沒有戳穿,問道,“阿鈺,會打馬吊嗎?”


    馬吊?


    棠鈺木訥搖頭,“太奶奶,我不會。”


    一側,陳倏起身牽她,“不會正好,我教你。”


    老夫人也笑,“好好好,你教阿鈺。”


    他伸手牽她,仿佛早前隔在心裏的一道鴻溝,就在這輕描淡寫的一牽一握中莫名消散了去。她不會,陳倏讓她坐下,自己則站在她身後,親密得手把著手,從摸牌開始,溫和教她,還不忘同太奶奶和佟媼說聲,“阿鈺學得慢。”


    棠鈺臉紅。


    洛老夫人和佟媼都笑。


    他是在認真教她,怎麽放牌,怎麽叫聽,怎麽叫胡,怎麽算翻,怎麽留牌,怎麽看場子裏已經有的牌。


    棠鈺初次玩,還有些迷糊,陳倏也未特意嚴苛,隻是她轉頭問他,“打這個可以嗎?”


    他正好借機俯身,一手撐在她左邊的桌沿上,一手替她打牌,鬢角的青絲有意無意蹭到她側頰,嗬氣幽蘭也在她親近處,曖昧道,“要不,我們打這張?”


    棠鈺心沉了沉。


    太奶奶笑道,“你們小兩口選好了嗎?”


    棠鈺連忙將這張打了出去。


    太奶奶推牌,“胡了。”


    “喲,老夫人,清龍。”佟媼歎道。


    棠鈺疑惑看向陳倏,陳倏握拳輕咳,“你這爪子,比糖糖的還厲害。”


    棠鈺輕聲道,“你讓我打這張的……”


    陳倏哄道,“沒事,家底厚,輸得起。”


    佟媼和老夫人忍俊。


    好好的馬吊,棠鈺一麵學,一麵被某人不時撩一撩,整個過程都心猿意馬。雖說新手一般都是止不住的手氣旺,但她大都贏得是佟媼的,老夫人的牌技很好。


    棠鈺歎道,“一把都沒胡上太奶奶的。”


    陳倏道,“你要想胡太奶奶,我們得回去好好練一練,老奶奶算賬厲害著,馬吊什麽的都是小菜一碟,你以為早前的國中首富是怎麽來的?”


    棠鈺微訝,燕韓國中連孩童都知曉錢洛兩家。


    太奶奶又姓洛,那太奶奶是洛家的人?


    陳倏見她半猜半蒙的模樣,輕聲附耳道,“太奶奶早前是洛家的東家。”


    一個女子當東家,一定很厲害。


    “走吧,坐了好些時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洛老夫人撐手起身,陳倏和棠鈺上前去扶。


    有他二人在,佟媼將位置讓出來。


    兩人同老夫人在一處,佟媼莞爾。


    ……


    晚些用過晌午飯,老夫人要午睡。


    陳倏說有事要出去片刻,棠鈺陪著老夫人一道,陪著老夫人說了會兒話。


    洛老夫人越看越喜歡,“不用陪我了,歇著去吧。”


    棠鈺笑道,“沒事,早前在家中也這麽陪祖母,等太奶奶睡了,我再走。”


    洛老夫人又看她一眼,鄭重道,“阿鈺,長允是個好孩子……”


    棠鈺頓了頓,輕嗯一聲。


    稍許,等洛老夫人睡著了,棠鈺也才起身。


    佟媼入內看了一眼,見棠鈺早前將被角都替老夫人掖好,佟媼知曉她穩妥,“夫人去歇著吧,老夫人要睡上些時候。”


    棠鈺應好。


    回了屋中,陳倏不在,棠鈺也有些無聊,也不知曉要在這裏呆多長時間。其實這一趟出來已有幾日,雖說祖母知曉,但中途耽擱,眼下,恐怕還要在太奶奶這裏陪上三兩日……


    棠鈺心不在焉在案幾前翻了會兒書。


    屋中燒著銀碳,外袍掛在一側,棠鈺也不冷,原本就是晌午,看了些許書,棠鈺也犯了困,握住書,在小榻上眯著了。


    醒的時候,陳倏還沒回來。


    棠鈺又陪老夫人挑了許久的茶。


    棠鈺喜歡聽老夫人說各種茶的故事,煮法,還有精髓,一麵挑茶,一麵就是學習的過程,同老夫人在一處,聽得和做得都不枯燥。


    等陳倏回來的時候,大約都是黃昏前一小段時間,見棠鈺在太奶奶處,太奶奶教她煮茶,“水有三沸。一沸,如魚目,微有聲;緣邊如湧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乃三沸。三沸以上則水老,老則不可食……”(注:引用茶經。)


    棠鈺認真聽著,也照做。


    陳倏入內時,棠鈺專注得沒有聽見,太奶奶也在認真教著,兩人都沒留意她。


    佟媼歎了歎,正準備出聲,陳倏製止,“噓,我在這兒坐坐,不用打擾她們。”


    佟媼笑笑作罷。


    陳倏轉眸看向一側,太奶奶同棠鈺一處,陳倏忘了移目,這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眼下在一處,就在他身側……


    他眸間淡淡笑意。


    ……


    晚些,洛老夫人終於發現他在,“你什麽時候來的?”


    陳倏委屈道,“都來了許久了。”


    棠鈺也轉眸看他,稍沒留神,開水溢了出來,將手燙到,棠鈺縮回收,吃痛悶哼一聲。


    老夫人知曉被沸水燙著多疼,“沒事吧。”


    棠鈺搖頭,忍著痛沒吱聲。


    陳倏上前,緊張看了看,是右手兩根枝頭的指尖紅了,“太奶奶,我帶阿鈺去衝衝水。”


    稍後會起泡脫皮,還要上藥。


    “去吧。”老夫人也擔心,又讓佟媼尋大夫去看看。


    棠鈺將手浸在冷水裏,有些凍,但是沒有灼燒感了,陳倏半攏著眉頭,“這兩日別碰水了。”


    棠鈺輕聲道,“沒事,被水燙到,在宮中是常有的事,不打緊。”稍後起了泡,挑破,上了藥就是。


    她說完,陳倏沉聲道,“那是以前……”


    棠鈺看他,見他臉色不怎麽好,稍後大夫看過,拿了燙傷藥膏來,陳倏給她塗上。


    佟媼來問過,棠鈺說沒事了,佟媼又道老夫人說侯爺和夫人先歇著,今晚不用過來一道晚飯了,讓廚房將吃的送過來。


    陳倏應好。


    他在仔細替棠鈺上藥,棠鈺偶爾有些疼,又不好出聲,他是忽然見她手抖了抖,下意識想收回,才看她,“疼了?”


    棠鈺點頭。


    “我輕些。”陳倏低聲,又問,“在宮中經常燙傷嗎?”


    棠鈺微怔,避重就輕,“不常,偶爾。”


    陳倏沒再說話了。


    晚些飯菜送到屋中,棠鈺隻是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拇指指尖燙傷,拿筷子其實無礙,兩人在一處用了飯,但整頓飯,陳倏都沒怎吱聲。晚飯後,肖媽端了水盅來漱口。


    兩人在內屋的案幾處坐了一會兒,看了稍許時候的書。


    又見大夫送了藥來。


    飯後兩刻鍾喝藥最好,大夫讓陳倏今日再喝一次鞏固。


    陳倏是真的一眼可見的嫌棄,但見棠鈺看他,又不好發作,隻得讓大夫放下。


    大夫清楚敬平侯的脾氣,巴不得不伺候他喝藥。


    陳倏已經退燒了,這一日總共加一起也就咳嗽了四五次,但太奶奶吩咐過,他磨蹭到最後,又不得不端起藥碗,一口氣喝完,而後起身往耳房去。


    雖然但是,棠鈺還是覺得奇怪,他昨日喝了藥就偷偷親了她,以陳倏的性子,不應當今日偃旗息鼓,隻會變本加厲。棠鈺看著他去耳房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頭,試探道,“不要去耳房吐。”


    陳倏頓了頓,似是秘密忽得被發現戳穿,冷不丁一口將嘴裏的藥嗆得咽了回去,轉身哀怨看她。


    棠鈺不由歎道,“今日,聽太奶奶提過一嘴……”


    她沒想到他真的一如既往。


    陳倏認栽。


    這回,陳倏去耳房洗漱,很快就出來,沒敢在耳房中呆太久。他去耳房的時候,棠鈺繼續在案幾一側看書,兩人都想起昨晚的事,稍許尷尬。


    等陳倏出來,棠鈺才又去了耳房。


    聽到耳房中的寬衣聲和水聲,陳倏耳根子又不自覺紅了紅,想到昨晚在耳房紓解,忽然想,今晚還是睡外閣間好些……


    棠鈺從耳房出來的時候,內屋裏已經沒人了。棠鈺聽到外閣間有翻書的聲音傳來,知曉他今晚去外閣間睡了。


    雖然昨晚生了些意外,但同陳倏相處久了,棠鈺也清楚陳倏有準則,他去了外閣間,她是可以安心入睡的。


    棠鈺上了床榻,牽好被子蓋上,屋中燃著銀碳,暖和又不冷。她昨晚沒怎麽睡好,今晨醒得不算早,但眼下也有些困,躺下很快就入睡,也睡得很好。


    翌日醒來的時候,天色已亮。


    錦帳放下來,擋了絕大多數的光,棠鈺睡得很好。


    和衣起身的時候,陳倏也回了屋中。


    陳倏去了屏風後一麵換衣裳,一麵同她道,“阿鈺,我們今日去愗城城中一趟。”


    棠鈺正俯身穿鞋,“是同太奶奶一起嗎?”


    屏風後,陳倏的聲音傳來,“不了,就我們兩人,明日要出發回桃城,今日去愗城城中買素燒鵝和決明子軟枕給祖母帶回去。”


    素燒鵝和決明子軟枕?


    棠鈺怔了怔,原來愗城是真的有這些東西,不是他胡謅的。


    棠鈺又忽然反應過來,明日就走?


    她是沒想到這麽快。


    她以為還要在這裏留上三兩日。


    陳倏從屏風後出來,“出來些時候了,怕祖母擔心,也回去看看祖母眼睛如何了。”


    棠鈺不由看了看他,雖然側開目光,心底卻微暖。


    陳元備好了馬車,兩人乘馬車往城中去。


    忽然離開了太奶奶院中,不用再扮夫妻了,兩人又恢複了各自坐在一側,也保持適當的距離。兩人都覺得何處怪怪的,一時都有些不怎麽習慣。抬眸看向對方時,偶爾也會見到對方剛好抬眸看向自己。


    好在愗城離得不遠,馬車很快就至。


    下了馬車,周圍寬敞,且人多,便不如在狹小的空間中尷尬。


    陳倏對愗城熟悉,素燒鵝和決明子軟枕的地方,很快就尋到。付了銀子,換了素燒鵝和決明子軟枕,這次來愗城的一件大事也落停了。


    正好有時間,陳倏同棠鈺一道逛愗城。


    陳元等人隻是遠遠跟著,沒有上前,素燒鵝和決明子軟枕都是陳倏拿著的。


    “這家店有百年曆史了……”陳倏正同棠鈺說著,忽然聽身後探究的聲音傳來,“敬平侯?”


    陳倏頓了頓,緩緩轉眸,目光不怎麽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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