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利似乎早有預料嬴政會來。


    還沒等嬴政找到他的住處,克勞利就主動等在了商業街不遠處。


    紅色半長卷發的惡魔隨意的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嘴裏叼著一根南瓜造型的棒棒糖,在原本應該繁華擁擠而現在隻剩下冷清的街邊,等得百無聊賴。


    “人類劣質的工業糖精味。”克勞利遠遠就瞥見了嬴政從血肉橫飛的商業區走出來的身影,但卻沒有任何反應。既不起身也不主動向嬴政打招呼,反而將嫌惡的棒棒糖抽出來,看了一眼反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


    但不知道是否是心神不定而失去了準頭,棒棒糖“咚”的撞在垃圾桶上,然後滾落在地麵上。


    克勞利聞聲看過去。


    那一瞬間,垃圾桶旁邊的植物瑟瑟發抖。


    嬴政神色沉重的將還沒有被徹底控製住的商業區交給商鞅處理後,就準備向他與惡魔克勞利常見麵的酒吧走去,問問酒吧的人或者那附近的流浪漢,找到克勞利的所在。


    但他剛走了幾步,就看到了惡魔在路燈下格外顯眼的和周圍的混亂瘋狂格格不入的身影。


    而不等嬴政走到克勞利麵前,他就看到,惡魔竟然彎下腰在地上撿著什麽東西,然後格外鄭重的扔進垃圾桶裏。


    嬴政:“?”


    “雖然很想出於禮貌的問你一句,是否需要我的幫助——最近聽了這麽多有關於惡魔和黑暗生物的科普,肯遵守人類的秩序的惡魔還真沒有幾個,而為了扔垃圾這麽鄭重的,你還是我知道的第一個。”


    “但是克勞利,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問你一句。”嬴政嚴肅的問道:“今晚紐約城的異樣,是出自你之手嗎?”


    克勞利緩緩站直身軀,那雙明顯異於人類的豎瞳就如蛇一樣陰冷危險:“少年,你對惡魔了解多少?”


    “我們是墮落的罪惡,是肮髒的汙泥和父神的敵人,我們凶殘暴虐無惡不作,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蠱惑人類進入地獄的謊言。”


    克勞利壓低聲音時,就如同陰冷的蛇類在發出“嘶嘶嘶”的聲音,戲謔的想要看到人類驚慌逃竄的樣子。


    俊美的惡魔惡意的問嬴政:“我說不是我,你敢信嗎?”


    然而出乎克勞利意料的,少年沒有表達出任何一絲的猶豫,堅定的點了點頭,對他的信任就仿佛空氣般理所當然。


    嬴政那雙淺金色的眼眸認真的與克勞利對視,誠懇鄭重得令人不忍心拒絕:“那麽克勞利,告訴我,造成了今夜慘劇的是誰,我該去哪裏尋找它。”


    克勞利:“???”


    他瘋狂的眨了眨眼睛,搞不懂眼前的少年在想什麽:“不是!我是惡魔啊!我在騙你啊!我是瘋了才會把真相告訴你——哪怕我知道也不會說的,那太不惡魔風格了。”


    嬴政鎮定的衝克勞利微微笑起來。


    “因為黑暗生物而令人類死傷慘重,不知道天使會不會得到消息?如果是嚶國的惡魔犯下的罪,不知道會不會讓嚶國的天使跨國出差來處理?”


    克勞利:“……”


    紅發的惡魔啞口無言。


    以往每逢萬聖節,整個紐約燈火通明,熱鬧繁華得無憂無慮。


    孩童盡情在新玩具和糖果中開懷,情侶興奮的挽著彼此共進晚餐感受節日的氛圍,人們裝扮成各式各樣可怕模樣但卻隻會得到他人的讚美和歡呼,而不是恐懼。


    但是此刻的紐約,燈光黯淡慘白,冷清的街道上無一行人,隻有偶爾從旁邊住宅和街角傳來的大吼大叫。


    今夜屬於血腥與欲望。


    “嗒。”


    “嗒。”


    “嗒。”


    少年從長街盡頭悠然行來,冷冽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街道的磚石縫裏尚嵌著血漿碎肉,還在陰影的掩護下一點點減少。街上也不見任何人類的蹤跡或軀體存留的痕跡,就仿佛有無數血盆大口將一切“證據”吞吃。


    建築物在月光下向少年走過的路旁投下一片陰影。


    無數黑泥在陰影下窸窸窣窣的扭動著,向著少年的方向延伸黑暗。


    陰影中的生物咧開大嘴,想象著即將到來的美味而撲向少年纖細的腳踝。


    然而下一刻——“啊!!!”


    那東西隻來得及慘叫一聲,就在金光的照耀下化為灰燼。


    嬴政漠然的垂下纖長眼睫,抖落一身塵埃。


    金色的光點散落漂浮在他身邊,其餘蠢蠢欲動的家夥瑟瑟發抖的迅速向後撤退。


    他抬頭看向眼前的酒吧。


    “mstar”幾個字母閃爍著幽幽藍光,在一片寂靜中仍明亮高懸。


    在嬴政的威逼利誘下,主動找到商業區本就想要告訴嬴政些消息的克勞利,爽快的將自己知道的情報給了嬴政。


    “我曾告訴過你,惡魔是個統稱。除了我之外,地獄還有數之不盡的惡魔,還有為了爭奪地獄之主的寵愛而持續了幾千年還打個沒完的各大惡魔領主們。”


    “嬴政,我不是主戰派的惡魔——人類多有趣!”克勞利感歎道:“這些低劣但優秀的造物幾千年來一直帶給我驚喜,搖滾和紅酒是他們最偉大的發明。”


    “但是除了我之外,其他的惡魔不一定這樣想。”


    克勞利似笑非笑道:“最近從嚶國出發向紐約的,可不止我一個。雖然不知道那一派具體來的是誰,但是,我能告訴你,能在哪裏找到他。”


    “至於我……”克勞利從皮夾克裏掏出一支骷髏造型的棒棒糖含進嘴裏,含糊不清道:“我才不想去和那些臭不可聞的家夥待在一起,就祝你好運了,嬴政。”


    “——天亮時你要是不幸死掉了,如果你還能保留有軀體的話,看在最近我們相處得不錯的份上,我會幫你收屍的。”


    克勞利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背對著嬴政懶洋洋的揮了揮手:“至於現在,我要去參加老朋友的搖滾聚會了。”


    惡魔表現得就好像他找到這裏來真的隻是為了不緊不慢的將情報交給嬴政。


    但即便在整個紐約的人們都陷入異常的瘋狂中,自身孤立無援的境況下,嬴政依舊無所畏懼的向著克勞利給出的“晨星”酒吧出發了。


    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中的克勞利沉默注視著嬴政的動向後,嚴肅下神色,撥通了電話:“你們是瘋了嗎!保守派那些早就該爛在火山裏的老古董,你們放他們出來時就沒想過後果嗎?那位就在紐約,他們是為什麽來的你們沒想過嗎?聽說最近天使也在紐約頻繁出現,如果真出了什麽問題,你們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好嗎,我不會替你們加班的。”


    電話那邊傳來低沉的笑聲:“克勞利,你這樣為人類著想的正義模樣,都要讓我懷疑你到底是天使還是惡魔了。至於你說的那些……做好你自己的任務,少管閑事,克勞利。”


    “地獄處理叛徒的方法,你很清楚。”


    ……


    嬴政對克勞利究竟是要去做什麽不感興趣。


    即便克勞利是個惡魔,但是嬴政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過對自己或者是人類的惡意。


    在接連收到紐約的人們異常的消息又親眼看到商業區的慘狀時,恰好康斯坦丁打給了嬴政,再一次試圖從他那裏得到那位惡魔的名字。


    “你該放棄那些對惡魔無謂的幻想了,嬴政先生,是時候把那個名字告訴我了。名字是惡魔力量的一部分,現在我立刻找熟人想辦法,也許還可能有轉機。”


    康斯坦丁沙啞的聲線下埋著焦急:“別讓你的固執害了你自己和一整座城的人。”


    嬴政在這樣的質疑下,卻輕輕的笑出了聲。


    隨即不顧康斯坦丁的呼喊掛斷了電話。


    嬴政並不認為克勞利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正相反,他認為克勞利指出的另外一位惡魔,才是他要找的目標。


    少年邁開筆直長腿,就要走過街麵去扣響酒吧的大門。


    “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也並非人類,而是黑暗生物的近親之類的,才會讓那個惡魔告訴你這麽多。”康斯坦丁沙啞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男人的黑色長風衣翻卷在夜風中,唇間叼著的香煙燃到一半,從小巷子深處走過來,香煙燃燒時的一點紅光是唯一的光亮。


    嬴政挑了挑眉:“我以為這個時候,你會和你相信著的那些熟人湊在一起除了焦急什麽也做不成才對。”


    康斯坦丁對嬴政話語下暗藏的諷刺聽而不聞,隻是走到他身邊站定,衝著“mstar”的招牌揚了揚下巴。


    “我向我所知道的所有生存在神秘側的人們打聽了許久,費了大力氣也才得到一個位置而已。但看嬴政先生這樣,比我知道的情報要多上太多。”


    康斯坦丁輕嗬:“一個前不久連惡魔和天使都不了解的孩子,卻在數日內突飛猛進,不僅對神秘側頗有研究,還擁有了惡魔的信任?這樣毫無邏輯的故事,假得我連去核正的必要都沒有。”


    “不過我倒是聽進去了你的另一句話。”康斯坦丁側身看向嬴政:“你告訴我,惡魔是個統稱——紐約不隻有那一位惡魔是嗎?”


    “你也同樣是惡魔。”


    嬴政輕笑著略過康斯坦丁,走向晨星酒吧。


    “那你就固守著你的世界吧,康斯坦丁。”


    不待嬴政觸碰,酒吧沉重的特製金屬大門“吱——嘎——!”緩緩打開。


    兩名麵目僵硬的侍應生從門內走出,恭敬卻死板的向嬴政行禮。


    “boss已等待貴客多時,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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