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榮幸今天能夠站在這裏宣布,我們的《Padana》剪輯出來了!派拉蒙的人隻要在我們的基礎上做一些修修補補的工作就行了!”


    甘敬站在房間裏滿麵興奮:“下麵請欣賞現實題材電影《Padana》,導演羅西,主演甘敬、艾瑪和意大利愛心人士。鐺鐺鐺鐺。”他自帶音效的按下了開始鍵。


    投影屏幕麵前三米坐著五個人,羅西、三位剪輯師、黃渤。


    初剪版本的電影沒有片頭,沒有派拉蒙那個熟悉的山峰和星星標誌,一開始就是電影情景,隻是,它的鏡頭和一般電影不同,是一個第一人稱的視角。


    黃渤屏息凝神,之前阿甘說自己會是第一個觀眾,他心裏是真的覺得挺榮幸的,這是從未有過的經曆,既新鮮,也正式——哪怕僅僅是在投影儀前觀看,心中仍舊是覺正式。


    第一人稱的視角起點是在一個頗為狹小的辦公室裏。


    一張書桌,一台舊電腦,幾份淩亂的文件,以及,一雙看起來十分幹淨的手。


    電影開始的五分鍾,這雙幹淨的手處理文件、接打電話、敲擊鍵盤,看起來忙忙碌碌,隻是這種忙碌之中又帶著一份死氣沉沉。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黃渤此刻是一位觀眾,但他的身份又注定他不單單是一位觀眾。


    每次坐在大屏幕或者電腦前觀看電影,黃渤總是會思考電影的表現方式、同行的演出意味,這是他作為一個演員的習慣。


    此時,當心中對影片中的畫麵情不自禁給出“死氣沉沉”的提煉時,黃渤心中猛然一驚,有點疑慮於自己怎麽會得出這樣的認知。


    不過,他來不及細致思索,隻是隨著電影的進度而繼續觀看。


    這部影片雖然是取材於現實,但羅西在拍攝的時候沒有打算把它拍成那種古板的文藝片,反而是試圖加入一些趣味和血肉。


    影片前五分鍾過後,鏡頭隨著這雙幹淨的手離開了辦公室,去了洗手間。


    到了這裏之後,這雙手沒有拉開褲鏈,反而是伴隨著輕鬆的口哨聲一間間檢查了每一小間,待到確定沒人之後,口哨聲熄滅,這雙手擰開了水龍頭,讓嘩嘩的水聲掩蓋自己打電話的聲音。


    “明天上午九點鍾,稅務局會有突擊檢查。”


    隻是這麽一句話,隨後聲音消失。


    水龍頭的水流被關掉。


    嘩啦啦的另一種流水聲響起。


    滴答、滴答的聲音過後,屏幕裏第一人稱的鏡頭抖了兩下,嗯……


    黃渤看到這裏,隻覺是有些哭笑不得,這樣鏡頭的模擬效果還真是很出眾,讓人很有代入感,自己特麽的都想去廁所了。


    解決完生理問題,這雙幹淨的手走到了水龍頭前洗了手,隨後,視角從俯視變為平視,鏡頭拍攝到了水龍頭上方的鏡子。


    至此,這部電影的主人公才終於算是浮現在觀眾麵前。


    洗手間鏡子裏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靜靜站著。


    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一雙幹淨的手。


    憔悴的麵容。


    以及,麻木的眼神。


    “嘶。”


    黃渤看到這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對坐在自己旁邊的阿甘感歎道:“牛筆!”


    “噓。繼續看。”甘敬微微一笑,凝神看著電影裏的自己。


    對於一名演員而言,坐在屏幕前看著裏麵由自己演繹的人物是一種什麽感覺?


    這是一種很稀少的感覺。


    甘敬覺得,這也是一種很曼妙的感覺。


    電影裏的自己仿佛抹去了現實裏的痕跡,全身上下都是異國異地另一個人的特點,他精致、他麻木、他墮落、他驚醒。


    他用行為來改變自己。


    也用行為去毀滅自己。


    這種目睹另外一個自己在屏幕上行走的感覺,真像是踩著雲朵在走路,飄飄忽忽,不知所終。


    “呼。”


    甘敬輕輕吸了一口氣,精神上的滿足感油然而生,他忽然有點好奇其他的演員會不會和自己有相似的滿足,打算等看完這部作品之後問問黃渤。


    晚上九點二十六分,初剪版《Padana》播放完畢。


    黃渤神色靜謐。


    甘敬和羅西、三名剪輯師則是不約而同的傻傻笑著。


    場麵一度十分詭異。


    “好電影啊,阿甘。”黃渤搖著頭,發出了聲音。


    甘敬梗著脖子,得瑟道:“我知道是好電影,它怎麽能不是好電影!”


    “好電影,好電影。”黃渤感歎再三,腦海中殘留著最後阿甘死去和艾瑪跳舞的那一幕,心中的感覺被電影所傳遞出來的東西所感染。


    甘敬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忽然察覺到五髒廟的反應,笑道:“渤哥不是做了飯麽?我去把飯端上來,咱們再重放一遍電影。”


    黃渤同意,不過又吐槽了一句:“兩個多小時,早特麽涼了。”


    “沒事,這個天,不用吃熱的。”


    沒多久,經過黃渤大汗漓淋做出來的飯菜被端了上來,此時已經是涼的沒了熱氣。


    甘敬絲毫不介意,他又去冰箱裏拿了幾罐啤酒,咕嚕嚕的一口氣喝了半罐。


    “爽!”


    喝啤酒爽,看自己的電影也爽。


    幾個人吃著涼飯涼菜,用剛剛剪出來的電影下酒,一時間倒也好不快活。


    不過,這一次觀看的時候不是全程保持安靜了。


    “哎,阿甘,你拍這部電影沒考慮賠本麽?這電影是真不錯,不過觀眾真未必能多追捧,再就是,容易得罪同行啊。”黃渤夾了一粒花生米。


    甘敬把目光從屏幕上收回,笑笑說道:“衝獎的電影虧本也沒什麽的,這部電影是派拉蒙找我拍的,他們和百日紅有合作,我們這邊是絕對不虧的。利益又不單是票房,對不。”


    黃渤默默點頭,他這會才又意識到阿甘還不單單是個演員,隻是,平時他身上的演員色彩實在是太過濃厚,很容易讓人忽視百日紅董事長的身份。


    “至於得罪同行嘛,電影罷了,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嘿,由他們去吧。”甘敬引用了兩句魯迅對於《紅樓夢》的評價,態度很是灑脫。


    黃渤忍不住有些羨慕起來。


    但,下一秒。


    “對了,我這有部電視劇,你看看有沒有認識的朋友想要的。嗯,我給打折啊。”


    甘敬砸吧了一下嘴,夏天的啤酒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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