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抬了頭,「花兒,嬸子一個鄉下的粗人,能繡出這個已經不容易了……哎呀,花兒,這些料子真好啊……」


    胡小萌自是明白她不想說,所以才轉移了話題。


    想來,如果在以前的生活好好的,她又怎麽會一個人帶著石頭住到鄉下?


    所謂*門前是非多,她孤身一人帶個孩子,其實也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啊!


    胡小萌似乎一下子想通了,將包袱往她麵前一推,「嬸子,這些邊角布料繡成帕子容易嗎?要是太廢事,咱就不要了,明天我還進城,我幫你買大塊的布料回來……」


    楊氏道,「不用,其實繡帕子很省布料的,有一塊就可以,又不是繡……哦,花,你看這塊料子的顏色很好是不是……」


    楊氏那話說了一半,自覺有些失言,便抽出一條細長的藍紗出來,「花啊,這藍色很淡,嬸子給這兩頭繡上小花,給咱花係頭髮好不好?」


    鄉下孩子嗎,哪有什麽頭飾,能有個綾子係在頭上就不錯了。


    就像胡小萌,她的頭髮,被她編成了兩條辮子,因為心裏年齡的問題,她還真沒法在頭上綁這樣的東西,所以原來有那麽一條,現在也成胡小四的了!


    此時看著這藍紗,若是裁成綾子來綁頭髮,真真是可惜了,正好又瞧見楊見今天穿的正是自己上次給她買的那件白裙子,於是將藍紗拿了起來,圍在了她的脖子上。


    「嗬嗬,嬸子,你的臉白嫩,這條藍紗,你在兩端繡點素色的小花,係在脖子上,才是好看呢!」


    胡小萌前後看看,一邊箱子上有一麵鏡子,便拿了過來,「嬸子,你看……」


    楊氏看著鏡子便怔的愣在了那裏。


    胡小萌再說了什麽她也沒注意,更不要說她什麽時候走的!


    「靜雅,你著這件淡藍色的裙子真好看!」男人拿起桌上的一朵同色係的花簪別在了女人的頭上。


    「子墨,打退了敵軍,我們退隱吧……」


    女人看著鏡子裏男人一臉的憔悴,就勢握上他粗糙的大掌,貼在自己的臉上。


    男人點頭,目光閃了閃,「好!」


    女人聽著他的話便笑了,輕輕的閉上眼睛靠在他的懷中,將隱隱的淚水逼回了眸中!


    男人大手一操,將她抱了起來,「靜雅累了,先睡一會,為夫去看看將士們……」


    「嗯,相公,早去早回,回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她輕撫上小腹,等他回來,便告訴他,他有兒子了……


    然而,她卻再也沒有見過他……


    疼,突然襲便了全身,空無一人的屋子裏,楊氏卷在了地上,眼淚不住的湧了出來,她緊緊的咬著下唇卻是一聲都沒有哭出來!


    她想他啊!


    十年了,子墨,我等你十年了,你在哪裏,在哪裏?


    就算那高高掛著的頭顱都說是你,可我不相信,不相信……


    「娘……」


    卻是楊石頭跑回來,在看到卷在地上不住發抖的楊氏,輕輕的喚了一聲。


    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間感覺到了濃濃的哀傷,於是便跪了過去,伸手抱住楊氏!


    楊氏眼裏的淚止也止不住,卻是回身抱著石頭嗚嗚痛哭了起來!


    「娘,不哭,不哭……」石頭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聲音十分低柔。


    半響過後,楊氏才止了哭,從地上站了起來,才發現,外麵已經全黑了!


    將燭火點燃,拉了石頭起來,抹去腮邊的淚水,「石頭,餓了吧,娘給你盛飯……」


    「娘,你脖子上繫著這個真好看!」石頭傻頭傻腦的看著他娘,悠悠的說了一句。


    楊氏那剛剛止了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卻是笑了笑,「嗯,好看!那娘就將這條藍紗留下。」


    「嗯嗯!」


    石頭沒有動,還站在那裏。


    「去洗手吧……怎麽了?」


    「沒事……」


    這些天,石頭很努力很用功,可既然是歐陽青峰,已經給他減到最少的負重,可是從沒有練過的石頭,渾身上下還是酸疼不以!


    更不要說,剛剛抱著楊氏,結果腿麻的現在還沒知覺……


    「你腿……娘給你壓麻了?」


    「嗬嗬……沒事沒事,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石頭傻傻的笑著,楊氏的臉便紅了紅,卻是拿過旁邊的凳子,「坐下,娘去盛飯……」


    看著楊氏走向灶間的身影,石頭那濃密悠黑的雙眉便輕輕的蹙了起來,剛剛娘哭的那樣傷心,是想起誰了嗎?瞧她那被咬的破了皮的嘴唇,石頭的心微微的疼著。


    自己十歲,除了一個娘,身邊沒有任何親人,他曾經問過她爹哪裏去了,她隻是搖頭,什麽都沒有說,可是那天夜裏,他記得,她也如剛剛那般,哭的好傷心好傷心,看來,她定是因為什麽又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吧?


    想到這裏,石頭捏緊了拳頭,最好不要讓他見到那個男人,不然,他一定會打得他滿地找牙!


    娘這麽好的女人,他可以扔下十年不管,想來,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哼!


    「石頭你的腿好些沒有……」


    楊氏將飯放到桌上,來到石頭的身邊,看著他悠黑的臉龐,那越來越像子墨的雙眼雙眉,她忍不住的伸手摸了上去,「石頭,你越長越像你爹了!」


    卻是喃喃的楊氏低語出來!


    石頭卻跳下了凳子,他什麽也沒的問,隻道,「娘,我洗手去!」


    楊氏愣愣的看著落在空中的手,自己剛剛失言,可是這孩子又是怎麽回事?


    「娘,我聽師父說明天是廟會,你是不是還向以往那樣,也要去?」


    石頭洗手回來坐了下來,伸手拿起一塊蕎麵幹糧,掰了一半,將另一半放到楊氏的碗裏。


    「嗯,明天廟會,娘會跟村裏的嬸子伯娘們一起去,娘去給你求個平安符吧!」


    「嗬嗬,不用的,我隻要娘親高高興興就好,再等我幾年,我長大了,一定會讓娘脫離這種生活,我會讓娘的身邊有十幾二十個的人伺候著,吃飯的時候隻要張嘴就好,什麽都不用做!」石頭的話不是開玩笑,他還真就是這麽想的!


    楊氏便笑了笑,那種生活真的好嗎,她反倒覺得此時這種生活還來的真實一些。「娘隻希望你平安!有沒有人伺候,娘不在乎的!」


    一邊說,楊氏又將那半個幹糧送給了他。


    可是卻還是忍不住的問道,「石頭,告訴娘,你想上學堂嗎?」


    想到子墨那樣的人,他的兒子又怎麽會甘心真的當一個村夫?


    不過,此時的她好矛盾!


    石頭搖頭,「師父說,我不用去學堂,該學的東西他會教我。」


    聽得石頭的話楊氏愣了一下,她本來沒太重視這個師父,可是想一想這幾日石頭的變化,再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楊氏放下了筷子,「石頭,你記著,男人重在承諾,既然認定了他是師父,那這一生,你都隻是他一人的徒弟,跟你師父好好學,認真學!」


    石頭點頭,「娘,你放心吧,我懂的,我會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會保護娘的!」


    「嗯,更要保護好媳婦懂嗎?」


    石頭撓撓頭,「媳婦也得孝敬娘!」


    「傻孩子……」


    楊氏摸了摸他的頭,搖頭笑了笑!


    她不用媳婦孝敬,她隻要兒子懂得心疼媳婦就好!


    像他爹那樣,她便知足了!


    第二天是四月十八,一年一度的廟會,就跟過年似的,大家全去廟裏上香拜佛,許願還願!


    而胡小萌又被接走了,不過,今天卻隻有半天的課,下午,綠兒要她陪著去逛廟會!


    整個福安縣今天都是熱鬧非凡的,更不要說東山上那座靜憚寺了!


    一大早,喬捕頭將胡小萌送到縣衙,便借去靜憚寺尋視之便,將胡紅杏送了上去!


    「喬大哥,謝謝你!」


    廟啊,她胡紅杏自打腿被打斷後便再也沒來過!


    喬捕頭看著她晶亮的雙眼臉上閃過一絲赧然之色,卻道,「胡家妹子,這個地方好,人多也不擠,你就在這裏賣糖人,回頭,我再送你下山……」


    「喬大哥,不用這麽麻煩的,下山我可以,你快去忙吧!」


    胡紅杏一直與他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


    她和離的事,還沒有傳開,眉眼間閃過的憂愁,不知道,大家都知道她和離了,會怎麽在背後傳著,唉!


    看著她微微的嘆息,喬中甫便握緊了拳頭,他想早一點將這個女人接到自己的府裏,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隻是,就像是那丫頭說的,他的這條路不好走,不過……


    喬捕頭的眼睛轉了轉,看來要從那丫頭入手了!


    於是伸手點過身邊的跟班,「你們幾個跟我我回衙門去接羅大人!而你們幾個不許貪酒,好生看著,回頭,我請客!」


    「好說好說,頭兒,你忙去吧!」


    喬中甫帶著四人便轉身回了縣衙。


    看到綠兒小姐那個貼身的丫頭縮頭縮腦的藏在羅大人的書房外,喬中甫便笑了,大步走進書房,大聲的向羅大人稟報,一切都好!大人現在可以出發上山了!


    聽到喬捕頭的話,羅大人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公務,「那就走吧!」


    人還沒等上馬車,卻見綠兒拉著二毛跟胡小萌沖了出來,「嘿嘿,爹,我們也要去!」


    羅大人眉頭微皺,「不是說好下午嗎?」


    「不要,我們現在就走,呶呶,我們不坐衙門裏的馬車,我們坐府裏的……」綠兒揚著臉上的笑容,「我保證,明天開始我會好好的學習詩書行嗎?」


    「你的保證不值錢!」


    羅大人說完便跳上了馬車,也沒再理她。


    胡小萌眼睛一挑,「看來綠兒你平時沒少做保證啊,所以不值錢了,這就跟那嚷嚷著狼來了的小孩子差不多!」


    「咦,什麽是狼來了?」


    綠兒轉頭問她。


    胡小萌小肩膀一動,「上車吧,我講給你聽!」


    於是三個丫頭跳上了馬車。


    綠兒聽完胡小萌講的故事,冷哼一聲,「他就是個笨蛋,沒事嚷嚷什麽,都讓狼吃了吧!」


    胡小萌撇嘴,「還說人家是笨蛋,你不也一樣,沒事就保證,瞧你爹都說你的保證不值錢了,所以小姐,人呢,是不能太自以為是,覺得這個世上隻有你最精明,你要懂得去尊重別人,別人才會相信你,而不是信口開河不講誠信!」


    綠兒聽了她的話,卻是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懂,可是,為什麽,你說的我聽了沒覺得不舒服,別人一說我就想跑呢?」


    胡小萌就笑了,許是叛逆的因素吧!


    「小花,你會繡花嗎?」綠兒接過二毛遞來的瓜子磕了起來。


    要說啊還是富人家的小姐,瞧瞧人家這範,唉!


    聽了她的話胡小萌搖搖頭,「飯都吃不飽,哪裏還會那東西。」


    「我也不會,可我娘卻總是逼著我學,要不,你陪我一起吧……」綠兒說完咧嘴一笑,那玩意枯燥無味,她總得抓一個陪著的才行!


    胡小萌咽了口水,想她當年十字繡都繡不明白,還要學刺繡?看著綠兒咧嘴笑著,那門前兩顆大牙直晃著,胡小萌便咽了口水,這丫頭是下了套讓自己鑽啊!


    「還笑,瞧你那兩顆大板牙,還吃瓜子再吃更難看了!」


    綠兒卻是忙捂了嘴,隨後卻扯過胡小萌,「你張嘴我看看……」


    胡小萌呲牙,「哼!」


    不過,卻偷偷的伸舌頭頂了頂,似乎這兩顆乳牙活動好久了,可是為毛就不掉呢?


    「哼哼,我看你掉了牙之後還怎麽笑話我!本小姐今天高興,不跟你個死丫頭一般計較!」


    綠兒自己找個台階下的還挺溜,可卻是不再吃瓜子,到是閉上了嘴,一臉的懊惱,想來,也是覺得這兩顆牙太醜了吧!


    馬車裏三個孩子便都安安靜靜的,直到上了東山。


    「籲!小姐,可以下車了!」


    車夫在外麵轉聲喚著。


    「哦!」綠兒應了一聲,拉了胡小萌的手,「難看就難看,閉嘴呆著我呆不住!」


    「噗!」


    胡小萌忍不住的笑了,這丫頭,一點也不像那種大家閨秀,什麽笑不露齒的,也是,要是她是那種乖的,羅大人又何必跟她愁的多長幾根白髮呢!


    三個丫頭下了馬車,胡小萌一抬頭就看到喬捕頭等在那裏。


    「喬捕頭不用陪在大人的身邊?以做保護?」胡小萌笑眯了眼睛,他那點心思再清楚不過了!


    喬捕頭暗咳一下,「這裏人多,羅大人讓我帶著你們……」


    「不用不用,喬捕頭,你去忙吧……」


    綠兒卻快速的接過了他的話,順道又來了一句,「我聽說小花她姑做的糖人好吃,你一會回來的時候給我買幾支,我們去那邊玩了……」


    沒有人想到,綠兒會說這麽一句,就連胡小萌卻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這丫頭是特意的?


    綠兒卻是拉了她的手,撒腿便跑了起來。


    廟會嘛,自然少不了各種雜耍技藝表演還有各種小吃零食!


    二毛跟著兩個主,沒幹別的了,就當力工了,一會的工夫,二毛的身上手上已經掛滿了綠兒隨手買下的東西!


    「小花,你知道不知道喬捕頭他沒有媳婦?」


    綠兒故做神秘的對她說道。


    胡小萌看她,「你怎麽知道?」


    「我聽到我娘跟我爹說話,你猜是什麽?」


    胡小萌眉頭一挑,該不會,羅大人倆口子想做紅娘吧吧吧吧?


    果然,那綠兒對她輕聲耳語,「我聽我娘說,等過些日子,她會找官媒替喬捕頭跟你姑姑提親!」


    ps:今天兩更,白天有事,沒寫出來,晚上隻寫出五千。身體不大好,所以不熬夜了,下一個五千,妞們明天中午看吧!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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