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8章察探之於幻域（三十五）
一個多小時之後，鹿人德魯伊終於回來了，而且還搞得一臉熏黑。
他身上也滿是煙熏的顏色，除了他穿著的那件棒球服是幹淨的以外，他穿在裏麵的襯衫以及他穿著的褲子都被煙灰色沾染過了。他穿著的棒球服倒是因為蓋亞大人的賜福而變成了不會弄髒不會損毀，一直保持著這個幹淨的樣子。
＂沒、沒事吧？＂伊萊恩擔心地問，＂有、有哪裏受傷了嗎？＂
＂沒有，放心吧。有一點小小的燒傷，但我馬上就自愈了。＂洛裏安的臉色有點蒼白，＂但是我看到了村民們受傷，也有好幾個人被壓在倒塌的瓦礫下被燒死。我……有點不舒服。＂
果然和洛裏安之前說過的一致，他們鹿人的鏡像神經元特別發達，因此有極強的共情能力。他看到別人受傷死去，他自己也能多少感受到那份痛楚。雖然這不會真的傷到洛裏安，卻一定會讓他很難受吧。
洛裏安的能力既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詛咒。既然他擁有了可以輕鬆複製別人的技巧的能力，自然也要承受相應的代價，無可避免地感受到別人的喜怒哀樂。
＂總之…應該是完事了。＂洛裏安捂著額頭舒了口氣，＂我得去洗個澡。這股煙熏味太讓人難受了。你要不先回到房間裏休息？能自己一個回去嗎？＂
＂我、我想我可以做到，有這個高科技的輪椅的話。＂伊萊恩苦笑，＂快、快點去洗個幹淨吧，你看起來像一頭烤鹿。＂
＂哈哈，非常好笑。＂洛裏安笑道，準備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啾！＂可是小天堂鳥波克比又從屋外飛了進來，截住洛裏安。
＂怎麽了，波克比？＂
＂啾！啾啾啾！！＂小鳥很著急地在洛裏安身前拍打著翅膀亂飛。
＂是嗎。我明白了，我去看看。＂鹿人德魯伊就終止了去洗澡的計劃，轉身準備出門。
＂怎、怎麽了？＂這舉動不禁讓伊萊恩更加擔心起來。
＂是那群村民，他們用手推車送過來了一群傷者。＂洛裏安露出為難的表情，＂真讓人難辦啊，我明明說過診所這邊沒有辦法接收燒傷的重症病患，讓他們去公立醫院接受治療的……＂
伊萊恩皺了皺眉頭。事情果然朝著不對勁的方向發展了。他默默地跟在鹿人青年身後往外走，也不怕洛裏安反對。
診所外麵，村民們正用破舊的木頭手推車推著十幾名傷患接近中。他們燒傷得非常嚴重，有些人甚至已經被烈火燒斷了手腳，何其慘烈。本來，這些傷患直接送去醫院都不一定能救活過來。而村民們居然不選擇把傷患送往正規的公立大醫院，而是送過來洛裏安的診所找他治療。
＂你們在幹什麽？＂洛裏安有點生氣地問：＂我不是說過，隻能幫你們給傷者做應急處理而已，你們必須把傷者送去正規的醫院接受治療嗎？病人們的情況很危急啊，為什麽還要耽擱？＂
＂對不起，洛裏安大人。＂村民們的代表，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來，＂我們確實是想把傷者送去醫院治療。但我們剛才打電話給醫院，讓他們派救護車來接人，醫院先向我們索要派救護車的費用。我們……湊不出這筆錢。然後醫院的人就掛斷了電話。＂
僅在旁聽的伊萊恩，聽到這裏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啊，沒有錢就不肯派救護車來接人的醫院。當醫療完全成為了一種產業，醫生們關心的隻是能否從患者身上盡可能地榨取錢財，他們壓根不關心貧苦的病人們的死活。
這種家夥都配被稱為醫生？醫生這個職業什麽時候從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墮落成了眼裏隻有錢的斂財魔鬼？
＂我們的一切都被燒沒了。別說是錢財了，就連禦寒的衣物、充饑的糧食、種植作物的種子……甚至連給農田施肥的肥料，全都在那場大火中化為烏有。＂對方用震顫著的聲音說道，並不像是在演戲：＂我們什麽都沒有了。既拿不出錢來讓醫院出車，也不可能拿出錢讓公立醫院的醫生們救治我們。
如果你不救助我們的話，我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洛裏安大人。
——所以拜托了，請救救我們吧！＂
那些傷勢不算嚴重的村民們紛紛在鹿人德魯伊麵前跪下，開始瘋狂地給洛裏安磕頭。這場麵伊萊恩看得心裏發毛。
那並不是演技。那是真正絕望的人才會做出來的，真正絕望的舉動。正因為走投無路了，人們才會如此低聲下氣、放棄尊嚴，給別人磕頭。
洛裏安退後了一步，仿佛在懼怕：＂我知道你們的處境很困難。但我還是不能答應這件事。我這邊已經有重症病人需要我全天照顧了，我怎麽可能抽得出時間再來照顧你們這裏十幾個重傷瀕死的患者？這……說什麽都太勉強了！＂
＂可是，洛裏安大人！＂
＂不要說[可是]！我不欠你們什麽。我甚至舍命去幫你們村子救火了，我為你們做得還不夠多嗎？＂
＂……幫、幫幫他們吧，洛裏安。＂伊萊恩終於開口道，＂我知道你想照顧好我。但、但是我沒關係的。他、他們的情況更加危急，你果然還是要照顧一下他們。＂
伊萊恩也知道洛裏安現在有多難受。當那麽多重傷的患者出現在洛裏安麵前，洛裏安肯定已經感覺到渾身不對勁了。村民們隻是利用了洛裏安的弱點來強迫洛裏安就範而已，這是一群卑鄙又可悲的村民。但伊萊恩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生氣。他說不定也被洛裏安的善良傳染了。
＂你認真的嗎？＂鹿人德魯伊用複雜表情看著伊萊恩。
＂我、我的情況很穩定，沒關係的。你看，有了這個輪椅之後我甚至可以到處自由移動，都不需要你太多的照顧。把、把你的時間和精力用在更需要它的人身上吧，你也許能救下十幾條人命呢。＂
＂不，我做不到。＂洛裏安搖了搖頭，轉頭看著那些傷患：＂我本不應該說出來的……但他們之中有三個已經沒救了，即使我現在使用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藥，用盡全部魔力給他們治療，他們也救不活。＂
他既悲傷又冷漠地看著眼前的那位村民代表，＂我認識你父親。六十多年前是你父親背著你的祖母過來找我，要我幫他治好他母親。
我嚐試了，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但是我失敗了。你的祖母病得很重，我用我手上的藥物是無法治好她的，最終隻能讓她走得不那麽痛苦而已。
然後你的父親……他罵我是個庸醫，他捅了我一刀。
我沒有躲。我讓他捅了這一刀，就在我左側小腹這個位置，從前麵刺進去，從後方我的左腎處刺出來。那一刀留下的痛楚我現在還記得。
我知道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治療你祖母了，我問心無愧。但我也不怪責你的父親，我知道他隻是很悲傷，他想找個人發泄。反正不管他怎麽攻擊我，也隻能為我帶來痛楚，實際並傷不了我。那個傷口幾分鍾之內就痊愈了。
但是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不會救治無法救治的急症患者。
我隻是……疼得無法忍受。
你不能拯救世界上所有人。你嚐試去拯救那些你無法拯救的人，最終失敗了，你還得承受人們的怨恨。
……為什麽我非得承受你們的怨恨不可？＂
那話讓伊萊恩痛徹心扉。他無法想象洛裏安到底曾經曆過什麽。他能從這片言隻語之中感受到的絕望，肯定和洛裏安當時親臨現場所感受到的，遠遠不同吧。
＂和說好的一致，我會給傷者們做應急處理，舒緩他們的狀況。＂鹿人德魯伊取出紙條寫了一些東西，然後喚來貓頭鷹海德維，＂但你們隻能留在我的診所兩天。我已經通知德魯伊教的人來接應，兩天之後他們就會到達，把這裏的傷患送到正式的診所進行護理——當然，是免費的。德魯伊教會處理費用問題，你們不需要擔心。
我不知道這裏的傷者中有多少人，最終能活下來。但我向你們保證，我會盡力去治療。
隻希望你們別因為其中一些傷患治療無效死去而向我捅刀子。再一次向我捅刀子。
我真的……非常想要避免再遇上那種事情。＂
＂我們不會那樣做的，我保證。＂那名村民代表保證道：＂洛裏安大人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們和我們的祖輩，如果我們還對你做出那種事情，我們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嗎？＂
＂你們其實和禽獸沒有太大差別，隻是一群恐怖直立猿罷了。＂鹿人德魯伊低聲嘀咕道：＂在有需要的時候你們才來找我，讓我救治你們。當不需要我了，你們就對我敬而遠之，提防我如同堤防洪水猛獸。百年來你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你以為我還會對你們有所期盼，天真地認為你們人類能有所改變嗎？＂
那群村民都陷入了沉默。
＂路卡，去把我藥草園裏的冰霜苔蘚、月牙柏草取來，冰片粉末和凡士林也帶過來。＂洛裏安吩咐落在他肩膀上的小蜘蛛，＂還有消炎抗菌藥，黃連和苦參都帶一些。冷櫃裏庫存的注射用抗生素，能帶多少盡量帶過來，小心別把它們打破了哦。＂
＂沙沙沙！＂小蜘蛛揮舞手臂發出一些沙沙聲算作回應，然後跳了出去。
＂你們之中輕傷的、還能行動的人，在這片空地裏給我搭建一個臨時的營地，安置好重傷者。＂洛裏安，命令道，＂請把他們並列放置在一起，方便我診察。等急救措施做完，上好藥後，再用擔架把病人們小心地移送到診所內部的病房裏。輕傷者就別占用我診所的病房了，自己在診所外麵找個地方紮營歇息。治療燒傷的藥物和抗生素都會派發給你們，但是藥物數量有限，請優先給重症患者使用。＂
＂遵命，洛裏安大人！＂村民們開始行動起來。
＂唉。＂村民們行動起來之後，洛裏安又歎了口氣：＂我一定會為今天所做的事情後悔的。但如果我不這樣做，我可能會更後悔。我不知道哪個選擇會讓我後悔得更少一些。我隻希望我有選對。＂
＂你、你做的決定是正確的，洛裏安，請自信點。那、那是遵從良心的決定，我不認為那會是個錯誤。如、如果有一天人們再次對你恩將仇報，那絕不是你的錯，隻是他們不值得你對他們好而已。＂伊萊恩道，＂總之……我、我先回房間休息，不打擾你們工作了。＂
＂好吧。＂鹿人德魯伊衝白獅人少年苦笑，＂抱歉了。忍耐一下。我處理完這邊的工作就來陪你。最壞的情況，這裏的傷患也隻會耽擱我兩天而已。馬上就有德魯伊教的人來接手，把他們帶走。＂
＂嗯。＂伊萊恩苦澀地一笑，操縱輪椅往自己的房間移動。
洛裏安目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操心了。相比起來，伊萊恩短暫的孤獨並不算什麽大事。
一個多小時之後，鹿人德魯伊終於回來了，而且還搞得一臉熏黑。
他身上也滿是煙熏的顏色，除了他穿著的那件棒球服是幹淨的以外，他穿在裏麵的襯衫以及他穿著的褲子都被煙灰色沾染過了。他穿著的棒球服倒是因為蓋亞大人的賜福而變成了不會弄髒不會損毀，一直保持著這個幹淨的樣子。
＂沒、沒事吧？＂伊萊恩擔心地問，＂有、有哪裏受傷了嗎？＂
＂沒有，放心吧。有一點小小的燒傷，但我馬上就自愈了。＂洛裏安的臉色有點蒼白，＂但是我看到了村民們受傷，也有好幾個人被壓在倒塌的瓦礫下被燒死。我……有點不舒服。＂
果然和洛裏安之前說過的一致，他們鹿人的鏡像神經元特別發達，因此有極強的共情能力。他看到別人受傷死去，他自己也能多少感受到那份痛楚。雖然這不會真的傷到洛裏安，卻一定會讓他很難受吧。
洛裏安的能力既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詛咒。既然他擁有了可以輕鬆複製別人的技巧的能力，自然也要承受相應的代價，無可避免地感受到別人的喜怒哀樂。
＂總之…應該是完事了。＂洛裏安捂著額頭舒了口氣，＂我得去洗個澡。這股煙熏味太讓人難受了。你要不先回到房間裏休息？能自己一個回去嗎？＂
＂我、我想我可以做到，有這個高科技的輪椅的話。＂伊萊恩苦笑，＂快、快點去洗個幹淨吧，你看起來像一頭烤鹿。＂
＂哈哈，非常好笑。＂洛裏安笑道，準備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啾！＂可是小天堂鳥波克比又從屋外飛了進來，截住洛裏安。
＂怎麽了，波克比？＂
＂啾！啾啾啾！！＂小鳥很著急地在洛裏安身前拍打著翅膀亂飛。
＂是嗎。我明白了，我去看看。＂鹿人德魯伊就終止了去洗澡的計劃，轉身準備出門。
＂怎、怎麽了？＂這舉動不禁讓伊萊恩更加擔心起來。
＂是那群村民，他們用手推車送過來了一群傷者。＂洛裏安露出為難的表情，＂真讓人難辦啊，我明明說過診所這邊沒有辦法接收燒傷的重症病患，讓他們去公立醫院接受治療的……＂
伊萊恩皺了皺眉頭。事情果然朝著不對勁的方向發展了。他默默地跟在鹿人青年身後往外走，也不怕洛裏安反對。
診所外麵，村民們正用破舊的木頭手推車推著十幾名傷患接近中。他們燒傷得非常嚴重，有些人甚至已經被烈火燒斷了手腳，何其慘烈。本來，這些傷患直接送去醫院都不一定能救活過來。而村民們居然不選擇把傷患送往正規的公立大醫院，而是送過來洛裏安的診所找他治療。
＂你們在幹什麽？＂洛裏安有點生氣地問：＂我不是說過，隻能幫你們給傷者做應急處理而已，你們必須把傷者送去正規的醫院接受治療嗎？病人們的情況很危急啊，為什麽還要耽擱？＂
＂對不起，洛裏安大人。＂村民們的代表，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來，＂我們確實是想把傷者送去醫院治療。但我們剛才打電話給醫院，讓他們派救護車來接人，醫院先向我們索要派救護車的費用。我們……湊不出這筆錢。然後醫院的人就掛斷了電話。＂
僅在旁聽的伊萊恩，聽到這裏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啊，沒有錢就不肯派救護車來接人的醫院。當醫療完全成為了一種產業，醫生們關心的隻是能否從患者身上盡可能地榨取錢財，他們壓根不關心貧苦的病人們的死活。
這種家夥都配被稱為醫生？醫生這個職業什麽時候從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墮落成了眼裏隻有錢的斂財魔鬼？
＂我們的一切都被燒沒了。別說是錢財了，就連禦寒的衣物、充饑的糧食、種植作物的種子……甚至連給農田施肥的肥料，全都在那場大火中化為烏有。＂對方用震顫著的聲音說道，並不像是在演戲：＂我們什麽都沒有了。既拿不出錢來讓醫院出車，也不可能拿出錢讓公立醫院的醫生們救治我們。
如果你不救助我們的話，我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洛裏安大人。
——所以拜托了，請救救我們吧！＂
那些傷勢不算嚴重的村民們紛紛在鹿人德魯伊麵前跪下，開始瘋狂地給洛裏安磕頭。這場麵伊萊恩看得心裏發毛。
那並不是演技。那是真正絕望的人才會做出來的，真正絕望的舉動。正因為走投無路了，人們才會如此低聲下氣、放棄尊嚴，給別人磕頭。
洛裏安退後了一步，仿佛在懼怕：＂我知道你們的處境很困難。但我還是不能答應這件事。我這邊已經有重症病人需要我全天照顧了，我怎麽可能抽得出時間再來照顧你們這裏十幾個重傷瀕死的患者？這……說什麽都太勉強了！＂
＂可是，洛裏安大人！＂
＂不要說[可是]！我不欠你們什麽。我甚至舍命去幫你們村子救火了，我為你們做得還不夠多嗎？＂
＂……幫、幫幫他們吧，洛裏安。＂伊萊恩終於開口道，＂我知道你想照顧好我。但、但是我沒關係的。他、他們的情況更加危急，你果然還是要照顧一下他們。＂
伊萊恩也知道洛裏安現在有多難受。當那麽多重傷的患者出現在洛裏安麵前，洛裏安肯定已經感覺到渾身不對勁了。村民們隻是利用了洛裏安的弱點來強迫洛裏安就範而已，這是一群卑鄙又可悲的村民。但伊萊恩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生氣。他說不定也被洛裏安的善良傳染了。
＂你認真的嗎？＂鹿人德魯伊用複雜表情看著伊萊恩。
＂我、我的情況很穩定，沒關係的。你看，有了這個輪椅之後我甚至可以到處自由移動，都不需要你太多的照顧。把、把你的時間和精力用在更需要它的人身上吧，你也許能救下十幾條人命呢。＂
＂不，我做不到。＂洛裏安搖了搖頭，轉頭看著那些傷患：＂我本不應該說出來的……但他們之中有三個已經沒救了，即使我現在使用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藥，用盡全部魔力給他們治療，他們也救不活。＂
他既悲傷又冷漠地看著眼前的那位村民代表，＂我認識你父親。六十多年前是你父親背著你的祖母過來找我，要我幫他治好他母親。
我嚐試了，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但是我失敗了。你的祖母病得很重，我用我手上的藥物是無法治好她的，最終隻能讓她走得不那麽痛苦而已。
然後你的父親……他罵我是個庸醫，他捅了我一刀。
我沒有躲。我讓他捅了這一刀，就在我左側小腹這個位置，從前麵刺進去，從後方我的左腎處刺出來。那一刀留下的痛楚我現在還記得。
我知道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治療你祖母了，我問心無愧。但我也不怪責你的父親，我知道他隻是很悲傷，他想找個人發泄。反正不管他怎麽攻擊我，也隻能為我帶來痛楚，實際並傷不了我。那個傷口幾分鍾之內就痊愈了。
但是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不會救治無法救治的急症患者。
我隻是……疼得無法忍受。
你不能拯救世界上所有人。你嚐試去拯救那些你無法拯救的人，最終失敗了，你還得承受人們的怨恨。
……為什麽我非得承受你們的怨恨不可？＂
那話讓伊萊恩痛徹心扉。他無法想象洛裏安到底曾經曆過什麽。他能從這片言隻語之中感受到的絕望，肯定和洛裏安當時親臨現場所感受到的，遠遠不同吧。
＂和說好的一致，我會給傷者們做應急處理，舒緩他們的狀況。＂鹿人德魯伊取出紙條寫了一些東西，然後喚來貓頭鷹海德維，＂但你們隻能留在我的診所兩天。我已經通知德魯伊教的人來接應，兩天之後他們就會到達，把這裏的傷患送到正式的診所進行護理——當然，是免費的。德魯伊教會處理費用問題，你們不需要擔心。
我不知道這裏的傷者中有多少人，最終能活下來。但我向你們保證，我會盡力去治療。
隻希望你們別因為其中一些傷患治療無效死去而向我捅刀子。再一次向我捅刀子。
我真的……非常想要避免再遇上那種事情。＂
＂我們不會那樣做的，我保證。＂那名村民代表保證道：＂洛裏安大人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們和我們的祖輩，如果我們還對你做出那種事情，我們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嗎？＂
＂你們其實和禽獸沒有太大差別，隻是一群恐怖直立猿罷了。＂鹿人德魯伊低聲嘀咕道：＂在有需要的時候你們才來找我，讓我救治你們。當不需要我了，你們就對我敬而遠之，提防我如同堤防洪水猛獸。百年來你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你以為我還會對你們有所期盼，天真地認為你們人類能有所改變嗎？＂
那群村民都陷入了沉默。
＂路卡，去把我藥草園裏的冰霜苔蘚、月牙柏草取來，冰片粉末和凡士林也帶過來。＂洛裏安吩咐落在他肩膀上的小蜘蛛，＂還有消炎抗菌藥，黃連和苦參都帶一些。冷櫃裏庫存的注射用抗生素，能帶多少盡量帶過來，小心別把它們打破了哦。＂
＂沙沙沙！＂小蜘蛛揮舞手臂發出一些沙沙聲算作回應，然後跳了出去。
＂你們之中輕傷的、還能行動的人，在這片空地裏給我搭建一個臨時的營地，安置好重傷者。＂洛裏安，命令道，＂請把他們並列放置在一起，方便我診察。等急救措施做完，上好藥後，再用擔架把病人們小心地移送到診所內部的病房裏。輕傷者就別占用我診所的病房了，自己在診所外麵找個地方紮營歇息。治療燒傷的藥物和抗生素都會派發給你們，但是藥物數量有限，請優先給重症患者使用。＂
＂遵命，洛裏安大人！＂村民們開始行動起來。
＂唉。＂村民們行動起來之後，洛裏安又歎了口氣：＂我一定會為今天所做的事情後悔的。但如果我不這樣做，我可能會更後悔。我不知道哪個選擇會讓我後悔得更少一些。我隻希望我有選對。＂
＂你、你做的決定是正確的，洛裏安，請自信點。那、那是遵從良心的決定，我不認為那會是個錯誤。如、如果有一天人們再次對你恩將仇報，那絕不是你的錯，隻是他們不值得你對他們好而已。＂伊萊恩道，＂總之……我、我先回房間休息，不打擾你們工作了。＂
＂好吧。＂鹿人德魯伊衝白獅人少年苦笑，＂抱歉了。忍耐一下。我處理完這邊的工作就來陪你。最壞的情況，這裏的傷患也隻會耽擱我兩天而已。馬上就有德魯伊教的人來接手，把他們帶走。＂
＂嗯。＂伊萊恩苦澀地一笑，操縱輪椅往自己的房間移動。
洛裏安目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操心了。相比起來，伊萊恩短暫的孤獨並不算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