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0章決戰之於試煉(三十六)


    "為、為什麽是帕帕洛夫?"看著對方手臂上的編號紋身,伊萊恩吐槽道:"最後那個明明不、不是v,而是倒著寫的a啊......"


    "哈哈哈,不要在意細節,不要在意細節。"帕帕洛夫卻笑道:"博士也經常說漏嘴叫我帕帕洛夫,一定是這樣拚寫的沒錯。隻要方便稱呼就可以了。"


    (這......)


    這時候外麵有些微動靜,似乎有人的腳步聲。


    "那麽我先回去了,"帕帕洛夫又說:"你要堅持住哦,伊萊恩。我們來比比看誰活得更久吧。"


    "說得好像你也隨時會死似的......"


    "因為是實驗體。"全身纏滿繃帶的少年從伊萊恩的床邊站起,"有空再聊吧,要是被博士發現我和你聊天,我就要挨罵了。"


    他匆匆地走了。


    那之後的每天深夜,帕帕洛夫都會偷偷過來找伊萊恩聊天。研究所裏的實驗仍然在進行著,而伊萊恩從未見過帕帕洛夫身上未纏繃帶的模樣。那家夥身體狀況可能很糟糕,繃帶之下全是不可描述的傷痕吧。實際上伊萊恩的狀況也很糟糕,每天持續不斷地感受著痛楚。但隻要是能和帕帕洛夫聊天,身上那份劇痛仿佛就會稍微輕減。


    "這個研究所好像是存在於時間的裂縫裏。"聊天的時候帕帕洛夫提到:"博士說得很複雜,我也不懂。總之他就是有辦法進行時間旅行吧,大概。"


    "時、時間旅行嗎......"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個時代來的人。你也許在比我更早的時代出生,是我所在的時代前幾百年的人。又或者剛好相反。"纏滿繃帶的少年說道:"總之博士就是有辦法把每個時代那些值得研究的特殊個體拯救回來,做他的永生研究的實驗體。"


    伊萊恩陰沉著臉低聲問:"......其他孩子,也有嗎?"


    "有過。大部分都死了。"帕帕洛夫直言不諱:"有些堅持了幾年,有些卻隻堅持了幾天。都是在你來之前的事情。"


    "所以你到底堅持了多少年......?"


    "不記得了。在這裏時間的流動沒有意義。"帕帕洛夫搖頭道:"倒是博士有用某種計數器計算我存活的日期,應該有好多年了,他不告訴我具體數字而已。"


    "你......什麽時候被帶來的?"


    "一出生就被帶來。博士說我剛出生就是個死嬰,大概從那時起就給我注射了永生的試驗藥物。"


    伊萊恩無法判斷出眼前的少年到底有多大,對方大概和他差不多的年歲,可能比他年長幾歲吧,七歲還是八歲呢?不清楚。但從帕帕洛夫現在的情況看來,他的狀況已經很糟糕了。還能堅持多少年,沒有人知道。隻希望"博士"的研究盡快結束,讓他們真的擁有永生......或者至少,不用這麽快死去。


    "噢,帕帕洛夫......"貝迪維爾作為旁觀者在窺看著伊萊恩的記憶,看到的一切讓他感觸良多。很神奇地他不僅看到記憶中的畫麵、聽到當時的聲音,他還偶爾能知道伊萊恩當時的想法。大概,當一個人某個時刻裏的想法足夠地深刻,那想法也會被記錄在回憶裏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美尼斯出現在兩個孩子的麵前。


    "研究雖然快要接近尾聲了,但是研究所也被我的敵人盯上了。"美尼斯說:"從今天起就要轉移你們兩人。我會負起責任,把你們分別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分別?"伊萊恩低聲問道。他不想和帕帕洛夫分開。


    "是的,分別送到兩個地方。"美尼斯卻顯然不會聽伊萊恩的意見來辦:"讓你們待在同一個地方太危險了,我的敵人可能會盯上你們。這是為了你們自己的安全著想,所以別耍孩子脾氣。"


    伊萊恩沒有回話。


    "等一切過去以後,我會去找你玩的。"帕帕洛夫在伊萊恩耳邊低聲嘀咕道。


    "你們把這個也注射下去吧。"美尼斯給了兩名少年一個注射器:"裏麵是熊人族的遺傳因子改造藥劑。用了它之後,你們看起來就是如假包換的熊人了。我特別調整過這些藥劑,隻要保持著這熊人的變身,就能減輕你們的身體負擔。"


    兩名少年相顧而視,點了點頭,然後一起把那個注射器裏的藥劑注射進手臂內。在藥劑的作用下,他們的身體逐漸變化,身上長出了白色的短絨毛,最終連容貌也變成了白熊人。


    "n373在這裏等著,我先送走a07-dd。"美尼斯抓住帕帕洛夫的手,"來,走吧。"


    "等等。"帕帕洛夫急問:"我們......會被送到同一個時代裏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帕帕洛夫知道美尼斯根本不在乎,所以他把他擔心的事情直接說出來:"就算相隔很遠,如果是同一個時代的話,還有機會見麵。但如果連時代都不同的話,豈不------"


    "你們隻是想再見麵而已,對吧?"美尼斯歎道,仿佛在對這兩名孩子的羈絆感到不以為然,甚至覺得他們很愚蠢。


    然而他還是解釋道:"研究所的出口每次打開,都會固定在某個時代裏。隻要我不更改時代,你們就會被送去同一個時代,時間線隻會有十幾年的差異。你們是永生研究的結晶,雖然不是最終成品,卻還是擁有很長的壽命。哪怕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差異,對你們而言,也不算什麽吧?"


    "......我、我會等你的。"伊萊恩說:"不管過去多少年。"


    "我也會找到你的,伊萊恩。"帕帕洛夫說。


    "走吧。"美尼斯牽著帕帕洛夫的手離開了研究所,通過某種傳送門,旋即消失無蹤。


    這時候的伊萊恩還相信有機會再見到帕帕洛夫,然而這一別就是永劫。


    畫麵一轉,伊萊恩也被美尼斯帶到了索裏斯王國的國王,潘德勒十六世麵前。


    "就是這孩子?"相互問候之後,國王好奇地看著那名孩子。


    "就是他。"美尼斯答道:"有個神秘勢力在四處嗅探風聲,似乎想打我族的主意。我已經讓這孩子的哥哥在另一個宗族處落腳,但把所有的寶石放在同一個寶箱裏,實在讓人無法安心。所以......我可以把這孩子托付給你嗎?"


    [我族]、[哥哥]。全都是些虛構的說辭。美尼斯對潘德勒十六世並不完全信任,所以編造著一切空洞的謊言。而國王卻對美尼斯推心置腹,仿佛那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可以啊。"雄偉的金獅子國王咧嘴笑道,笑得相當豪邁:"以我們的交情,這隻是小事。這孩子的安全就由索裏斯王國來保護吧。隻要朕還剩下一口氣,我都會保證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他。"


    "感謝你。"美尼斯點頭道,他的臉隱藏在白袍的兜帽下,讓人無法看見他的真實表情。


    "那麽孩子,"國王半跪在白熊人少年麵前,和藹可親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伊、伊萊恩......"白熊人少年用很低的音量答道。


    "很好,小伊萊恩。"國王用那又大又溫柔的獅掌撫摸著孩子的頭:"從今天起你就在索裏斯***活了,以後請多多指教了。朕的獨子和你年紀差不多,你們一定能夠成為好朋友吧。"


    "嗯,嗯......"白熊人少年低聲答道,額角冒出一滴滿帶不安的汗。


    一段日子過去之後。


    獅人少年湊到白熊人少年身旁:"嘿,伊萊恩,讓我問問你,你在這裏過得開心喵?"


    "嗯,嗯。"白熊人少年含糊地低聲答道。他還沒有適應這裏的生活。


    "我倒是很開心,"小獅子把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上,"王宮裏一直沒有別的小孩進出。我總是一個人玩,好無聊的。有伊萊恩在真是太好了。我們以後也要永遠在一起哦。"


    "怎、怎麽可能永遠......"伊萊恩心虛地回道,仿佛怕被對方看穿他的底細。


    "比喻啦,是比喻。"雷歐笑道:"伊萊恩要在這裏待多久都可以,我們會保護你的。我會一直保護你的哦。我會------"


    光景一轉,世界被戰火吞噬,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死亡。


    "伊......萊恩......"獅人少年口吐鮮血,他的小腹和右胸都中了一箭,傷勢很重:"快......快逃!從父王的臥室的密道裏......!"


    "雷歐!"白熊人少年卻試圖把他的親友抱起,可是他也斷了一條手臂一條腿,損毀的身體還沒來得及再生。在這種嚴峻的情勢下,想扛著同伴一起逃跑,實在太勉強。


    "不用管我,"小王子伸手摸了摸白熊人少年的臉頰:"我說過,要由我來保護你的。怎麽可以讓這事反過來------"


    "我不管,雷歐......"白熊人少年用他還沒有斷的手臂緊抱住對方,用自己那小小的身板子當作同伴的擋箭牌,小心地不讓窗外飛進來的箭矢擊中獅人少年。


    箭矢擊中了他的額頭,血流如注。他的思考開始變得緩慢。他的腦子受到重創,這時候正常人就已經立即斃命了,但他是伊萊恩,美尼斯永生研究的結晶。他不會這麽簡單就死去,最多隻是丟失一部分記憶。


    王子的臥室外,一群身穿盔甲、手持凶器的人類衝了進來,幾下把兩名少年圍住。


    "伊萊恩......"獅人少年瑟瑟發抖,卻緊握著對方的手。


    白熊人少年卻表現得比往常還要平靜:"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因、因為......約、約好了啊......"


    被非洲諸國的人類聯軍圍攻,索裏斯王國就此滅亡。


    下一個畫麵重新呈現在貝迪維爾眼前時,伊萊恩已經身在一個黑暗的牢房裏。他旁邊的是奄奄一息的雷歐波特。他們兩人身上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就是這兩人嗎。"在獄卒的領路下,一名狐人出現在牢門前。那狡猾的狐狸用眯得細長的雙眼看著兩名孩子:"看樣子,是有趣的實驗品呢。"


    被送到狐狸們的研究所裏做實驗體的那段日子極其黑暗。


    即使伊萊恩同樣是被切開身體做各種研究,美尼斯至少對伊萊恩有救命之恩,所以伊萊恩不會有怨言。而狐人們則壞得多,也過分得多。他們不知道憐憫,更不知道尊重,不僅把伊萊恩的身體當做實驗材料,還會把他的身體當做他們發泄的玩物。


    在如此黑暗的日子裏,唯一的慰籍就是和他同在一個牢房裏的雷歐。即使全身傷痕累累地緊挨在同一個冰冷的牢房裏,隻要他們還有彼此,就勉強能夠堅持下去。


    堅持下去,直到......有誰來拯救他們。


    然而得救的隻是雷歐。


    "就不能給我點麵子嗎?"那名獅人大漢正在和一名狐人交談:"那好歹是我的眷族,我必須帶走他。"


    "小的那個,可以。那已經被從內到外徹底玩壞了,即使留在這裏也不過是用來滿足研究員們欲望的玩具而已,你可以隨意帶走。"狐人答道:"大的那個,不可以。他是計劃的關鍵,你要是強行帶走他,那就意味著我們之間的戰爭正式開始。你或許已是一方霸主,擁有莫大的權力財力,但是相信我,你贏不過我們的主子。擅自與我們開戰,就連你也會是慘淡收場。"


    "我明白了。就這樣辦吧。"斯芬克斯老爹妥協了。


    "不要!不!!"伊萊恩沒有說什麽,反倒是準備被從牢房裏帶走的雷歐先嚷了起來,死命掙紮著:"別帶走我!要麽就把我們一起帶走,要麽誰都別帶走啊!!"


    "我知道你以後會恨我,但是------"斯芬克斯用某種針劑在孩子的身上紮了一下,雷歐馬上安靜了下來。


    "你可以帶走他了。"狐人研究員把牢房的門關上,說道。


    "抱歉。"斯芬克斯向牢籠之中的伊萊恩留下一句話,就帶著雷歐走了。


    於是,伊萊恩總算變成了一個人。


    (但是這樣正好。)


    (不管是哪裏都比這裏要好。他一定會得到幸福吧。)


    (隻要他幸福就夠了。)


    因為隻剩下他一個,所以總算要崩潰了。徹底絕望了。不管變成怎樣的怪物,都無所謂了。


    同一天的晚上,研究員們把他從牢房裏抓出來,一如既往地帶他去手術室,進行一係列慘無人道的研究。隻是實驗體的他被如同物件般那樣對待,在這個黑暗的研究所裏,那些瘋狂的科學家們一次又一次把他的身體剖開,肆意蹂躪著他的內在與外在。


    原本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讓幾乎徹底崩潰的伊萊恩勉強保持著理智。而這一次,已經陷入絕望的他,早已什麽都不在乎。


    躺在手術台上不能動彈的他,看不清楚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隻依稀地看到有種黑色的東西從他被剖開的身體裏不斷湧現,它們化作無數鋒利尖銳的長矛,把周圍的研究員們刺殺。那瘋狂湧現的東西甚至擊打著研究室的鋼化玻璃,想要攻擊隔著一層玻璃在外麵觀看著手術過程的那些研究員們。


    研究室的警鈴開始響起,緊急防禦機製啟動。冷凍氣體從四方八麵湧入,用冰霜把周圍染白。憤怒地肆虐中的黑色物體遇到寒冷開始收斂,再一次縮進他的體內。他也漸漸地被這份寒冷所攫獲,神誌不清。


    "這就是極限嗎。"他似乎聽見有誰在說。


    "實驗到這個階段就全部完成了,繼續實驗下去隻會造成危險。"那個聲音繼續道,仿佛在宣判他的死刑:"把他封存起來。直到他再次有用為止。"


    寒冷的感覺還在延續,並以全身的麻木而告終。他感覺到自己連呼吸都無法進行,他被封存在一塊寒冰之中。


    好冷。除了冷以外,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沒有更多的屈辱,沒有更多的痛苦,沒有更多的絕望。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雷歐......)


    (我好想你......)


    (直到再次相見為止......)


    (希望你過得幸福......)


    貝迪維爾沿著伊萊恩的記憶之路,走到了盡頭。在那裏,全身蜷縮成一團的白獅人少年,把自己封存在冰棺之中,思考停止,仿佛已經死去。


    "伊萊恩,"貝迪維爾看著冰棺之中的伊萊恩,悶哼道:"不要停下來啊。不要......停止思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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