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5勸諭之於絕地(三)


    第二天中午,艾爾伯特被禁足在家裏,幾乎要瘋掉了。他不耐煩地在房間的每個角落裏來回踱步,不時在床上,沙發上來回滾動,一時又推開窗戶往外張望。他就象是一隻喝了咖啡的倉鼠。


    貝迪維爾搖著頭,靜坐在地板上,"艾爾,冷靜下來,我們再來打撲克吧。你被羅布爾族長禁足三天而已,現在已經第二天了,時間很快過的。"


    "吵死了!你不想想我這樣的大喵需要很大的運動量喵!"虎人少年道,一邊在床上來回翻滾,把床單弄得亂七八糟,"你的故事也說完了,我快要無聊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活得太短了,冒險故事不夠長真是很抱歉。"貝迪維爾憋屈地說,"還要,今天晚上輪到我睡床,你睡沙發。請保持床單的整潔。你的老虎毛掉到床上不好整理!"


    "嗷....."虎人少年一陣無奈,"我沒有心情和你吵架。我再不出去,就要在房間裏長黴了!"


    "那不是正好嗎。"貝迪維爾看著窗外陰沉沉天空。烏雲仍在聚積,從昨天中午就開始下的大雨,到現在仍沒有停止過。


    而且,聽說這場規模很大,覆蓋了整個幽暗地域。這場及時雨雖然解救了幽暗地域的幹旱,卻又把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太陽光給遮蔽了。


    再這樣下兩三天,整個世界都會長黴的。實際上,艾爾伯特的房間已經一陣黴味兒了。


    黴味?還是說......


    貝迪維爾看著躺在床上的白老虎,老虎的毛發亂糟糟,看起來並不那麽幹淨。那個奇怪氣味的來源就是這隻老虎,而且他還在貝迪維爾今晚要睡的床單上打滾......


    貝迪維爾靈機一動:"艾爾,其實,應該還有一個方法讓我們有機會出去悠轉一下。雖然隻是很短的一段時間。"


    艾爾從床上跳起來:"什麽?!"


    "洗澡?"羅布爾族長正忙著處理手上的公務,他在一大堆戰略文件上簽字。他沒有向貝迪隱藏這些文書,因為貝迪壓根就看不懂那些凶牙族的文字。


    "泡溫泉!"艾爾伯特道,"就在那個小山上,泡一下而已,總可以吧?我們不會亂跑的,而且也有守衛陪同。"


    "又要浪費珍貴的警備來陪你們兩個小子瞎鬧。"羅布爾十分不願意。


    "可是?我已經兩天沒有洗澡!"艾爾伯特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自己父親,"你看,我都快要發臭了!"


    "忍耐著。別的村子缺水,甚至幾年沒法洗澡的人都有呢。"羅布爾不以為然,"你小子兩天不洗澡算什麽。"


    "老爸你全身黑毛,十年不洗澡也沒有問題。我可不同啊!這白毛,兩天不洗澡就被看出來了!"艾爾伯特繼續瞎扯著一堆歪理,"你看,我腋窩的毛都成黃色------"


    "夠了!"羅布爾真的受不了兒子這樣的瞎搞(特別是受不了那個體味),終於退讓了,"你們去吧。限你們十分鍾後回來。"


    "十分鍾連屁股都沒法洗幹淨!"


    "半小時!------現在,快給我滾出去!"羅布爾吼道。


    艾爾一臉陰謀得逞的得意樣子,吐著舌頭轉身往外跑。貝迪維爾沒好氣地笑著,正打算跟著出去。


    "銀狼,我知道你昨天都幹了些什麽。你以為離間圖坦族長和我們的關係,就能夠減少獸人聯軍的戰鬥力嗎?"羅布爾突然道。


    "...我沒有打算離間你們。"貝迪維爾道,"我隻是想告訴圖坦大人,即使生活再怎麽艱苦,都不應該放棄自己活著的尊嚴。"


    "哦,------呸。還[活著的尊嚴]!?"羅布爾怒道,"在埃及那次大屠殺中,人類有給過我們[活著的尊嚴]嗎?


    在獸人們活著的時候,人類想奴役他們。即使到獸人們死去了,人類還要扒掉他們的皮毛。這算什麽[活著的尊嚴]了,就連[死去的尊嚴]都沒有!"


    貝迪轉過頭來,滿臉悲哀地看著黑色的大老虎:"關於你大兒子的事,我很抱歉。但是,犯錯的是一部分的人類而已。你想向全部人類複仇,就連那些無辜的人類也卷入其中嗎?......複仇又能換來什麽?那隻是徒增悲傷而已。"


    羅布爾並沒有被勸服。相反,他眼中的怒火燃燒得更加旺盛。他用一種幽怨又嘲諷的語氣對狼人少年道:"你知道,你父親是被我殺死的嗎?"


    貝迪維爾一陣沉默。


    麵對貝迪的沉默,羅布爾抽出一把利劍。劍上散發著蒼冷寒光:"在宗族大會上,我就用這把劍,把你父親的肚子破開。


    我看著他的腸子從滿是血的肚子裏灑落一地。"


    狼人少年大驚,可是對方並沒有停下。


    "我沒有停手,我向上劈,割開他的胃,割開他的氣管,割開他的喉嚨,把他的腦袋也一分為二。"


    貝迪雙腿發軟,往後一跌。他坐在地上,眼看著羅布爾整個人往他身前壓來!


    "我最後用這把劍劈開他的胸口,把他那仍然跳動著的心髒挖了出來。"


    狼人少年直喘著氣,他的憤怒和驚恐到達了最高峰,在他麵前的殺父仇敵卻逼到了少年的麵前,二人麵對麵,彼此的距離隻差一寸!


    "怎麽樣,小子?我這樣說,你還能夠說沒有關係,不想複仇嗎?!"


    "哈,哈,哈......我......不想!"狼人少年喘著粗氣,憤怒卻壓過一切,他的瞳孔因為極度的興奮而收縮至最小!


    "真的是一名偽善者!那麽------"羅布爾把利劍交到貝迪維爾的手中:"來吧!武器在你手哦!---這就是當年我用來殺你父親的劍!你真的不想,用這把劍,報你殺父之仇嗎?"


    冰冷的劍,在狼人少年手中變得滾燙。仇恨的怒火把狼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發都加熱到接近燃點。他緊握著劍,雙手震顫,滾燙的汗從他毛發的末端冒出來,猶如雨點般落下,啪嗒啪嗒地,滴在木地板上。


    刺下去。一個聲音在狼人少年的腦海裏不斷回響。


    刺下去,終結一切。


    這是報殺父之仇的捷徑。這也是結束這場戰爭的捷徑。


    刺下去,終結一切,然後世界就清淨了!


    "不!!!!"貝迪維爾瞬間爆發出狂化術的力量,變成魁梧巨獸的他,一下子把羅布爾撞倒在地上!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狼舉劍狂刺,一劍刺向羅布爾。


    一秒後,貝迪維爾回複了原形。


    就在羅布爾的小腹旁,有一個小口子。利劍深深地陷入了地板裏,隻在虎人的腰間劃出一道小傷口。


    貝迪並不是失手了。他在關鍵的一瞬間,用理智壓過自己的憤怒,讓這一劍刺偏了。


    羅布爾失望地看著狼人少年。他所期待的複仇喜劇並沒有發生,換來的卻是仇人的寬恕。


    "你這個膽小鬼。連殺父仇人都不敢殺嗎?"他嘴硬地說著,但答案是什麽?他心裏最清楚。


    "我不是不敢殺你。"貝迪維爾靜靜地哭著,"但是,我不能夠殺你。我殺了你,艾爾會傷心的。他是我的朋友,而我絕對不會做傷害朋友的事。


    一名父親殺了另一名父親,兒子為父報仇,就殺了這一名父親。這名父親的兒子也為了報仇,把那一名兒子殺死了。兒子也有自己的兒子,兒子的兒子繼續去殺仇人的兒子,兩夥人世世代代互相廝殺,要一直殺到誰都不剩為止嗎?


    就這樣一代又一代地把仇恨延續下去,這個世界就會改變嗎?


    求你了,不要再去怨恨了!這個世界的悲哀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讓它繼續增長!放手吧!"


    直到現在為止,羅布爾才終於明白了,這名狼人少年是貨真價實的義人。


    他不會因為複仇而發狂,也不會因為怨恨而瘋癲。雖然稚嫩笨拙,但貝迪維爾的靈魂無比的純潔善良。


    這也是,羅布爾一輩子也無法達到的境界。失去大兒子羅伯特的他,已經忘記了什麽是寬恕,徹徹底底地成為了複仇的惡靈。


    是什麽讓我們如此的不堪?


    是什麽讓我們如此的渺小,連一名瘦弱小童都不如?


    在貝迪維爾轉身離去後,羅布爾還在靜靜地反思著。


    一名少年的話語,讓時空出現了變數,讓本來不應該發生的事件漸漸變得有可能發生,讓世界的巨大命運開始脫軌。


    第四奇跡---卡瑪(命運)創造,總在貝迪維爾不經意見發動。規模有多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命運的變數,已然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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