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峨眉山倒是罕見的下了幾場大雪。這倒是讓逍遙派的弟子們歡呼雀躍,他們修行幾十年,都從未見過這麽美麗的景色。放眼望去,天地間仿若掛著一張白色的幔帳,落眼之處茫茫然潔白一片;向來為翠綠所籠罩的峨眉山,如今染上了新的顏色,一些年歲頗小的弟子也顧不得什麽摘星大會了,都跑出來興奮的在薄薄的雪地上不停奔跑著,回頭看著自己一步一個的腳印,倒是比過年的時候還要開心了。


    玉蓁蓁好不容易得了個閑,任淩皓傑、程思蕪和雲朵在後山修煉處堆雪人打雪仗——三個人歲數加起來快三百歲,卻還帶著那麽多的孩子氣——自己則禦劍緩緩行於半空,先緊了緊紅棉披風,後望著整個處於興奮狀態的逍遙派,微微的揚起了嘴角,似乎也被大家的開心氣氛所衝擊。


    有多久沒有這麽悠閑過了?玉蓁蓁長長籲了口氣,伸出手,眼見著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落在手掌心上,但是由於峨眉山的特殊天氣,又瞬間融化成兩粒小水滴,像是誰的眼淚一般。玉蓁蓁悲天憫人的抬起頭,望著陰沉沉的天氣,忽的有了個怪怪的想法——會不會雪,就是天空中居住著的人們的眼淚呢?


    ***


    “我不愛你!一點都不愛你!”


    “所以,請別因為我這張與你深愛女子相像的臉,再逃開我了!我是方泠芷,不是秦可馨!”


    逍遙派的明覺洞外,雲宿呆呆的立於石橋之上,望著依舊涓涓細流的靈泉——雪花一片一片飄於其上,又很快的融化,為其所吸收,就好像那個時候,方泠芷臉上的淚,一滴一滴流出來;那口不對心的話,一句一句說出來,割傷了彼此的心。


    那也是個大雪之日吧,雲宿直到今日也不會忘記,那個時候的方泠芷,於風雪中含淚走到自己麵前,她的身上堆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花,長長的睫毛上滿是冰霜,小臉也凍得通紅,可即使如此,還是那麽可愛,讓他愛到無法自拔;可有些時候,越愛,就越要逃避,正如那個時候的他們,盡管都清楚彼此的內心,可還是說著那些傷害對方的話——我不愛你,一點都不愛你。


    其實泠芷,我的心裏隻有你,從那時到現在。所以……雲宿攥起拳頭,眉頭微微蹙起,耳朵卻忽的一動,後迅速掛上了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模樣,“呦,江美人,這好景好情的,什麽時候到的呀,我居然一直沒發現,還真是怠慢了。”


    江天青冷冷從明覺洞後的巨石處走出,抱著膀子,與雲宿保持了十幾米的距離,看都不屑看他一眼,“你為何在這裏,可是有虧心事要做!”


    “哎呦呦我說江美人,現在是你從明覺洞走出來,又不是我。我還覺得,可能是江美人要覬覦明覺洞中那個被喚作蒲牢的神獸大人呢。”雲宿立即予以反擊,反正江天青如何都看他不順眼,他也沒什麽好解釋的了。


    “我是人,你是獸,況且還是那些壞事做盡又該死的異獸之主,你比我更值得懷疑!”江天青始終放不下心中芥蒂,她不明白,何以風瞿居然堂而皇之的將雲宿這樣危險的人物留在逍遙派,還要一直留這麽久。姑息養奸,這麽簡單地道理,風瞿還不懂麽。


    “懷了的蛀蟲,我已經親手鏟除,神獸也已歸還……”雲宿攤開手,還要說什麽的時候,卻被江天青死死打斷。


    帶著似乎連這鵝毛大雪都澆不息的一肚子怒火,江天青大聲吼道,“說的簡單容易!那些死去的修仙士呢!那些無辜的人呢!你三言兩語就能解開這些仇恨嗎!你到底是有什麽顏麵繼續留在逍遙派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啊江美人,既然你這麽討厭我,我就盡量遠離你好了。”雲宿無奈的搖搖頭,後轉身走下橋,準備離開。可卻沒想到,江天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到他麵前,寶劍出鞘的工夫,已經指住他的脖頸,隻要再向前一分,雲宿的脖子上就一定會開一個不小的血口子。隻不過雲宿卻全然沒有慌神,隻是笑望著江天青,口中繼續道,“江大美人,我已經處處相讓,你還想怎樣?”


    “我要用你的命,來祭奠我妹妹!”江天青說著,手臂才要向前一用力,持劍的手卻被突然從天而至的小火球燙了一下,她“啊”的一聲,當時寶劍就落在了雪地上,印出了一個劍模子。


    江天青咬牙切齒的向後一望,卻見玉蓁蓁正急速禦劍而下,她立即掛滿了一臉的訝異,實在不懂玉蓁蓁為何要阻止她。玉蓁蓁收劍回鞘之後,立即單膝跪地,對著江天青滿是歉意道,“傷害了江掌門,還望掌門不要責怪。隻是雲公子畢竟是逍遙派請來的客人,而且是蓁蓁朋友的爹。如果他出了什麽事,蓁蓁實在無法對掌門、對雲姑娘交代。況且之前的事,不是雲公子的錯,雲公子已經及時補救,至少讓餘下的人安心,讓那些幸存的弟子不必再日日提著一顆心過日子,也算是將功補過。還希望江掌門能夠不計前嫌,放過雲公子吧。”


    一向沉穩安靜的玉蓁蓁,一下子對自己說這麵多話,江天青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過去,她才恨恨咬牙,對雲宿道,“好,看在玉師侄曾經是救我昆侖穀的大功臣份上,今天就饒了你!以後,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多謝江掌門理解!”玉蓁蓁起身,對著江天青鞠躬行禮。


    江天青憤憤不平的望著玉蓁蓁,本想一走了之,可卻還是不死心的問了句,“玉蓁蓁,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你明明知道異獸族做了那麽多壞事,卻還可以容忍讓雲宿這樣該死的家夥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他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他們食人心將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他們個個凶殘,他們都該死!”


    江天青越說越激動,倒是玉蓁蓁,一直保持一副極鎮定的樣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待江天青憤憤的傳了幾口粗氣,表情逐漸有轉向緩和的趨勢時,玉蓁蓁才開口,帶著一股刻骨的溫柔,“江掌門,我隻說一事你便理解。於三文,如你後來所知,她便是異獸族的一員,更是異獸鮫人的三公主。但是三文一直是站在人類這邊的,更三番幾次的救了我,與我們共同對付異獸族。所以從三文一事不難看出,異獸族並非個個都是殘忍嗜血,他們應該與人類一般,有好有壞。蓁蓁相信,以江掌門的善良,也絕不會傷害無辜的,對不對?”


    玉蓁蓁一個於三文的例子,便讓江天青茅塞頓開。她不會忘記,異獸族進軍攻上昆侖穀的時候,於三文的表現。於三文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與異獸族拚個你死我活的,而且守衛昆侖穀,於三文也出了很大的力。玉蓁蓁的話讓江天青啞口無言,最後,她隻是虛弱的擺擺手,後禦劍而去,走的與出現時一般匆匆。


    眼見著江天青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中,玉蓁蓁才回過頭,對著雲宿拱手道,“還望雲公子不要介懷,其實江掌門是個好人,她隻是一直陷在江師叔的死中找不到出路,所以才將所有的恨轉移到雲公子身上。”


    “我與她相識有百年了,”雲宿說著,負起了手,微微歎了口氣,“隻是從沒想到過,會有一日,居然會變成仇人相見的樣子。”


    玉蓁蓁沒有接話,隻是安靜的站在雲宿身後,望著無數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不知從何時開始,雪變得越下越大,地上開始有了靴底一樣厚的積雪,就連靈泉上似乎都已經漸漸化不開,而形成了一層薄冰。許久,沉默的雲宿才又開了口,帶著他從未有過的唏噓口吻,“玉蓁蓁,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直不太喜歡你?”


    “雲公子是個忠於自己的心和自己的執著的人,蓁蓁的個性與雲公子南轅北轍,難免話不投機半句多。”玉蓁蓁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極其平穩,似乎並不為不受雲宿喜歡而覺得難過或怎樣。


    “你太聰明,太理性,”雲宿忽的回過頭,玉蓁蓁這才發現,已經有一些雪片在雲宿長長的睫毛上融化,此時,已經結成了冰,而雲宿的語氣中,似乎也帶了些冷意,“你居然可以拋棄自己摯愛的人,這一點,我是最看不慣的!玉蓁蓁,你心裏何嚐有過淩波,你可知就這樣讓淩波走,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玉蓁蓁低垂下頭,低聲答了句,“我隻是希望三文能如願,況且,淩波與我在一起,我們都不會幸福……”


    “放他們離開,就是幸福了嗎!你知不知道,是你親手把他們……”雲宿說著,忽的意識到自己就要說漏嘴,忙轉了個彎,補救道,“把他們推出去,你想過他們的想法嗎?於三文真的願意離開你們大家,出去自立門戶嗎?那是怎樣亙古的寂寞,你怎麽會懂!”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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